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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了场电影,又到“甜心”去吃豆浆油条。
燕青的脸圆圆的,有对小酒窝,长得相当甜。
她喜欢穿件格子衬衫,穿条牛仔裤,打扮得像个小男生。
某些时候,她也确实像个小男生,满头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一对慧黠而调皮的眸子,嘴里总是轻快地哼着歌,要不然就嚼着口香糖。
她是活泼的、明朗的、爱笑而又美丽逗人的。
这天,他们看了场《仙人掌花》,是英格丽·褒曼东山复起的片子,另一个女星是戈尔迪·霍恩。
他们在吃豆浆油条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停地讨论着剧情。
苏燕青不停地吃,她已经吃了一碗甜豆脑,又吃了一碗咸豆浆,再吃了两根油条,一个烧饼……现在,她又在叫着了:
“我真想吃隔壁牛肉面大王的红油抄手!”
“你只是‘想’吧?”乔书培问,“我不相信你还吃得下去!”
“不相信?”燕青挑起了眉毛,招手就叫住了伙计,“你能不能帮我去隔壁叫一碗红油抄手,送到这儿来?”
“可以!可以!”伙计走了。
燕青冲着他笑。
“你看吧,我说吃就吃!”
“很好,你尽管吃!”乔书培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胖得像只河马!”
“河马?”燕青又挑挑眉毛,又望望他,又撅撅嘴唇,“你在吓唬我,哪里有人会胖得像河马!”
“我就认识一个女人,胖得像河马,丑极了。
”
“哦,”燕青咽了口口水,“真的像河马吗?”
“真的像。
”他一本正经的。
红油抄手送来了,燕青瞪着那碗发怔,拿起筷子,她悄眼看乔书培。
“你是不是怕我吃太多,你付不出账来?”她问。
“你吃豆浆油条,红油抄手,还吃不垮我!”乔书培笑了,“只要你不闹着吃牛排就好了。
何况,如果我真付不出账,你小姐也得自己付。
”
“那么,”燕青端起碗来,“我吃了哦?”
“吃呀,没人叫你不吃呀!”
燕青看了看那碗油腻腻的抄手,辣椒味香喷喷的。
她骤然把碗放回桌子上,瞪着乔书培:
“你认识的那个河马,有多少岁?”
“大概……四五十岁吧!”乔书培有些恍惚。
河马、毕业典礼、展览会、采芹……他重重地一甩头。
“哎!那么老呀!”燕青如释重负地喊,“管他呢!二十年以后,管他是像河马还是大象呢!”她稀里呼噜地吃起红油抄手来,边吃边眉飞色舞地说,“我告诉你吧,女人活过三十五岁就没意思了,你瞧,那个阴沟里的饱鳗啊,以前美得像仙女一样……”
“阴沟里的什么?”他听不懂。
“英格丽·褒曼呀!傻瓜!”燕青喊。
“噢!”
“你记得《战地钟声》里的英格丽·褒曼吗?”燕青收住了笑,正色说,“剪得满头短短的头发,像个小男孩子,抱着马肚子和马说话,祷告上帝保佑她的加里·库柏,那样子真美极了,可爱极了。
但是,今天《仙人掌花》里的她,所有风韵都给戈尔迪·霍恩抢走了。
所以,女人是不能老的。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红颜老去,年华不再更悲哀的事了。
我看《愚人船》里的费雯丽,也有这种感觉,岁月不饶人,再美丽的女人也禁不起时间的考验。
所以,我奉劝天下的女明星,如果老了,千万别再东山复出!”
“照你这么说,”乔书培有些失笑地说,“女人老了怎么办呢?”
“所以,”燕青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那小脸显得少有的庄重和严肃,眼珠黑溜溜地盯着乔书培,“越美丽的女人越悲哀,美丽的女人常常以为仅凭美丽就可以征服全世界,殊不知美丽是很残忍很可怕的东西,因为它一定会消失,会老去,世界上没有永远开放的花朵。
”她歪着头,把手指插在短发中,那深思的眸子里满蕴着智慧,“一个聪明的女人,要懂得充实自己,懂得去吸收知识,懂得去了解人生……于是,一旦老去以后,虽不能再像花一样地明艳,还可以像树一样地长青。
”
乔书培注视着她,有些眩惑,有些震动,有些惊奇。
“你很可怕!”他忽然说。
“我很可怕?”她抬起了下巴,“怎么说?”
“你的脸像花,你的思想像树,这种女人,岂不会让天下男孩子遭殃!”
“哎!”她笑了,“你是在捧我?还是在讽刺我?”
他瞅着她。
“你自己说呢?”
“我说吗?”她对他点点头,“你是一本很难读很费解很复杂的书。
如果我聪明的话,最好对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表示沉默。
”
他不说话,他们两个相对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叹了口气,逃避似的说:“我并不难读,也不复杂,我只是比较会隐藏自己,我怕太容易被看懂,你就会发现我一无所有了。
”
“啧啧,”她咂着嘴,不同意地摇头,“别说得那么好听,更不要故作谦虚。
我打赌,你并不想让我看懂你!”
“我也打赌,你并不真想看懂我!”他说。
“是吗?”她深深地瞅着他,用小匙搅着碗里的辣椒油,她已不知不觉地吃光了她那碗红油抄手,“我有点怀疑……”她转动着眼珠,一股“怀疑相”,“你在引诱我说出我想看懂你,我……决不中计!”
他笑了笑,不说话。
她望着他,狐疑地、深思地、好奇地、探索地望着他。
她眼底那抹慧黠的小火花在闪动,她从他的头发打量到他的鼻梁,从他的眼睛打量到他的嘴唇。
然后,她忽然说:
“我中计了,我想看懂你!”
他微微震动了一下。
抬起眼睛来,他接触到她那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