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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恶疾(1/3)

日子过得很快,如同风翻卷了公孙先生的书页,哗啦啦一阵,又到除夕。

     这个时候,除夕下午的巡街就不能称之为差事,用赵虎的话来说,“美事一桩”。

     你想呀,家家喜气洋洋,户户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断,嬉闹声不绝,灶房的锅盖一揭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烹的肉、蒸的馒头、下的饺子、煮的汤圆…… 这场景,啧啧。

     一路这么巡过来,眼底看的,耳畔听的,暖融融熨帖人心,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乐乐呵呵迎春,这一年所有的辛苦和艰险,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巡完街之后,开封府中还有一顿热腾腾的年夜饭相候,到时候就能尝到公孙先生的手艺了——据说饺子馅是公孙策亲自调的,还能跟展护卫一同把酒言欢,届时包大人一定是乐呵呵地捋着胡须,黑脸膛泛着红光…… 赵虎越想越美,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身旁的张龙没好气地瞪了赵虎一眼:“严肃点。

    ” 严肃点,哦,也是,怎么说正在巡街不是? 于是清清嗓子,正正衣冠,敛容肃颜,目不斜视,向着下一条大街过去。

     下一条大街是朱雀大街。

     再走一阵,便是晋侯巷。

     路过晋侯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有些特别的地方,总会提醒你想起平时不会或者不愿去想的事情。

     青石板一路铺陈至晋侯巷的尽头,细花流的门楣下方依然高悬两盏白色灯笼。

    灯笼已经豁了口,兴许还落了尘,耷拉着的浆纸一遇风便哗啦哗啦地响,更添寥落。

     与别处的喧嚣热闹相比,异样死寂。

     太安静的时候,人的思绪往往就会扯着绊着走出很远很远。

     赵虎忽然发觉,满以为是最最难熬的日子,居然也就这么悄然地……过去了。

     端木翠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小青花与开封府失和,一怒出走,再无影踪。

     越两日,端木草庐走水——草庐的位置本就偏僻,左近无人施救,待展昭等得讯到场,早已满目焦土。

     王朝、马汉他们私下揣测,这火,九成是小青花放的。

     说起来,这小青花的脑子也当真怪异,换了别人,只会扛着汽油桶去烧仇家的房子,哪有一气之下把自己房子报废的道理? 又或者,小青花是觉得主人既已不在,这草庐留着徒增伤感,干脆一了百了了吧。

     背倚青石靠,细流绕柳腰,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

     青石冉冉,细流潺潺,小桥如故,人面不在。

     展昭对着已毁的端木草庐沉默了许久,从黄昏一直站到深夜。

    子夜时,起了很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雪,风呼啸着将焦黑的灰烬扬起,半空中混杂于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之中,黑白二色,煞是触目惊心。

     张龙他们持着马灯,远远地守在展昭身后,马灯的光微弱而黯淡,在黑魆魆的天与地之间瑟缩着稀薄下去,展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单薄、孤独、落寞。

     张龙忽然想哭。

     素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挨了刀挂了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在这样一个安静的落着雪的夜晚,模糊了视线。

     展昭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道:“回去罢。

    ” 自此后,开封府上下,绝口不提端木翠。

     张龙长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伸肘捣了捣赵虎:“你说,细花流的人去哪儿了?” 赵虎正盯着细花流紧闭的大门出神,闻言摇头:“不知道,像上次一样,忽然就消失了。

    甚至都顾不上来开封府接一下红鸾姑娘。

    ” 哦,对了,红鸾,被猫妖重创之后便一直在开封府静养,待得舒缓过来,细花流业已人去楼空。

     “莫不会出事了吧?”张龙猜测,“会不会遇到难缠的精怪,一股脑儿搭进去了?” “那感情好。

    ”赵虎冷哼,“恶人自有恶人磨,温孤苇余这个……活该吃苦头。

    ” 这个什么?没说。

     细花流门前,还是给温孤苇余留了三分薄面。

     听说,如果背地里有人骂你,你就会打喷嚏,如果运气不好引发你的过敏性鼻炎,你就会一连打上十几个喷嚏停不下来。

     温孤苇余的身体不算好,总是一副苍白而又怕冷的样子,但是他偏偏一个喷嚏都没打。

     此时此刻,他站在距离开封百里之遥的宣平县城楼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城中的数千户人家,眼中透出悲悯的神色来。

