爱华书柜

首页 足迹
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顾长安,凤天依> 第十三章 门泊东吴万里船

第十三章 门泊东吴万里船(1/3)

南舟这边都安置的差不多了,最后一批船也陆续到港,准备接走最后一批物资和乘客。

    但形势比人们预料的还要糟。

    船期的前一日,震州附近的海域突然就被封锁了。

    东洋人的军舰开了炮,虽然没有毁船,但船是没办法离港了。

    等在码头的人见状一涌而散。

    果然守将柳传峰一夜之间就逃了,临走前还放任部下大肆抢掠了一回,震州人惶惶不可终日,还没入夜早早都躲进了家里。

    但到了第二日,东洋人却并没如预期的登岸。

    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有军队连夜急行入了城,在码头附近同东洋人交了火,东洋人一时不能着陆。

    这样打了几日,竟然真把东洋人挡在了震州外。

     这日早晨南舟正在同裴仲桁吃饭,忽然听见军靴顿地的声音。

    声音才到门口,门就一把被推开了。

    南舟转身去看,先看到一脸为难的陈伯,“九姑娘,没拦住这位军爷,他说是二爷的兄弟……” 南舟心想有人能拦得住他才怪。

    谢过了陈伯,她站起身,让出了一个位子来,“四爷坐吧。

    ” 裴益一身灰扑扑的戎装,脸上也是灰扑扑的。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颚一片乱糟糟的胡茬。

    虽然穿的埋汰,落拓里仍有一眼惊容。

     裴益也不同她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也不洗手,拿起包子就吃了起来。

    泉叔早送了消息来,南舟才知道那夜带兵过来的是裴益,所以心里对他又有了一重复杂的感情。

     窗户半掩着,花窗透过来的晨光落了几束在裴益脸上。

    南舟从这里看过去,他脸上的那些污垢看不见了,只剩一道完美的侧脸的曲线。

    许是这些年经过了炮火的洗礼,越见峥嵘。

     裴益大概是饿坏了,闷声不响地吃了五六个包子,喝完了一碗白粥。

    放下碗,方才有空去看裴仲桁和她。

    他的目光在裴仲桁和南舟的脸上来回荡了一荡,忽然咧嘴一笑,脏兮兮的手在裴仲桁头上拍了拍,“傻了?” 裴仲桁厌恶地躲远了,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裴益并不以为意,把手在身上擦了两下,眼皮一掀,视线在里间停了停。

    南舟忽然想起来,早上起床还没整理床铺,一时窘迫起来。

     裴益收回了目光,“九姑娘,现在你跟了我哥,就叫你一声大嫂吧。

    不过,你们的喜酒怕是没工夫喝了。

    ” 南舟窘迫地攥着裙边,“不是,我们没有……” 裴益眸色一凉,神情冷峻起来。

    “什么没有?”抬了抬下颌,“这不都睡一块儿了?九姑娘是嫌弃我哥成了傻子,只管睡不管名分?” 南舟被他气得脸通红,但看他浴血沙场的份上,忍下了。

    但还是想解释一下,她并不是嫌弃裴仲桁是个傻子,是她身上有孝。

    “四爷……” 裴益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跟爷说这些有的没的,爷没那么多工夫。

    总之,我二哥交给你了,劳烦嫂子你多照顾。

    你和二哥趁着这几天我还能顶住,能走就早点走。

    ” “四爷能守得住震州吗?” “守个屁!人家飞机大炮,装备先进,我们怎么跟他们拼?能顶一时是一时吧。

    ”裴益站起了身。

     “四爷你多保重。

    ” “放心,我不傻,留得青山在,有的是打鬼子的机会。

    ”他又看了一眼裴仲桁,裴仲桁低着头正拿着筷子戳馒头玩。

    “二哥他是聪明了一辈子。

    ”说到这里顿住了,没再说下去。

     “行了,嫂子,我走了。

    祝你们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吧。

    万一……你们多生个儿子过继给我,就当我也有后了。

    ” 南舟本没什么,可他的话一出来,她的眼眶顿时就湿了,嗓子也哽住了。

     裴益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停。

    声音不像刚才那样豪横,有些飘。

    “那个,十一和孩子还好吧?” 南舟心里有些刺痛,快速抹了下眼角,努力想要表现的轻松一点。

    “她们都好,已经送到宜城了。

    ” 裴益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军帽,随意往头上一扣,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裴益走后,南舟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看着低头戳馒头的裴仲桁,心里更是一片酸楚。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住他,“那是你的弟弟呀,也不记得了吗?”他没有回答,馒头已经戳烂了。

