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3)
哎,这活真是,有一天没一天了。
聂家的小吏却高兴得很。
太好了,只要林县令一走,这正荣县就彻底归他们管。
接下来马上是童试,童试就是考秀才的比试。
这童试成绩出来,他们这拨人,身上就能有实打实的功绩!
是真的算他们身上的!
就算只是小吏,以后也有话可以吹。
不过林县令也是,明日他就要走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他竟然还过来了,来的比很多人都早。
一个县令的权力,他至于这么贪恋吗?
此刻衙门内堂里,林县令再次吩咐下去,又把自己交接的文书仔仔细细检查。
虽然说是放假,但林县令几乎把正荣县接下来所有问题,都归纳出来。
这样新县令更好上手。
即便是最后一日,也不能松懈。
上午,衙门各处都在进行最后的交接,新旧团队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做什么。
外面递来的诉状,按照规矩一一放好。
一般来说,这些诉状都要经过吏司审核,之后再行处置。
不过这份文书拿到手里,对方咦了声。
“纪元。
”
纪元这个名字,衙门的人都听过。
既因为纪元成绩极好,也因为新县令来的头一天,就说他是小神童。
“纪元的诉状?他状告什么。
”
“不是,是他堂兄,状告他横行无忌,不敬长辈,不赡养叔婶。
”
写诉状的人明显很刁钻,把纪元的品行说了个遍,还特别指出,纪元爹娘去世之后,都是他叔婶在养他。
但今年叔婶家出了变故,他冷眼旁观,而且连着三年的过年,都没回家。
同村都不回家,可见他的态度。
不止如此,还说纪元童试的证明文书有问题,那份文书应该是家里长辈来写,但他并未找到亲叔叔,不知怎么的就给交上去,还请县令大人彻查。
诉状的落款,就是纪利,纪元的堂兄。
如果说上面的事,还能说亲戚纠纷,后面的事则跟科举有关,万万不能马虎。
而且纪元在正荣县,也算小有名气,不能马虎。
“来人,先去调查是否属实。
”聂家派来的吏司官员已经走马上任,他吩咐自己相熟的捕快前去办事,也是聂家自己人。
诉状递上来,不会第一时间办理,还要让下面人查验,看看情况是否属实。
若太过离谱,肯定直接打回去了。
接到诉状的捕快,眼睛一亮。
这,这不就是李耀众说的,可以把纪元的科举文书变成他们聂少爷的名字。
说起来不太好,那就是把这份文书作废,让纪元重新写一份。
再写一份的时候,林县令已经走了,能盖章确认的,只剩聂少爷,也就是新县令。
虽说二月初六就要科举,如今正月初五,也就一个月准备时间,确实会耽误一点事。
可纪元那么厉害,应该没事吧
这聂家带来的小吏,就是想把神童的功劳全都算在自家少爷头上。
上一份证明文书给作废了。
让他在考秀才只剩一个月的时间,重新补办。
既然作废,那就是证明文书跟五人连保一起作废。
虽然是麻烦了,可这对他们少爷来说,是绝好的机会!
各方都有自己的心思。
于是聂家捕快下去探查一番。
得到如下的消息,纪元爹娘走了之后,他确实在叔婶家住的,吃饭穿衣都是叔婶在管。
他叔婶家里出变故,今年把牛都卖了,他堂哥还想找纪元帮忙,被纪元拒绝。
而纪元虽然今年只有十一,可他去年在安纪村青储料里,应该分了不少银钱,却并不帮忙。
估计他堂哥就是因为这事,一气之下把纪元给告了。
要说聂家捕快也看不起这堂哥纪利,赌债还让亲戚还,真不是个东西。
至于证明文书。
确实不是纪元唯一长辈叔婶签的。
为了防止出错,聂家捕快还特意去问了纪元叔婶本人。
这两人看到捕快,吓得哆嗦,赶紧问道:“我们没签,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跟纪元没有关系!”
他们两个的态度有些奇怪,其中一个捕快刚想说实情,被旁边人拉了下:“没签就行,回头你们就知道了,这跟他的科举有关。
”
纪三婶跟纪三叔脸上惊恐,开口道:“林县令,林县令查的吗?!”