    你若是第一次见他,包准会以为他是个心怀苍生的菩萨——最不济,也肯定是个修佛的大善人。

     如果这样定位温孤苇余,未免大错特错了。

     脚边传来啃噬声,温孤苇余颇为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道:“疣熊氏,斯文些。

    ” 正扒开守城兵卫肚腹大快朵颐的疣熊氏茫然地抬起头来,蹭了蹭满头满面的血。

    弄清楚温孤苇余的意思之后,他整张脸都红了——当然,由于脸上都是血,你未必会看出来,他拘谨地缩了缩肩膀,慢慢地伸手去掏那兵卫的内脏——果然斯文了许多。

     身后不远处,狸姬正坐在城垛高处,扬起头伸出舌头去舔爪上的鲜血,两条腿在城墙之外优哉游哉地荡来荡去,从远处看,你真会疑心这只是个大胆的玩闹的女孩子。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那个曾经露过一面却再无戏份的“温先生”。

    他抖抖索索地攥着个破皮囊袋依着城垛口站着,被垛口处的穿堂风吹得东倒西歪,但他认为这样多少会让自己好过些:因为这么一来,鼻端的血腥气就不那么重了。

     “怎么了瘟神?”温孤苇余斜乜了他一眼,“到了这个时节,反犹豫了?” 原来“温先生”实应作“瘟先生”,此瘟非彼温。

     “温孤公子,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数九寒天的冷风都吹不散瘟神脑门上的汗珠子,“万一叫上界的神仙给晓得了……” “朔望晦三日,狸姬已经先后登瀛洲、蓬莱、方丈,”温孤苇余看也不看瘟神,“三座仙山的饮泉之中都已下了你的药,现下,他们睡得正香,不管人间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睁开眼睛。

    仙山这条通路一断,上界神仙更成了瞎子,你还怕什么?” “温孤公子,你要的可不是一条两条人命啊。

    ”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瘟神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一城有几千户上万口,戕害生灵,是要遭天谴的啊。

    ” 温孤苇余没有说话,倒是一直怡然自得的狸姬开口了。

     “瘟先生,此时后悔,未免不太适合吧?”看似淡然的口气中显而易见地透出威胁的意味,“早些时候你怎么不后悔?疣熊氏去请你的时候你大可以不来,温孤公子向你讨药的时候你大可以不给。

    你来也来了,给也给了,放倒了三座仙山的神仙,临门一脚,你跟我说你不玩了?”身形疾动,面上带着妩媚的笑,泛着血腥气的利爪业已搭上瘟神的肩膀:“做神仙可不能这么着啊,你说对不对?” 瘟神的腿肚子开始打战:“那是,那是。

    ” 温孤苇余显然很是满意狸姬的表现,大棒过后,金元出场。

     “只是借用一下先生的皮囊袋而已。

    ”温孤苇余微笑着安慰瘟神,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介意做慈爱状去摸摸瘟神的秃脑壳,“待仙山的神仙醒了,人间的疾疫已过,我会把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会忘记先生的功劳,自此后,先生的香火是断不了的……” “香火”二字击中了瘟神,他沉默了。

     他是谁?瘟神。

     不要以为沾上“神”的都过着舒服日子,他大小总算是个神,那又怎样,自古只有敲锣打鼓送瘟神,跟人人争抢的财神不可同日而语。

    别的神仙都有舒舒服服的神仙府邸自在安闲,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稍一露面就惹得天怒人怨,整日价颠沛流离,荷包瘪瘪鹑衣百结,知道的道一声瘟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处飘来的过路恶鬼。

