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终被河滩上呼啸的寒风撕碎吹散。

    被强行“熏”得蓬头垢面的泥水坑，像被洗劫过的战场一样狼藉。

    坑水浑浊不堪，上面漂着一层灰黑色的灰烬和烧成炭渣的碎草梗、朽木片。

    坑底的烂泥也被砸进去的石块搅得更加粘稠。

    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混合气味——焦糊、腐朽、土腥、浓烈刺鼻的烟熏味，还有那沉淀的、挥之不去的盐块焦糊底子——顽强地盘旋着，久久不散。

     林闲瘫在冰凉湿硬的烂泥地上，连动一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焦糊的灰屑和呛辣的烟粒子，喉咙干得如同旱季的河床。

    怀里揣着陈老四二次“供奉”来的一中一小两块粗盐疙瘩（加起来比王二愣之前那块“大礼”还多！）和两枚亮得刺眼的铜钱，那分量却像压在心口的铅块。

     王二愣倒是精神头还在。

    他抹了把被熏花的脸，好奇地蹲到坑边，手里还捏着那个已经烧得只剩核桃大小、焦黑炭化的盐块残骸。

     “林哥…‘焖’黑了…熏坑…啥味？”他用木棍搅和着浑浊的坑水，似乎在寻找那盐块化开的“底料”。

     林闲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现在只想把脑袋埋进泥里，睡个昏天黑地。

    陈老四那老狐狸信了邪，认了这“古法唤底”的鬼把戏，甚至许下了五五分账的重诺。

    但这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双刃剑。

    明天……最迟明天傍晚…… 一股强烈的疲惫和寒意夹杂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他蜷缩着身体，想汲取一点王二愣那边火堆的微弱余温。

     咕噜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再次发出雷鸣。

    刚吃下去那点冷窝头，在剧烈的体力消耗和情绪波动的双重冲击下，早已涓滴不存。

    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

    怀里那两块盐疙瘩再大，也不能当饭吃啊！ 林闲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坑边扫视。

    焦黑的灰烬……漂浮的垃圾……浑浊的水……等等？！ 他的视线猛地聚焦在泥水坑靠近边缘、刚刚被王二愣搅动的浑浊水面下！一根斜插在水草和灰烬中的……朽烂芦苇杆根部！ 那芦苇杆根部似乎挂住了什么东西？ 灰褐色的？巴掌长？微微反着点微弱的光泽？似乎还在……动？！ 林闲猛地一个激灵！那点因为饥饿和疲惫而涣散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坑边，根本顾不上冰冷的泥浆溅湿了裤腿！ “二愣！别动！”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调。

     王二愣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棍子僵在半空。

     林闲小心翼翼地伏低身体，强忍着恶臭污秽，眼睛死死盯住那片浑浊的水下——那根烂芦苇根。

     看清了！ 不是错觉！真的是条鱼！一条巴掌长短、身体呈灰褐色、带着不规则深色斑纹的、体侧扁平的鱼！鱼嘴紧紧叼着一根细小的水草根须，身体似乎被什么缠住了（就是那芦苇根？），正在浑浊的水里微弱地、一抽一抽地挣扎着！它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反射出一种奇特的、油滑腻腻的光泽，在飘荡的灰烬颗粒中若隐若现。

     林闲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 这里有鱼？！怎么可能？！ 这个充斥着垃圾盐块、腐烂植物、烟灰石粉的“毒水坑”！怎么可能有活物？！还是一条看起来至少有个三四两重的鱼？！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陷阱！陈老四那老狐狸诡计多端，会不会是他扔进来试探的？可转念一想，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这条鱼明显是被困住的，挣扎得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是…… 林闲的目光缓缓移向坑底——那个他第一次砸进去的、半斤重的盐块沉没的位置，还有那把他当“种子”扔进去的、混杂了劣等麦粒、烂豆子、鬼种子的垃圾！ 盐块化了一部分？吸引来的小鱼？被种子发芽的草根挂住了？然后又被后面他们乱砸的石头困住在这里？！林闲的脑子被这离奇的可能性冲击得一片混乱。

     管不了那么多了！ “鱼！”林闲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到变形的低吼，“二愣！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