捕快不开心了,直接道:“没有林县令,现在做主的是聂县令,以后都是聂县令做主。
”
啊?
换县令了。
纪三叔算算时间,好像真是这样。
如果换县令的话,那他们是不是就不用担心那件事了?
纪三叔心思活动,或许真的可以跟儿子一起状告纪元。
肯定能捞不少钱啊。
至于这两个聂家的捕快,他们带着问题去找答案,那所听到的答案,一定是你想要的。
在这件事上,也是没错的。
下午,两个捕快带着消息回去,同吏司的人道:“情况属实,可以立案了。
”
其他事情可以不管,只要能把纪元的证明文书给换掉就行。
至于什么不尊长辈这种事,不会真的影响纪元科考。
等纪元有了功名,这些还是事吗?
作为少爷第一项政绩,别说这件事看着似乎有蹊跷,就算纪元真的做了什么,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年头,功名才是第一等要事。
纪元迟早能考上功名,谁在乎这些。
要说这件事,其实也简单。
就是挑事的李耀众嫉妒,又知道新县令的人想要纪元当功绩,从中作梗。
被当枪用的纪利,也许想到这件事,可他就是不服纪元,恨他考上县学还能考秀才,又想吸纪元的血,所以甘愿出头。
至于作为调查方的新县令手下,一心想为主子谋政绩,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是作废一张证明文书的事。
反正可以再办嘛。
至于对纪元的影响,暂时可以忽略,跟他们聂家打好关系,还怕这个?
李耀众跟纪利暂且不论,这两个从来都是眼高手低,见不得人好的。
新县令的手下们,同样目空一切。
这事如今立案,影响的不止纪元。
也好在教谕是让纪元他们提前办文书,是在为后年科考做准备。
若真的跟这些人猜想的一样,纪元今年二月就要考县试,那就完了。
首先,跟纪元五人连保的其他四人,也会突然被牵连。
比如你要高考了,高考前不到一个月,有人说你身份证丢了,还要重新□□件。
如果办不好,今年的考试就不能参加了。
这个时候你慌不慌。
纪元跟其他四个人,从五人连保的保书,再到证明文书,全都要重新办理,等着官府审查。
考试前压力本来就大,再遇到这样的事,只怕考试都会受影响。
其他四个人要是讲道理的还好,可若对纪元心生怨恨,那也很正常。
谁也不想在考试之前出问题吧。
在新县令手下们的想法里,不就是费点功夫的事。
他们眼中的小事,却要让五个考生,乃至五个考生家里,都被牵连。
正月初五傍晚,此事正式立案,等明天一早,就会提审涉案相关人员。
谁料吏司的官员们想了想道:“再压一日。
”
“等明日林县令走了,我们再审。
”
这样也行,省得被林县令知道,他给纪元签的证明文书要作废。
到时候说不定会出什么事端。
各方的心思藏在后面,这张薄薄的诉状,也变得复杂起来。
日暮西垂,衙门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林县令又看看案上的公文,刚想下意识去看。
又想到他已经不是正荣县的县令,再看并不合适。
对方本就觉得他早该走了,要是再看,小聂身边的老吏必然不喜。
没必要在最后引起矛盾。
以往每日晚上,都要处理正荣县的公文,今日突然不用,倒是有些不一样。
县丞道:“大人,教谕他们准备了送别宴,咱们去吧。
”
林县令点头。
教谕准备的送别宴,就在殷博士家中。
来这的人都很眼熟。
除了要跟着林县令走的众人之外,其他都是相熟的官吏。
林县令换了常服过来,同大家把酒言欢。
关于衙门的事,大家没有多聊,反正都这样了。
而且有人给小聂把关,不会出太大问题。
正月初六。
一对意外的人来了县城。
纪三婶跟纪三叔两人在家中商量了一晚,越聊越兴奋。
如果林县令真的走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纪元如今的名气,肯定能用他捞一大笔钱,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小神童,这还不赚钱吗?