     “我原来对他又恨又怕的,可现在什么感觉都没了。

    原来的那点恨,这会儿再看,真是不值得一提。

    希望他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二哥,你也要好好的。

    ” 裴仲桁依旧默然无声,却不知道何时双臂圈在了她的腰间,头倚靠在她怀里,像个无依的孩子一样。

     没什么东西要带走了,不过略做收拾。

    在房里似乎隐隐能听见码头附近的炮火声。

    一切安排妥当,但南舟心里还是不踏实,最后拽着裴仲桁去了祠堂。

    她拉着裴仲桁一起跪下,拜了几拜,求列祖列宗保佑他们路上一切顺利,保佑裴益能平平安安——毕竟他叫她一声嫂子。

     趁着夜色,南舟和裴仲桁上了车。

    车是泉叔安排的,没带更多的人,不过一个汽车夫和一个保镖。

    走陆路,这一路要绕远道避开战区,有些荒僻地方还有土匪出没,总归路程坎坷。

    南舟往常走船,因为熟悉船只和每一条水道,所以不论怎样的险滩暗礁,她都没怕过。

    但今天没来由的紧张,双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搁在膝头。

    车开出去了一会儿,裴仲桁抓住了她的手,黑夜里双眸明亮,“蛮蛮不怕。

    ” 南舟勉强地笑了一笑。

     车子还没出城,汽车夫注意到后头跟上了一辆车,他不无担心道:“九姑娘,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跟着我们。

    ”南舟回过头去看,但对方的车灯太亮,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人。

    他们往哪条路走,后面的车就紧紧跟着往哪条路走。

     “甩掉他们!” 汽车夫快速换挡猛踩油门,可身后的车死死咬住,怎么都甩不掉。

    南舟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听到“嘭”的一声,车子震了震。

     “怎么了?”南舟紧张地问。

     汽车夫头上也起了冷汗,“轮胎爆了一个。

    ” “还能开吗?” 汽车夫没回答,牢牢稳住方向盘,继续踩着油门飞驰,副驾上的保镖已经把子弹上了膛。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汽车彻底停了下来。

    保镖回身让他们趴下去,分了一支枪给汽车夫,然后慢慢推开车门下去查看。

    他们刚下车,就响起了枪声。

     南舟身上也带了一把枪,但临行前只匆匆跟着泉叔学了一下,她还从来没用过。

    这时候想拿出来,那边已经没有了枪声。

    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查看,纷乱的脚步声已至面前。

    两边的车门同时被打开了,有人粗硬的声音冷笑道:“裴二爷、九姑娘,请下车吧。

    ” 趁着光线不明朗,南舟还是把枪塞了回去,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她抬头看了看来人,三十开外,寡瘦。

    窄而长的脸,双颊陷了进去,一只眼睛戴着眼罩,留下另一只眼更显得像要凸出来,穷凶极恶的长相。

     南舟长久以来有不大识人脸的短处,但这些年商场历练,即便不识脸,也有了聪明的应对之策。

    譬如将这个人的名字同他的长相特征联系在一起,这样也记下了不少面孔,但眼前这人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们是谁?要我们去哪里?” “我们是谁不重要。

    是有人要见二位,我们是来请二位的。

    ”话虽客气,声气却很是不逊。

     “什么人要见客,竟然这样动刀动枪?” “刚才都是误会,要不是你们的人先动了枪,咱们绝不会开枪。

    ”然后他往后让了让,等着他们下车。

     倘若寻仇,大可以一枪杀了他们,但让他们下车,定然是有什么打算。

    既然有所求,就有谈判的可能。

    南舟快速梳理了眼前的状况,这时候反而不慌了。

     南舟牵着裴仲桁下了车,看到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汽车夫和保镖,心中刀绞般难受。

    她偏了偏脸,看清了这一伙人。

    五六个悍匪,都拿着黑洞洞的枪对着他们。

    她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掠过,在其中一个人脸上停了一下。

    那人嘴下有一粒奇大的长了毛的痣,她猛然想起,这人就是在家门口见过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的其中一个。

