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真相(2/3)
单纯的奴隶。
李长浩推动的《郑美岩法/案》禁止了未成年与经纪公司单独签约,又限制了违约金和合约年限,就不会再有下一个被蒙骗的十五岁时的阮青禾和河秀美。
李长浩经此一役声名鹊起,受邀参与了数档电视节目的采访,接连破了收视率记录。
他在节目中提到阮青禾,像保护着自家妹妹一样小心又温柔;他在节目里回忆初次遇见郑美岩的情形,沉默地流眼泪。
他把苦心经营多年的娱乐公司CN娱乐卖掉,一心推动为了保护女性艺人的《郑美岩法/案》上。
他是近十年来声望最盛的公众人物。
阮青禾垂眸:“…何止是这一步。
李长浩无论是哪一步,都走得实在是很好。
”
“等到七月,在汝矣岛竞/选国/会/议/员的时候,再没有人会比他呼声更高。
卖掉CN娱乐的钱,也足够支持他初期竞/选。
”
“他早已CN娱乐的成功打响了知名度,证明过自己运作大型公司的能力,竞/选对手在国民度上跟他不堪一提。
”
“他英年正当时,却没有结婚。
放在以前也许是个黑点,可是现在有了郑美岩这个闻者流泪的故事,无论当年他对美岩前辈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留在民众心中的都是情痴不悔一往而深的专一模样。
”
“…谁会不投票支持一个这样深情又正义的人呢?”苏屏轻叹,“谁会不相信英雄李长浩口中的话呢?”
他们从筹划这场复仇开始,算准了那么多东西。
算准了复杂的人心,算准了流行的潮流,却没有算到李长浩的野心,和这场扑朔迷离的政/局。
没有算准在她和金文熙逃亡的时候,李长浩竟然会将他们的行程透露给姜俊英,用一场血淋淋的“遇袭”来成就自己出道的政治秀。
“我也怀疑过…”苏屏感慨,“可是到头来,谁能想到他的野心竟然这样大。
”
“谁能想到他会以郑美岩的案件当做自己的政/治/献/金,正式进军政坛呢?谁能想到我们在舆论中央受到的苛责和苦难,最终都成为了他英雄一般的故事中的小小配角?”
两年的国会议员之后,也许李长浩可以成为某个城市的市长。
如果他仍然深受民众的爱戴,甚至可能累积到竞/选/总/统的资本,从此平步青云万人之上。
多讽刺啊。
阮青禾静静地想。
我最初的目的是替爱的人复仇。
我鲜血淋漓走过的复仇之路,却最终却变成了一把梯子,让有野心的企业家实现自己的抱负和梦想。
梦想是什么?
是朴佑振站在阮青禾身旁,狭长的小眼睛晶晶亮,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那个舞台上。
”
是河秀美在迷蒙的清晨,凝视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对默默陪伴在身边的朴佑振说:“…金会长已经答应我了,这次的新电影一定会给我一个角色。
我看了好几天剧本…”
是二十岁的阮青禾仰望三十岁时舞台中央的金文熙,又在多年后初见时默默握紧拳头,轻声说:“你是我的梦想…”
又是现在的李长浩,踩着河秀美、郑美岩和阮青禾用血铺就的花路,一步步走上皇位。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公平正义,又有没有真相?
是不是所有的真情都只是利益交换的伪装,而无论多努力,一个人也看不透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苏屏用力抱住阮青禾的肩膀,自己也在轻颤:“离开吧,青禾。
我们斗不过他们。
”
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留下来,只会一次次像追悼会上被李长浩抱在怀里的那张朴佑振的遗像一样,成为他一场场作秀的工具。
他踩着尸体上位,吃着人血馒头的政治红利,还会像傀儡一样摆布她。
“走吧,青禾。
跟姐姐回家吧。
”
第一次不愿走的时候,她失去了朴佑振。
第二次不愿走的时候,她失去了金文熙。
那晚她孤零零地躺在车后座,眼睁睁看着轰地一声巨响后,橘色的火焰将黑暗的天空渲染出暧昧的绯红色。
第三次…如果再不走,是不是连苏屏也要失去?
阮青禾缓缓回握住苏屏冰冷的手。
“好。
”
她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墓碑上雪白的名字。
你永远不知道哪一眼是最后一眼。
此去经年,归期也许永远未知。
她轻声说:“哥哥,请帮我照顾好父母…”
“虽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回来,但是你住在这里,以后就再也不会再孤单。
”
三个她最爱的家人,并排睡在了一起。
漆黑的墓碑上,黑白色的朴佑振笑容璀璨,静静看着阮青禾渐行渐远的背影。
照片之下,是三个雪白的大字——“朴佑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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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落地窗外的黄浦江,常常让阮青禾想起故乡的汉溪江。
“下个月东星卫视有档音乐选秀,我们赞助了,你去当导师怎么样?”苏屏推门进来,手里的包尚未放下,就大咧咧地出声问道。
阮青禾扑哧一下笑了:“姐姐自己怎么不去?”