     再这样混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曰死,二曰亡。

     罢了,人活着,神活着,还不都是为了图口饭吃?横竖已经上了贼船,最后一刻还装什么迷途知返立地成佛? 心一横,终于递出了那个攥得紧紧的皮囊袋。

     爆竹声起,街头攒着街尾,声声辞旧岁。

     焰火花耀,一门邻着一户,朵朵迎新春。

     传说,除夕夜放爆竹,是为了惊走“年兽”。

     这一夜的宣平县,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谁也不曾想到,驱走了“年兽”,迎来的却是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恶疾…… 正月刚过,宣平县便传来大疫的消息。

     那几天,开封府上下正为了年初五福茂钱庄的三尸命案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晚讨论案情,至丑时方理出些头绪。

    凶嫌的排查范围一缩再缩,眼看那团迷雾就可能明朗开来…… 宣事太监陈公公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往常在宫里见到时,陈公公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调调,拿着架子的同时也拿着嗓子,不管是宣要见驾的臣子还是去整治犯了事的宫娥,都会摆出一副看花逗鸟的姿态来。

    你若是露出心急火燎的神色,他定要用他那辨识度颇高的尖细声音“啊呀呀”起个调子,然后无意识地翘起兰花指,细声细气地同你讲些“官家面前切忌不耐”“稳重端容方显我大宋气度”的话,嗡嗡嗡嗡嗡嗡,直如蚊蝇共舞,鸦雀齐噪,怎一个崩溃了得。

     因此上,当这位素日里行婉约之道的陈公公忽地跨出豪放派的步伐,自开封府衙外横冲直撞直至书房门口,气沉丹田一路疾呼“包拯何在”的时候,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接下来发生的事堪称其疾如风,说不了两句话,陈公公便火烧火燎地要包大人赶紧入宫见驾,看那情形,若非顾忌着包拯是二品大员,他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拽了。

     简言之,开封府诸人还在瞠目结舌不明所以之中,陈公公那边已经连推带搡将包拯“请”进轿子,起轿走人。

     看来事有轻重缓急,“大宋气度”也要审时度势,因时因地制宜。

     整个后半夜,开封府诸人的心头忐忑,展昭打发王朝、马汉出去探听消息。

    两人去了半晌,回报说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南清宫、王丞相府、庞太师府,都有轿子急急往皇城去了。

     听了王朝、马汉的回报,展昭没说什么,倒是公孙策喟然长叹道:“如此阵仗,怕是出大事了。

    ” 的确是出大事了。

     御书房内,翡翠鎏金丝香炉中的龙涎香雾袅袅上升,四下迤逦,颇为微妙地拂动着周遭低沉且凝滞的空气。

     年轻的天子坐在书案之后,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垂手而立的几位臣子,顿了一顿,又将目光转到书案下战战兢兢陈词的宣平县令身上。

     宣平县令的额上早已渗出细汗,他的声音有些抖,腿肚子也一直打战,但他尽量压服这些反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回报这些天发生在宣平县的事。

     临来时,他打了无数次腹稿,将遣词造句一再润色,务求雅正工丽,因为风闻这位天子喜好尔雅文章——他甚至梦想天子会被他的辞采或者风范折服,遗憾着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颗遗落在朝外的明珠,当场擢升他为一品大员。

     所以在准备的过程中,他一度热血沸腾,一度眼眶发热,一度以为祖坟冒了青烟,光大门楣有望,甚至数次喉头发哽——宣平县突如其来的这场大疫,直接促成了他和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直接会晤,简直是老天开眼,一眼相中他,佛光普照,偏没照旁人。

     汇报完毕。

     天子没有说话,在座的几位权臣也都默然。

     宣平县令的心中有些忐忑,一颗心在希望与失望的水域上下浮沉。

     俄顷,天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就……退下了? 失望瞬间黯淡了他眼中的希冀之光,整颗心扑通一声沉到最深处。

