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3/3)
上禁军统领一职,不光是他武艺超绝,更是因为他有个在京中身居要职的好爹。
他握着缰绳纵马在原地踱步,扬声道:“璟王爷,能否同您说几句话?”
殷重山看向马车。
姬恂传来一句淡淡的:“嗯。
”
殷重山这才上前,为王爷撩开车帘。
林统领上前翻身下马,跪地行了一礼后,抬起头来:“此番剿匪多亏王爷当机立断……呃。
”
话音戛然而止。
奢华至极的马车内,炭盆烧着,满室温热。
姬恂穿着单衣坐在那,漫不经心看着信,也不避人。
裹着玄色大氅的少年像是只猫似的蜷缩在他膝边,右手两指包扎着,却还在努力用完好的手指揪着王爷的袖子。
林统领脸狠狠扭曲了下,欲言又止:“王爷,这是……”
“王妃身子不适,需尽快回府医治,耽搁不得。
”姬恂抚摸着楚召淮的发,笑着道,“林大人可有要事?”
林统领所有话戛然而止,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日京城“璟王铁树开花”的传言到处都是,他还只当是谣传,如今一瞧,竟是真的?
林统领颔首:“王爷雷厉风行一举剿灭为祸多日的山匪,圣上知晓定然欣喜。
”
姬恂笑了:“差事而已。
皇兄一高兴要是再赏本王七八个王妃就好了,其乐融融,子孙满堂。
”
林统领:“……”
林统领很少和璟王打交道,只听说此人的毒嘴天下第一。
现在总算见识到了。
林统领碰了软钉子,不好再多说,只能让行,恭送王爷。
璟王府车驾一走,禁军策马而来,朝着林统领行了一礼。
“走吧。
”林统领翻身上马,眉眼浮现一抹戾气,“搜查方圆百里,将武昌王私兵一个不留挖出来。
”
“是。
”
***
今年没有年三十,年节显得来得极其早。
梁枋又喝了一日的药,总是神思不属时常困倦的症状竟然真的有所减少。
姬翊喜笑颜开,高兴地又不知在哪里找的人弄了一筐枇杷,颠颠来找楚召淮。
昨日听到他咳了几声,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
姬翊又在门口溜达半晌,才红着脸冲进寝房:“喂,本世子来啦。
”
赵伯侯在门外,熟练地拦他:“世子,世子留步!”
世子才不管,风风火火冲进去后,瞬间五体投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爹!”
姬恂坐在首位垂眸喝着茶。
一旁躬身站着位太医,规规矩矩回着话:“……王妃应当是在胎中不足,心疾难愈,此次连番受惊吓这才发作,如今已算是稳住了,悉心养着许是能稳几个月。
”
姬恂漫不经心拨了下茶水,闻言抬头瞥他:“只能稳几个月?”
太医冷汗都下来了,讷讷道:“看、看脉象,王妃最近频频受惊,许是和这个有关,日后多加静养,少受惊吓,必必能……”
姬恂手一顿。
频频受惊?
这段时日他一逗,楚召淮就忍不住发抖。
本觉得是兔子胆,原是有心疾吗?
哆哆嗦嗦的姬翊也愣了愣。
心疾?稳几个月?
胡说八道的吧,这人随便一个方子就能将梁枋身上难解的毒解了,怎么可能有这种病?
庸医。
璟王抿了口冷茶:“有劳。
”
太医擦了擦汗,轻轻松了口气:“分内之事,王爷言重了。
”
姬恂随口道:“你在太医院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本王便不再多言了。
”
太医忙不迭点头:“自然自然。
”
虽然探脉时被床幔挡着,但看这病秧子的脉象就知晓这“王妃”必定不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
璟王手段狠辣,他不至于自寻死路。
太医躬身离开后,姬恂凉凉扫了跪在地上的姬翊一眼:“功课做好了?”
姬翊乖乖道:“做好了。
”
“功也练了?”
“回父亲,今日未寻到殷统领,所以……”
姬恂道:“嗯,厨子没做菜你倒是知道去厨房里催,练功却不知道了?等下次同人打架,世子说‘等等,殷统领不在我不知如何打,英雄好汉先饶我一条狗命,下次再大战八百回合’。
”
姬翊:“……”
姬翊差点被他骂哭了,耷拉着脑袋:“爹,我知道错了,您……”
您别开那金口了。
“梁枋在府上住了几日,为何还不走?”姬恂又扫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成日在那鼓捣什么东西给梁枋喝,若他被你毒死了,本王送你去沅川给武昌王当儿子去,当日去,当日死,魂归西天,连个牌位都没有。
”
姬恂这张嘴对着旁人也只是时不时发作一句都能将人怼得够呛,如今对着姬翊却是毫不留情。
姬翊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没忍住带着哭音分辨:“那是解毒的方子,梁枋喝了很有用,不会被毒死。
”
姬恂说:“什么方子?拿来。
”
姬翊说完立刻后悔了。
说好了要帮他隐瞒半个月,这才两天。
姬翊硬着头皮道:“没、没有方子,我胡说八道。
”
姬恂眼眸眯了眯。
姬翊被看得浑身发毛,就在以为要挨一顿打时,就听到姬恂慢条斯理道:“嗯,出去玩吧。
”
姬翊一愣,终于松了口气。
他爬起来刚想走,没忍住回头小声说:“王妃生病了,我……我能去探望探望吗?”