以前他们不这么做,是顾忌林县令,毕竟当年的事,林县令知道一点。
要是纪元跟林县令聊起这件事,那他们的秘密就暴露了。
他们要找到儿子纪利,好好聊聊这件事。
想到纪利身上的赌债,还有背后的赌场跟赌头,两个人就胆战心惊。
纪三叔接触过那些人,要是不还他们的钱,那等着断胳膊断腿吧。
本来以为都没办法了,现在告诉他们,林县令今日就走了,可以告纪元,让纪元孝敬他们。
这可是白白得钱的好方法。
“他身上有很多书,那些书卖了,都能挣很多钱。
”
“好啊,让他卖书还债。
”
“要是考上秀才,咱们家的田地就不用交税。
”
两人说着,托认识的人寻纪利。
虽然不用马上状告,但他们也可以先问问什么情况。
或者用这个威胁纪元,看他还敢那么傲慢不。
“只要林县令离开,一切都好办。
”
此刻的林大人,已经不再是正荣县县令,换了一身常服,家里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林夫人打包好行李,幼童也跟在身边。
剩下的属下同样赶车跟着,他们早上就会出发,去到隔壁县城运河附近,再搭船前往下一个任地。
必须早点出发,才能赶到船只附近。
衙门许多人过来送,就连新县令也过来了,聂县令真的敬佩林大人。
这几个月里,他跟着林大人学会很多东西。
一众人在这告别,林大人看向以前的同僚,跟县学众人也点点头。
教谕跟殷博士叹口气,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同。
林大人看向正荣县。
从县里人被强征去修运河,到如今也五年时间。
正荣县的运河是没修成的,当时却死伤那么多人,想想都是惨痛的教训。
希望以后的正荣县越来越好吧。
“我走了,以后书信联系。
”
话是这么说,但天齐国那样大,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一年能看到两封信便是幸运。
从建孟府到林大人即将上任的江西府,两千五百里的路程。
这里面的人,除了跟林大人关系最好的殷博士之外,其他人,多半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众人拜别,聂县令很是不舍,没话找话说着,送林县令上马车。
今日新旧两个团队的人很是和谐,连聂县令身边的老吏都和颜悦色。
聂县令还趁机问了许多不解的问题,林大人有问必答。
聂县令说着,还提了句:“没想到纪元竟然被他堂哥状告了,方才我来送您之前,学着您先去了趟衙门,翻看文书才发现了这个诉状。
”
“不过看上面说的,应该都是小事,以他的人品,不会出问题的。
”
聂县令本来只是随口一提。
在他看来,纪元这般有学问的小神童,肯定被人嫉恨了。
他堂哥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按照学问来说,纪元应该不会有错。
若是纪元的叔婶来告,他还会更重视一点,同辈来告,多半没事找事。
谁料他这话一说,县学的教谕,殷博士等人不干了,最不沉稳的严训导道:“纪元?被他堂哥告了?怎么回事?”
林大人本以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到纪元堂哥时,想到当年一些事。
运河,还真是牵扯太多。
林大人认为小聂能解决,就没多问,可殷博士不肯啊,继续追问:“状告的内容是什么,那堂哥想做什么?”
他学生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怎么好端端地状告了。
聂县令好歹也是进士,博闻强记,把诉状说了下。
聂县令身后几个小吏当场愣住。
他们没想到少爷竟然提前去了衙门,本来以为等林大人走了再处理了。
“还牵扯到他的证明文书,可我刚刚查了,他的文书是启蒙夫子签的,也没问题。
”
“你们放心吧,大概率是诬告。
”
“不过确实要调查,那堂哥说纪元在他家白吃白喝,却不侍奉养育他的叔婶,这件事确实不妥,咱们天齐国以孝为先。
纪元叔婶养育他多年,是该好好对待的。
”
“再说了,纪元叔婶,可是帮他爹娘帮了后事的,别的不论,这可是大恩。
”
聂县令说其他的,林大人还微微点头,听到白吃白喝这几个字,下意识回头:“诉状上真的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