     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行礼告退,动作堪称标准,举手投足无懈可击——如果那个时代有所谓的大宋官员礼仪基准,毫无疑问他能成为举国上下的标兵模范。

     谁知道呢,或者天子会为了他这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退场而赏识于他? 跟在宣事太监陈公公背后出门,无比眷恋地回望那扇向他渐渐掩上的门。

     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陈公公:“公公,下官方才的表现如何?” 陈公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开始怀疑这个县令是不是脑子有病——大灾当前,连他这种常年在宫中走动的人都知道轻重,这人头猪脑的县令还在纠结自己的御前表现? 于是陈公公当机立断,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

     “呸。

    ” “众卿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还是天子最先打破了沉寂。

     庞太师缩了缩脑袋,慷慨地把第一发言权让给了旁人。

     垂垂老矣的王丞相刻意压低了清嗓子的声音——看情形,他也没有先动的意思——年岁已大,愈近告老还乡,他便愈是谨言慎行:这个年纪,万一出言不慎,哪还有翻身的资本?明哲保身,不说不错。

     包拯的眉心深深蹙成一个川字,脑中飞快地闪过宣平县的若干资料——可巧年前复审过宣平一桩命案,县驿情况还有印象——宣平,又称宣屏,去京畿百二十里,三千六百七十二户,一万零二十二口。

    这是前年的数字,到今年,户数口数都应该有增。

    方才那宣平县令说疫疾散播速度极其之快,阖县重疫者十之一二,那便有两千余人病重,不治立焚者逾百,有疫疾症状者不可计。

     这是那县令离城时的统计,离城之后紧赶慢赶一日到京,为防带疾又在太医院候查数日……这几日中,宣平县内又有何变故?愈想愈是心惊,天子说了些什么,他竟是未曾听到。

     与素日议事无异,还是八贤王最先开口。

     见八贤王开口,庞太师先松一口气:本来嘛,你是小皇帝的亲戚,说错了说岔了都不打紧,就该你先出头,为大伙儿试试水深水浅。

     “臣以为,”八王爷果怀悲天悯人之心,“应该速从太医院抽调名医前往宣平,佐药石汤剂,解民疾苦。

    ” 说的倒也没错,有病可不得治嘛。

     天子的脸隐在暗影之中,半晌嗯了一声,没有激赞却也未见反对。

     王丞相瞅着靠谱,立刻做若有所思状微微点头,点头的幅度不大,只要天子一有异动,他可立刻改旗易帜。

     “这宣平县令倒也不是全无脑子,”天子看似不经意地一提,“出城之时闭了宣平门户……” 话未完,意已传,关键是,听众中有人解其意。

     “老臣以为,”庞太师往前一步,双手向着八贤王微微一拱,“八王爷体恤黎民,用心良苦,然济之以医,起不了治本断根之效。

    ” “哦?”天子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意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太师之意?” “宣平之危,危不在疾疫,危在开封。

    ” “讲。

    ”天子不动声色。

     “自古以来,疾疫过处,哀鸿遍野,侵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

    况且听那宣平县令所言,聚城中名医,不识疫种,束手无策,就算开封济之以名医,安知几时可奏效,几时可压服?”庞太师话锋一转,“更何况宣平县距我开封仅百有余里,开封二十六万余户,渠通八方,道抵南北,人流如织,进出频繁,一旦疾疫进入开封……皇上,开封危则大宋危,不可不慎!” 包拯心中长叹,庞太师所言亦是他心中所想,只是,紧接着的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反观宣平,户千余,口不足万,既然宣平县令临来时已封了宣平门户……臣请圣上,在宣平城外十里处设枷栏路障,不可放一人出城,亦不可放一人入城!” “太师此言,”八贤王皱眉,“是要舍宣平万余百姓性命?” “八王爷,”庞太师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来,“适才王爷也听到宣平县令所言,疾疫来势汹汹,昨日还无恙的青壮,第二日便口生恶疮体上流脓,身子弱的挨不过当晚,身子壮些的也就三五日间。