    她后悔不叠,原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裴仲桁一直垂着头躲在南舟身后,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南舟安抚地握紧了手。

    那瘦子看了眼,冷笑了一声,“二位上车吧!”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处门脸不显眼的宅子。

    两人被押进了一个房间里,然后外头挂上了锁。

    屋子不大,该有的东西倒也都有。

    南舟让裴仲桁在床上坐下,他的手有些凉,南舟轻声问,“怕不怕?” 裴仲桁摇摇头。

    南舟笑了一下,“嗯,不怕,我们一定会平安出去的!” 她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便轻手轻脚走到了门边,侧头细听。

    那瘦子同同伙说的是震州本地话,似乎是起了争执。

     “马旺,我劝你别胡来。

    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可不好交代!别忘了咱们可是收了钱的。

    ” “哼,我要同他们交代什么?我只说把人抓了,只要不弄死,都能交得了差!” “马旺!” “你他娘的少废话!你忘了盛三哥当初对咱们的恩情了?还有裴益那混蛋,刺瞎了老子一只眼,这个仇老子一定得报!” 南舟听得一身冷汗。

    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几年前在码头上追杀裴仲桁。

    她记得他当时被万林制住了,没料到他能活到今日。

    她后退了几步,看到傻傻坐在床上的裴仲桁心底发凉。

    这些人受人指使来抓他们,但马旺的目的却是找裴仲桁报仇。

    她忙把桌子往门口推,想挡住门不让人进来。

    但桌子还没推到门口,门刷得一下被踢开了。

    马旺冷笑着瞥着她,“九姑娘,这是干什么?” 南舟强压住紧张,“你进来干什么,不是有人请我们来的吗?人呢?” 马旺哈哈笑起来,却是转身去关门。

    门外的人想挡住,喊道:“马旺,你不要乱来!” 马旺却是一推那人,“保证不弄死!回头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叫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们想要他们的钱,老子不稀罕!”说着把锁从屋里一挂,钥匙揣到了口袋里。

     南舟一直往后退,退到了床前,挡在裴仲桁面前。

    “你要干什么!” 马旺啐了一口,不紧不慢地挪到床前。

    南舟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着,不肯让。

    马旺烦了,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裴仲桁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

    马旺捏住了他的脸,左右晃了晃,满带嘲讽,“听说二爷成了傻子?”然后下了力气,裴仲桁的脸被他捏得发青,顿时眼泪涌了出来,“疼、疼!” 马旺哈哈大笑,“真成了傻子了?”话没说完,抬脚就对着裴仲桁踹了一脚。

     裴仲桁从床上滚到地上。

    马旺还不肯罢休,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从前二爷不知道多威风,怎么就成了个傻子呢!”肘子又猛地往他胸口一击,裴仲桁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南舟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马旺又抓又打,“你放开他!”但马旺却纹丝不动,随手一推又把南舟推开了,然后再一次把裴仲桁从地上抓了起来,“你弟弟挖了老子的眼,今天你得陪双份儿!”说着从绑腿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在裴仲桁眼前凶狠地晃了晃。

     “住手!”南舟大喊。

     马旺才懒得理会她,刀尖对准了裴仲桁的眼睛,冷笑着慢慢往下去。

     “你再不住手我就开枪了!” 马旺这下终于停住了,缓缓回过头。

    南舟双手握着枪,正对着他的后心。

    他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皮笑肉不笑道:“九姑娘,女人家不要舞刀动枪的,小心走火。

    ” “放开他,你出去,不然我就一枪打你死你!” 马旺把瑟瑟发抖的裴仲桁松开,扔回了地上,把手慢慢举了起来,嘴里道:“好、好,出去就出去嘛。

    ”然后一点一点往后退。

     南舟握着枪的手也在发抖,一直拿枪指着他,盯着他看他往外退。

     “九姑娘,这几年在震州地界上的,咱们都是听过九姑娘贤名的,都敬重你是女中豪杰,不比男人差。

    哦,我那表叔的侄子,还得过九姑娘的救济呢!不过这裴家兄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你跟他们在一块儿,能落什么好?我跟裴家人有仇,跟九姑娘可没仇。

    这样,你把枪放下,我这就放你走。

    ” “你出去,不要废话。

    他是我男人,我不会让你再动他一下!” 马旺眯了眯眼,狠锉了锉牙,“好,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终于退到了门边,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锁。