姬恂抬手招来殷重山,也没在意:“去吧,别吓着他。
”
姬翊忙不迭跑了进去。
殷重山一言难尽看着王爷。
王妃就算是个男人,好歹也是世子的长辈,放他去看病榻上的“小娘”,于理不合。
姬恂没察觉殷重山的表情,吩咐道:“把姬翊收到的方子拿来。
”
“是。
”
“还有……”姬恂眉头轻蹙,“光禄寺可将鹿送来了?”
殷重山绷紧唇角:“还没,属下这就去催。
”
“嗯。
”
殷重山颔首就往外冲。
姬恂慢悠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笑了两次,罚你两年俸禄。
”
殷重山脚下一滑,差点脸朝地摔门槛上,灰溜溜地跑了。
***
拔步床内放了两三个炭盆,将狭窄的空间熏得恍如春日。
府中长随正跪在榻边给王妃小心翼翼擦拭脸,唯恐碰疼了他,瞧见姬翊进来躬身一礼,捧着水盆退了出去。
姬翊亲自将那筐枇杷搬来拔步床搁好,瞧见不远处轻薄床幔随着热气缓缓而动,隐约可见里面躺在榻上的人影。
并未戴那碍眼的眼纱。
“咳。
”
姬翊心想,本世子屈尊来探病,并非有意看脸,他定能理解。
这样想着,姬翊踮着脚尖靠近床榻,准备瞧瞧这人到底有多丑。
真有红疹、胎记、麻子吗?
姬翊走到床边,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药味,一只手搭在床沿,上面缠了纱布,显得整只手更加纤细修长。
姬翊一蹙眉。
手怎么伤成这样?
姬翊揪着床幔的手一顿,竟然觉得自己趁人之危过于可耻。
楚召淮遮掩面容必定有他的苦衷,也许是他一辈子无法向旁人言说的痛,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看他的脸,这和揭开旁人的伤疤有什么区别。
姬翊深吸一口气,将撩着床幔的手放下,转身便走。
狠狠唾弃自己。
还没啐成功,那受伤的手忽然抓住他的衣摆。
“唔……王爷?”
姬翊因抬步离开的姿势带动着楚召淮的手一用力,当即疼得“嘶”了声。
姬翊吓了一跳,赶忙折回来:“没事吧?!”
床幔被人从里面撩开,楚召淮昏睡半日刚醒,满脸即将上西天的病色,他困惑地仰头,辨认半晌才喃喃道:“世子啊,能帮我倒杯水吗?”
姬翊呆在当场。
楚召淮烧了一夜,心疾又发作一回,虽说不严重却也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此时浑身虚弱,嗓子几近冒火。
他耐心等了等,发现姬翊并没动,看起来不太想给他倒水。
楚召淮终于竭力摔了回去,满头墨发铺了满床,黑色映衬越发显得脸上病色的苍白,他恹恹道:“那能劳烦世子帮我将王爷叫来吗?”
王爷还会替他剥橘子,世子倒是连杯水都不给他倒。
好竹出歹笋。
楚召淮正困倦躺着,就听姬翊噔噔动了。
好一会他重新折返回来,语调有些奇怪:“水,给你。
”
楚召淮奋力坐着靠在枕上,接过水小口小口喝了半碗,终于浇熄喉中的火。
姬翊站在那像是柱子似的,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
楚召淮迷茫极了,他脸怎么了吗,难道是眼纱……
左摸,右摸。
不对,眼纱呢?!
楚召淮一个激灵,心脏又传来针扎似的疼,捂着胸口缓了下才止住。
完了完了。
姬恂救他回府,定然看过他的脸。
这下身份不想暴露也得暴露了。
楚召淮奄奄一息:“王爷呢?”
“在外面呢。
”姬翊终于开口,这下又不敢直视他的脸了,声音别扭道,“你……你长这样啊,也不、不怎么丑,咳,勉强能看。
”
既然已露了脸,楚召淮也没再遮遮掩掩,有气无力道:“多谢世子夸赞。
”
姬翊还是不敢看他。
京中长相出众的公子哥不再少数,特别是号称“京城三大美男”的他也瞧见过,好看是好看,但更多是敷粉簪花堆出来的花团锦簇。
楚召淮一身素衣躺在榻上,墨发披散没有半分装饰,那病色却像是点缀般,面颊带痣,完全让人移不开视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姬翊突然知晓他爹为何一反常态了。
不过按照他爹的记性,应该也记不住这人的脸吧。
姬翊在里面手足无措的功夫,殷重山已经拿到他藏着的方子,呈给王爷。
姬恂展开叠得四四方方的药方,一目十行瞥了一眼。
看不太懂。
只是这落款……
姬恂道:“这是谁写的方子?”
殷重山道:“属下方才问了赵伯,说是王妃所写。
”
姬恂手指摸索着被划了两道的“白芨”落款上,似乎想到什么。
“周患回京了吗?”
殷重山道:“小年夜周患传信说会带着白芨神医回京,昨日查看户籍时耽搁半日,今日应该能到。
”
姬恂若有所思地笑了。
两个白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