    不知疫起何处,和疫者相处过的会死,深处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竟也接连死了几个……依我看,这宣平早已处处流毒,留它不得。

    ” “留它不得是什么意思?”一贯儒雅有礼的八贤王现出怒色来,“依太师的意思,是要一把火烧了宣平,不管城中百姓死活?” 庞太师心中想着“正是如此”,口上却不敢和八贤王正面交锋,转身向着天子一拱手:“还请皇上裁夺。

    ” “皇叔心存悲悯,朕如何不知?”天子缓缓起身,步下龙案,“只是,若果真无他良策,宣平弃之亦可。

    ” 顿了顿,无奈笑道:“皇叔,朕不是宣平县令,宣平县令或许只顾宣平即可,但朕,不能不考虑天下百姓。

    ” 这话说得也不尽然,“宣平县令只顾宣平即可”?非也非也,他跑得比谁都快。

     天子此言,不啻于判了宣平死刑。

     一股寡淡的悲凉况味在包拯的胸臆之间弥漫,口中泛起苦涩的意味来。

     天下只是赵氏腕边的一局棋,舍车保帅合情合理,宣平这颗棋子只能悄无声息地退场。

     太多人看到的只是棋起棋落,包拯却自棋盘后的暗影中听到绝望的嘶喊渐渐偃声,看到血与烈焰寸寸蚀化宣平的每一个角落。

     襟袍微振,跨前一步,迎上天子错愕的眼神。

     “臣有本奏。

    ” 回到开封府衙,已是天曙时分,包拯连早膳都顾不上用,急召展昭和公孙策在书房议事。

     先将前事约略叙过。

     “圣上将此事交由庞太师全权处理,太师今日就将秘密调兵卫出城。

    ” “八贤王与本府一再进言,圣上终于同意抽调一十二名太医院的大夫一同前往,只是……”包拯叹气,“太医院的大夫亦由庞太师调度。

    ” “如此一来,派与不派有何分别?”展昭皱眉。

     包拯不答,却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 “学生明白。

    ”多年共事,公孙策业已猜到包拯用意,“学生只要烧白芷、艾草熏衣,药巾蒙面,应当能够暂抵疾疫之毒,若能有半日时间,细观疾症,能够找出应对之法也未可知。

    ” “宣平县令离城之时已经闭了门户,庞太师又将在城外十里设枷栏路障,”展昭微笑,“先生一介书生,想来通行不易,展昭自当随行,以应万全。

    ” 包拯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来的路上,他思来想去,唯有此法,或许还能为宣平百姓带来一线生机。

    只是,庞太师领圣命而去,必将死死困住宣平,破枷栏路障谈何容易?宣平死疫横行,身入此城又是何等艰险? 犹豫许久,终于横下心来,没想到尚未开口,这二人已然请缨。

     包拯的眼眶一热。

     现在想来,归途中的犹豫是多么可笑,看轻了展昭,也看轻了公孙策。

     坦白说,展昭办案,跟四大校尉频繁合作,跟五鼠也偶尔搭档。

    这期间,公孙策都是咨询顾问的角色,忽地要正儿八经两两拍档,这感觉,还真有点怪。

     午时过后,乔装过的公孙策骑着毛驴,驴屁股上搭着俩包裹,嘚儿嘚儿地由北门出了开封。

    在北郊十余里的茶棚候了一盏茶的工夫,会合了扮作车夫从南门赶车出城的展昭,舍驴就车,一路直奔宣平。

     平心而论,庞太师这个人,除了心眼有些小,气量有些窄,作为有些下三滥——其他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别的不说,单说昨夜的御书房讨论会,庞太师察言观色、词中辨义等临场反应能力还是杠杠的。

     这只是嘴上的一套,反映到现实行动中,人也绝不落后。

     午夜入宫、早起点兵、配以良马,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未时三刻,宣平已遥遥在望。