    门拉开了,南舟刚松了一口气,不料他忽然反腿一踢,正踢在她手上! 南舟双手吃痛,抢掉在地上。

    她大惊失色,正要去捡枪,马旺再一是踢,把枪踢到了墙角。

    刚打开的门又被他关上落上了锁。

     南舟正欲把枪抢回来,马旺却到了眼前,眼中闪出狠辣的淫笑,“裴二爷是你男人?呵呵,那正好,今天老子就当着这傻子的面睡了他老婆!” 南舟惊地脸煞白,也顾不得再去捡枪,转身要逃,马旺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拖住她往床上一扔。

    “裴二爷,您睁大眼睛瞧好,看你老婆在我身下怎么浪叫的吧!” 裴仲桁像是被打得怕狠了,抱着头往墙角缩,嘴里念叨着,“怕、怕……” 马旺再懒得理他,抓起南舟的衣襟就去撕。

    南舟拼命地挣扎,但根本敌不过这个人。

    马旺一手抓住她,一手解着自己的裤带,抖落了裤子。

     肮脏恶臭的男人眼看着就要贴到她脸上,却突然僵住了。

    南舟见状忙往后退,捂住衣服跳下了床退到了墙角。

     马旺的后脑被一个冷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知道是枪。

    他转过头,裴仲桁正拿着枪顶住他的头。

     马旺轻蔑地笑了,“一个傻子也会玩枪?" 马旺正要去夺枪,但裴仲桁却比他更快。

    枪未开,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却横手一划。

    马旺眼前闪过一道寒光,接着巨大的疼痛袭来。

    脸割开了巨大的豁口,顺带掉出半截舌头。

    速度太快,马旺反应不及,呜咽捂着嘴倒了下去。

     血溅得到处都是,南舟被吓得捂住了嘴。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嘴巴不干不净。

    你这么脏的嘴,不配叫她。

    ”清润的声音里满是狠戾。

    裴仲桁目光里柔软的明光不见了,满面阴鸷,如地狱里嗜血的玉面修罗,又如黎明前横行杀戮成性的恶煞,磨牙吮血,百无禁忌,见者心惊。

    哪里还有那个傻样子? 裴仲桁缓缓走近,面无表情地对着马旺下身又是几枪,直到打空了弹夹。

    人没打死,但却像一滩烂肉一样漂在血泊里。

     裴仲桁扔了枪和匕首,快步走向南舟。

    她惊悸未平,疑窦横生,呆呆地看着他走到眼前。

    他满脸关切,伸出手,不知道该去触碰她的手还是她的脸,“蛮蛮,有没有受伤?” 南舟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没事了?” 他明白她所谓的“没事”指的是什么。

    如果现在不坦白,他知道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我没事……从来都没事。

    ” 南舟忽然抬手一个巴掌抽过去,压抑着声音,压抑不住的怒气,“你原来都是骗我的?” “你听我解释……" 但南舟又猛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嘴角渗出了血,一动不动,深深地望着她,由着她又扇了一个巴掌。

    她再抬起手,看到他白皙的面庞浮起了手掌印,自己不争气的心疼了。

    这一巴掌在半空中颓然地落下来了。

    他见状忙抓住她的手,她的掌心打红了,手背刚才也被马旺踢肿了。

    他轻轻吹着她的手,“要是你手疼,我自己打自己。

    ” 南舟恨得牙痒,想甩开他的手,但他牢牢握住,怎么都不松手。

    “但是我怕你心疼。

    ” “我心疼个鬼!骗子、骗子,你这个骗子!”南舟疯了一样想去打他。

     裴仲桁算是看清楚了,南舟心地良善,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倘若他从前脸皮厚一点、姿态再低一点,怎么会蹉跎到现在? “你怎么这么混蛋,你怎么能这么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这样骗我!”南舟哭得不能自已。

    他试去抱她,但被她拒绝了。

    他只有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知道一松手,她就再也不会把手给他了。

     南舟哭得收不住,又不敢嚎啕大哭,最后都变成了抽泣,却听得人更揪心。

     “你知不知道我……”她咬住唇,不想说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为了他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苦?这些日子,她日日都在心痛。

    处得越久,她越发现自己对他的喜欢。

    或许喜欢的很早了,早到她自己都没发现。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后悔、越是难过。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她哭得无力。