她抬起眼睛,到口边的话却突然顿住。
苏屏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黑发整齐盘起,淡淡的妆容,分明是一个精明能干的职场女性。
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叛逆模样。
阮青禾垂下眼眸:“姐姐真的…不当歌手了吗?”
苏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了…”
梦想曾经唾手可及,可是当她真的伸出手去才发现一切只是镜花水月,短暂的一个梦境。
“买CN娱乐的股份花了那么多钱,我得接手苏家,快些赚钱才是啊。
”苏屏笑着说,“但是从好的方面想,这样,我也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啊。
”
傻瓜啊,阮青禾。
平时总以为你是最聪明的那个人,可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你这样轻信又天真。
苏屏微笑。
我只有接手了苏家,才能更好的保护我爱的人。
曾经的我,连被家里切断经济来源都只能低头认输。
现在的我,如果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怎么在风风雨雨中保护你?
阮青禾沉默片刻:“…我们都走了,只是对不起倾尔。
”
苏屏抬起头,眼眸晶晶亮:“不,陆宗林现在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等了那么多年才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终于可以是他一个人的了。
”
周中,阮青禾参与的选秀综艺第一次录制。
这是她遇袭之后初次复出,节目方十分重视,无论是灯光还是舞美都大手笔。
阮青禾是最年轻的导师,资历最浅语言不通,久违站在舞台上有些不习惯。
“三、二、一!”有人在倒数。
镁光灯突如其来照下,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头上的摇臂摄像机转着圈,阮青禾本能地对着镜头微笑。
观众席上灯光亮起来,响起一片震天动地的尖叫。
怎么回事?反应未免也太过热烈了?
阮青禾云里雾里地想,翻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阮青禾没有听清楚。
她歪过头想去问,却突然意识到好几台摄像机转了过来,直勾勾地对着她。
怎么回事?要这样突然地拍她?
阮青禾迅速地调整了坐姿,本能地露出无懈可击的表情。
而下一秒,她就知道了摄像机对准她的原因。
舞台的对面,有一个人缓缓走上来。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恍惚像是在梦中,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露出了最不加掩饰的表情。
那之后的一切都像飘在云端,无论谁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大家好,我是金文熙。
”
她听见那个人努力说着蹩脚的中文,笑着向观众席招手。
而她的翻译拼了命地捏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催促。
阮青禾机械地低下头:“大家好…我是阮青禾。
”
胸膛中像有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愤怒喷涌而上。
她想扑过去,想撕破他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想愤怒地质问他真相,可是几乎怼到眼前的摄像头又捆绑着她最后一丝的理智。
眼眶酸涩,她强忍着。
主持人却不会放过,开口调侃:“…两位自综艺节目结束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合作?是分别半年后第一次见面吗?”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文熙却早有准备,笑得云淡风轻:“对。
原本年末颁奖典礼可以见到,可是那时我在音乐剧巡演出了车祸,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
“算起来,一整年没见了。
”他轻轻地说,话语像婴儿的手掌一样温柔,半是玩笑半是真心,“青禾啊,想我了吗?”
想啊。
日日夜夜都在想,痛彻心扉地想,无可挽回地想。
她眨了眨眼睛,大颗眼泪不着痕迹地啪嗒落下。
可她歪着头,笑得像天上的星星:“那前辈呢?想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迷人的微笑,让整个录影棚都像是被粉红色的梦幻泡泡包围。
台下粉丝们的尖叫突破天际,仿佛人人都在为他们绝美的重逢而激动。
“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
有粉丝起哄大喊。
阮青禾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金文熙却坦然地伸手,坚定又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却像是过了太久太久。
久得让她仰头看天,却仿佛看见了那个永生难忘的黑夜。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金文熙熟悉的声音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边,“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
“以前…你为我设计了一次相遇,我为你设计一次重逢。
这样就扯平了,不是吗?”
都是一场场原本就安排好的戏。
故事的最初,她陷害他拍了一个假想结婚的综艺节目,让全世界都相信他们有情,只是在节目结束后因为粉丝的反对而分道扬镳。
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杰克和罗斯,像每一对相爱而不能美满的悲剧情侣,让所有的观众心生怜惜。
一年之后,却是由他来执笔,写出了另外一半的剧情。
分别历经生死的他和她再次在一档综艺节目重逢。
而这一次,大彻大悟后的他们,再也无法压抑对彼此的真心和爱意,决心突破世俗的反对在一起。
还有比这更浪漫感人的剧情吗?爱、抗争与坚持难道不是人性原本的魅力所在?