     距城十里处下马,设最外围路障,刀兵手护枷栏,平地起木瞭台,弓箭手辅之。

     距城五里处再设路障,依然是刀兵手护枷栏,平地起木瞭台,弓箭手辅之。

     距城三里处随机挖设尖刀陷阱,上掩浮土枯草,插羽翎为记。

     距城一里以内,派宣平县令留下的守城兵卫巡视查看,围城一匝及城墙之上泼火油,一有异动,旋即举火。

     布阵完毕,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庞太师饶是累得够呛,仍然不辞劳苦地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爬上木瞭台,激动地俯瞰兼远望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

     “这么周密的布置,”庞太师忍不住给自己加冕,“我倒要看看有谁能进得了宣平!” 庞太师显然忘了一句俗语。

     到晚才能说阴晴——话说得太满,圆场不易。

     因为,左首边数里之遥,忽地火把憧憧扰攘有声,有沉不住气的敲起了示警的铜锣,还有猫在木瞭台上猫得发慌的弓箭手,嗖嗖嗖地直放连环箭。

     庞太师傻眼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这些个慌得手忙脚乱的兵卫们是顾不上去给庞太师解惑了。

     带头的小头目刷地抽出腰刀:“给我追!” 追字未落,一枝白翎羽箭擦着耳朵嗖地飞了出去,小头目嗷的一声叫,转身捂着耳朵跳脚骂:“你娘的,看着点!” 与此同时,旁边的兄弟们已经呼啦啦追了开去,亮锃锃的刀剑在火光照映下忽明忽暗,锋刃直指前方那个向着宣平城疾掠而去的白衣女子。

     “站住!” “给我站住!” “你站不站住?” 废话,当然不站住。

     百忙之中,那女子还好整以暇地回头一笑,显是不把这群素日里精干勇武的京畿兵卫放在眼里。

     眼看快到五里枷栏处,喊话的对象也随之改变。

     “拦住,拦住她,拦住她!” 听了喊话,守在五里枷栏处的刀兵手纷纷兵刃出鞘,木瞭台上的弓箭手显然也没闲着,因为追过来的兵卫们一边厢抱头鼠窜一边厢骂不绝口。

     那女子在箭雨刀锋之间身形疾动,脚下错步如电,眨眼工夫,已过了五里枷栏。

     于是两拨兵卫合二为一,骂骂咧咧直追过去,身后铜锣震响,好在羽箭没再飞了。

     再追了一阵,兵卫们忽地想起:此处不是设尖刀陷阱了吗? 收步不及,几个先驱者已然啊呀啊呀下去了,再仔细看时,只余数只手扒住陷阱的沿,杀猪一样叫:“救命啊!救命!” 于是追兵再次分流,小部分救助同僚,大部分绕开陷阱继续追,脚下不停,心中却纳闷得不行:这女子莫非是内奸?她怎么知道要绕开羽翎标记? 这边的轰天响动早已惊动了城墙处的巡卫,纷纷拔刀前挡,哪知眼前一花,白影风动,激灵灵打个寒战时,那女子已在身后丈余。

     眼见那女子距城墙不远,一个巡卫急中生智,将手中火把往城墙上直甩过去。

    就听轰的一声,烈焰扬起,那些不及躲开的巡卫们被热浪袭到,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哪知那女子脚下不停,疾掠入火,穿墙而没。

     有一瞬间,整个场子都静下来了。

     火还在烧,火龙绕城一匝,将宣平的夜空映得赤红。

    再然后,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来了一嗓子:“鬼呀……” 宣平城内,那女子正自墙内出来,方拍掸身上灰烟,忽听得墙外叫声,没好气道:“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宣平外围火起的时候,公孙策正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倚着马车辕啃着带来的干馍馍,忽见火光冲天,惊得浑身一激灵,随手把馍馍塞到一边吭哧吭哧喷白气的辕马嘴里。

     “莫不是……展护卫被发现了?” 想想又觉不应该——展昭素来缜密谨慎、思虑周全,断不会如此贸然鲁莽。

    激起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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