     “我知道,蛮蛮,我知道。

    ” 他终于抱住了她,俯身去吻她的眼泪,吻她的唇。

    她也挣扎不动了,虚弱地捶了两下,环住了他的腰。

    无尽的委屈,差点失身的后怕。

    这失而复得的人啊!她吃尽了苦头,她怎能不哭。

     唇间咸涩,但于他都是甘甜的。

    她仍有余气未消,发了狠一样咬他的唇,咬出了血。

    他吃痛,但没躲,任凭她处置。

    直到她的牙松开了他的唇,他才继续轻柔地吻她。

    讨好地一点一点舔舐,顺着她的唇线吮吸,那么温柔。

    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情人。

    她恨自己不争气,总是在他的温柔里束手就擒。

     外头脚步声纷乱,他停了下来,捧住她的脸,“蛮蛮,我还得继续装下去,回头我一定告诉你为什么。

    ”随着门被撞开,裴仲桁又缩起来躲在她身后,但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不松开。

     来人穿着件鸦青色的长衫,短寸头看着利落刚毅,是汤川。

    可现在还在打仗,他是如何混进城里来的?那裴益现在怎么样了呢?南舟不敢细想。

     汤川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眉头皱了起来。

     “汤川先生,原来你们东洋人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她发乱衣烂,因为愤懑而胸口上下起伏。

    满脸泪痕未干,手和唇都在颤抖。

    汤川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马旺见了汤川,挣扎着想往他那里爬,口里呜咽不清。

    汤川看了看南舟,又看了看马旺,拔了枪,随意地对着马旺就开了两枪,人当场就断了气。

     汤川冲手下人示意了一下,下头人立刻把尸体抬出去了。

    他拿掉了白手套,掀了眼皮看了看畏缩在她身后的裴仲桁,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又笑着道,“九姑娘包涵,一切都是误会。

    ” “既然是误会,那就放我们走。

    ” 汤川遗憾地耸了耸肩,“这个恐怕不行。

    ” 南舟冷笑了一下,“那误会在哪里?难道不是汤川先生叫人抓了我们,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汤川笑了笑,“二爷是我的恩人,也是故人至交。

    九姑娘是我母亲和妹妹的恩人——总之,还是请两位给鄙人一个表达感谢的机会。

    ” 南舟明白他定然有所图,也不会放他们离开,那也没有废话的必要了。

    南舟嘲讽着对他冷笑。

     汤川在房间里缓缓走了一圈,叫下头人捡走了枪和匕首。

    忽然道:“守城的那个独手司令,九姑娘可认得?” 南舟心里一紧,状作厌恶地扭开脸,“汤川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认识什么带兵打仗的?” 汤川轻轻笑了笑,“我怎么听说,那个人是裴家的四爷?” 南舟在心里快速地盘算。

    她听泉叔说过,裴益投军时没有用自己的名字,后来打了几回胜仗有了声望,也都只叫他“独手将军”。

    难道是汤川要拿裴仲桁做人质让裴益停火?但南舟又觉得是汤川听马旺他们说的,才知道这事。

    汤川的目的不仅仅是拿裴仲桁要挟裴益这么简单。

     南舟“哼”了一声,“谁告诉汤川先生的,您就问谁好了。

    我这位小叔早年犯了混事,被仇家追杀,不幸丧命。

    这事,汤川先生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 “小叔……”汤川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词,笑了笑,“原来二爷还是抱得美人归了。

    ” 南舟不理他,低头难堪地整理被撕破的衣服,“不然呢,汤川先生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个傻子不离不弃?还不是因为中国女人讲究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

    ” 裴仲桁委屈地看向南舟,南舟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汤川收进了眼底,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服了,他点了点头,“战事吃紧,我还有要务在身,二位不如先住下来,等我忙完了公务再来拜会九姑娘。

    毕竟等把这些欺压百姓的军阀赶走,建设新震州还少不得姑娘这样的能人,群策群力共建繁荣。

    ”说完微微颔首就要离去,南舟却叫住他,“等一下!既然汤川先生叫我们在这里做客,总也得讲究些待客之道吧?您也知道外子现在什么情况,吃穿用度样样都委屈不得。

    当然,要是您当我们是囚犯,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汤川怔了一下,歉意地笑了笑,“是鄙人疏忽了。