“你的组合SRS已经不在了,以后不需要再为队友考虑。
我经历了车祸,差一点退出演艺圈。
两个历经生死的人,公众和粉丝都会谅解。
”
“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像做贼一样隐瞒,就需要告诉全世界,重逢之后的我们旧情复燃了。
”
她伏在他的肩头上,哭得像丢了糖的孩子一样委屈。
而他要让全世界都看到他们重逢的戏码,从此将这个女孩官宣成他的。
他们的初遇在摄像头前,是一出提前安排好的戏。
他们的重逢依然在摄像头前,仍然是一出精心设计后的演出。
一幕幕都是假的,他们的故事里,大约除了“我爱你”三个字,什么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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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录制之后,已经接近凌晨。
晚夜风寒,阮青禾和金文熙沿着黄浦江的岸边走。
两岸灯光闪烁,能看见一艘艘亮着彩灯的游船从水上开过。
“像不像汉溪江?”金文熙撑在江畔的栏杆上,“明明是不同的城市,甚至是不同的国家,可是却有这样相像的地方。
”
“来了半个月,会不会很想家?”他低下头,声音有着明显的温柔。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倒是了解得很清楚,连她来了半个月都知道。
可是在她为他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半年,他又到底在哪里?
失而复得的庆幸,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被欺骗之后的愤怒纠结在一起。
阮青禾要知道真相,深深吸一口气:“…李长浩说,那天晚上你受了伤…”
她在医院醒来,看见身旁坐着的是苏屏,心脏瞬间跌落谷底。
苏屏哭着抱住她想让她躺下休息,她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床上翻下,要去找李长浩讨个说法。
“就算一开始想不清楚,很快也明白了。
”
风口浪尖上,李长浩非要开一场家族演唱会,不仅招来了姜俊英,更特意叫来金文熙接阮青禾离开。
“我留在CN娱乐,留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安全?为什么非要这个关头让我离开?”
“演唱会上人多口杂,连姜俊英的人手都在,你这样带着我走又怎么能瞒得住呢?”
本来就是一场陷阱。
时局僵持,在大众看来已经是两间公司彼此狗咬狗,谁都不干净。
再拖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李长浩比谁都需要一件轰动的意外,再度吸引大家的眼球打破僵局。
金文熙车祸“休养”;苏屏有苏家撑腰;倾尔的关注度又不够。
谁都没有她阮青禾,最适合当头条新闻的当事人。
“其实如果他直接对我坦白,我会愿意的…”阮青禾说,“秀美、美岩和佑振哥都献出了生命,就算要我牺牲,我又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金文熙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掌心里她的手指攥得再紧了一些。
她不能接受的,大约不是自己受骗,而是李长浩利用了金文熙;又在他负伤避难的时候大出政治风头,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后来李长浩来医院见我,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受了伤…”
金文熙随意地点了下头。
他是真的受了伤。
右手撩开额发,他露出额上粗糙的伤痕。
“在树皮上磨的,喏,就是我们那棵柿子树。
”金文熙微笑,“从树上滑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头。
”
即便经过了半年的时间,仍能看到那些灰褐色凹凸不平的印记。
每一点细枝末节的细节都倾诉了当天晚上的危险。
阮青禾下意识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极尽温柔地抚摸。
“李长浩还说…那天晚上你开车撞倒了人,牵扯到人命,所以他送你出国避/难。
只有等到风波平息之后,才能透露你到底去了哪里。
”
金文熙点点头:“是。
”
“送你离开之后,我躲在楼上放了一把火。
”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趁他们不注意从树上滑下去,开他们的车跑了。
”
他的语气是这样轻松,眼睛晶晶亮,像做了坏事又沾沾自喜的孩子。
阮青禾心痛如绞,脸上却挂着笑容:“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只轻轻眨了下眼睛,眼泪就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江上的夜景是这样的美丽,仿佛这样彼此依靠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岁月静好。
能够相守的时间是这样珍贵,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她不想再去追问他那天晚上她听到的枪声。
她不想再去追问他报纸上那辆黑车被烧成残骸的照片。
她不想去探究他消瘦的脸颊,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她一件薄薄外套就足够的春末,为什么他却畏寒到仍然穿着羽绒服…
“真是太好了。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鼻涕眼泪蹭在他的肩头,“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吗?”
“嗯。
一切都结束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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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金文熙回抱着阮青禾,掌心一下下拍在她的后背,思绪却渐渐飘到半年之前的某个晚上。
早在那场家族演唱会开始之前,金文熙被约在李长浩的办公室中见面。
“等一下演唱会结束,你带青禾走。
”李长浩背着手站在窗前,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开公司车走,离开这里。
”
这要求太突然了。
金文熙毫无防备,愣在当场。
“现在吗?”他迟疑开口,“演唱会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