    ”然后吩咐了下头人,给他们另换了间舒适的房间,各种要求有求必应。

     汤川上了车,车里的女人掐灭了烟,“怎么样?人没跑吧?” 汤川斜睨了一眼程燕琳,觉得她的问题太天真,懒得回答。

    程燕琳又往他身边坐了坐,“现在守城的,是裴仲桁的弟弟吗?” 汤川不置可否,“南舟说不是。

    ” 程燕琳冷笑,“她说不是?中佐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惯会迷惑人心,您还是要小心同她周旋。

    当初江启云为了她妹妹,可是断了裴益一只手的。

    这事我们家的人都知道。

    ” “你们家?”汤川笑了笑,没说什么。

     程燕琳却感到胸中涌出无限的恨来。

    是啊,她哪还有家了?自从江誉白告诉了程氏晏阳的身世,程氏就派人去查了。

    不仅查出了晏阳的身世,还发现了她这些年陆陆续续从程氏那里偷走的钱。

    江家人都走了,她们姐弟俩被程氏扫地出门。

    晏阳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和这样的打击,赌博酗酒,一日消沉过一日,结果有一天夜里被车撞死了。

    她如今一无所有,怎么能不恨!她报复不了程氏,报复不了江誉白,但是她可以报复南舟。

    她只要折磨死江誉白最爱的人,他会恨自己一辈子,心里永远有一处留给南舟、也留给她,而他和沈丹妮也再不会有美满的家庭生活了。

     “中佐,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我还知道,南舟这些年可以直同赤区的人不清不楚的。

    您不妨深挖一挖,说不定能捉住大鱼呢!” 夜深人静,风露中庭。

    虽然前途未卜,但最惊险的一刻过去了,南舟也没那么怕了。

    她脱了衣服,还好里面的衬裙勉强还能穿。

    刚才要来了针线,这会儿纫了针盘腿坐在床上补衣服。

     裴仲桁洗漱完挨挨蹭蹭地也挤了过去,“蛮蛮……” 南舟眼皮都不抬一下,没好气道:“蛮蛮是你叫的?” “九妹…..” “谁是你妹!”她偏了偏身子,把破了口子的那处布合在一起,研究该怎么缝。

     裴仲桁又往她身边挤了挤,“舟舟。

    ” “快住嘴,恶心坏我了!” 她越想越气,拿破衣服当成他,一针狠狠戳过去,结果戳进了自己的手指头里。

    她惊呼一声,正要看手,裴仲桁抢先拉了她的手过来,放到嘴里吮。

     温热而柔软的舌不断地缠绕、吮吸着她的指尖。

    指尖灼烧起来,一直烧到耳根。

    南舟抽了手回来,不想搭理他。

    裴仲桁从她手里把衣服和针线拿过来,“我来。

    ”南舟正不耐烦着,索性扔给他。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压低了声音说话,像是耳语。

    “很早汤川就找过我,那时候平津局势已经不大好了。

    他看中了我商会会长的身份,希望我能在战后为众商家做个表率同东洋人合作。

    所以那时候他们叫你做会长,我才极力反对。

    ” 南舟本是偏着脸,听到这里慢慢转了过来。

     “其实家里的生意能转的我早转走了。

    先借口祭祖,把母亲和大哥一家送走。

    我本来也想走,只是一来想着再见你一面,二来倘若我走了,便要有其他人去做这个傀儡。

    别看那些老头子,看着一个赛一个奸猾,但也都是有些气性的,不会去和东洋人合作。

    到时候,汤川难免拿一两个杀鸡儆猴。

     这么一想,我便留下了。

    但是虽然留在这儿,也不想被他们摆布,这才想起装疯这个办法,可进可退。

    没打过来最好,万一打过来了,一来我这个会长活着,那些人也有借口不去做会长;二来也不用再同汤川周旋。

    虽然我疯了的消息放出去了,但是汤川总不大信,所以我一直被他们的人盯着。

     那天你来……”他抬起头,微微笑了起来,“我很高兴。

    ” 南舟鼻子酸涩。

    倘若她没去呢? 她垂下头看见他已经将一处破口缝好了,针脚细密整齐,从正面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不想连累你,可又想见你。

    所以你走了以后,我就跟在你后面。

    想着看一眼就走,谁知道看了一眼不够,又想再看一眼,结果怎么都挪不开眼了。

    ”他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有些赧然。

     南舟咬着唇,想忍住泪,嗓子哽地难受。

    他向来话少,让他说这么多心里话,怕也是为难。

     裴仲桁打了结,咬断了线,看她忍泪的样子,拿手掌抹去她掉下来的泪,轻笑,“怎么又哭了?” 他又重新纫针,开始补另一处。

    “那几个东洋浪人是汤川的人,是来监视我的。

    为了让汤川相信我是真疯,有一两回我故意一个人到街上去,他们会找找麻烦,看我是不是真疯。

    那天,我跟着你跟得走了神,忘了这几个人。

    后来怕自己露出马脚,才故意撞了他们一下。

    ” 南舟心疼不已,嗔道:“原来你是自己找打。

    ” 裴仲桁笑了笑,“嗯”了一声。

     枉费她还为他心疼半天!“二爷还真是会装!被你骗死了。

    ”她心中的怨气终于烟消云散了,咕哝道:“你后来有机会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装疯卖傻的,做傻子是不是做出滋味来了?” 裴仲桁噙着浅笑,也不否认。

    过了半晌才开口,很有些难为情,“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离开我。

    ” 南舟的心被针刺了一下,如果那时候知道他没有傻,她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吗?曾经同江誉白的刻骨铭心,成了文在心底的一处文身。

    不会消失,但会褪色。

    只要不去刻意去提起,就会忘记,剩下一点模糊的刺痛。

     那她和他呢?说不清道不明,也无法去问“如果”,因为现在就是她的选择啊。

    一灯如豆,本是昏暗恍惚的,但此时她却从来没这样清明过,仿佛整颗心都被光浸透了。

     她从他双臂里钻进他怀里,像一只乖猫一样缩着。

    看他穿针引线,十分的宜室宜家。

     “你还会干什么呀?” “什么都会。

    你想得到的,我都会;想不到的,我也会。

    ”他无声轻笑,很有些王婆自夸的卖弄。

     南舟吐了吐舌头,嗔他,“真自大。

    ” 最后一处破洞了。

    他抖了抖衣服,虽然无法像新的衣服一样平整,倒也很说得过去了。

    南舟心里满意,满意他的手艺,也满意这个人。

     “以后不许再骗我。

    ” “绝对不会。

    ” “你发誓。

    ” 裴仲桁停下来,三指朝天,浅笑淡去,只剩一张沉静清华的面孔。

    认真地像是对着满殿的神佛,许下生死之诺。

     “苍天在上,诸神明鉴:我裴仲桁对天起誓,自今日起,对蛮蛮坦诚相待,颠沛相扶,再无半句妄言欺骗。

    情共日月,义同山川。

    盟言永固,如有违背,肠穿肚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要是蛮蛮还不放心,裴某就写给你,签字画押,以做凭证。

    ” 南舟怎么听都觉得这话耳熟,待一细想,忽然红了脸,在他胸前轻捶了两下,“你这个人……真是的!” 他把抱紧了,忽而轻笑,如三春温薰的暖风吹过,那样甜、那样暖,那样欣然。

     裴仲桁将衣服缝补好,叠好了放到一边。

    这会儿都累了,灭了灯躺下,一时静默无声。

    这样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却从心底生出许多的喜乐来。

     南舟靠在他肩窝里,过了好半
热门推荐

书友正在读: 我女儿来自未来 医师1879 透视高手 暗灵法医 盗香 黑道悲情2 穿成幼崽后被捡走养成了 绝对权力 老衲还年轻 弄潮(掌舵者) 星照不宣 重生追美记(很纯很暧昧前传) 穿越者 第101次逃婚(下) 猎赝 随身带个侏罗纪 咸鱼翻身的正确姿势 爱要说,爱要作 我成了大佬的掌心人鱼 神仙超市 刑警荣耀 首辅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转生眼中的火影世界 超越次元的事务所 画中王 至尊兵王 穿越者 文娱新贵 我成了大佬的掌心人鱼 快穿之养老攻略 转生眼中的火影世界 首辅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超神学院的宇宙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03 刀剑神域07:圣母圣咏 重修之灭仙弑神 不朽剑神 我的美女老师 秒杀 在名侦探中身兼五职 七界传说前传 不朽丹神 直播开荒,资产百亿! 萍踪侠影录 挂剑悬情记 结局 灭秦记 南疆飞龙传 昆仑传说·昆仑劫灰 铁剑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