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闹着玩一般的婚事,也是算不得数的。
”
仙界昏礼流程极为繁复。
道侣也需要合契仪式。
他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又能算数呢?
“你若是喜欢他,在外仙界待着,当是玩玩,也可以,明面上的婚事却是不可能的。
”
白茸心乱如麻,她那时,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份,若她还是白茸,自然是想嫁谁嫁谁,可是如今……仙帝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随着他击掌,后殿走出了一列穿着银甲的仙侍。
这些仙侍瞧着容貌都在二十岁上下,都生得高大俊朗,其中甚至还有一对双生子,面容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仙界身家干净的世家子,你挑几个,带回去,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仙帝说。
白茸哑然失笑,莫非,仙帝是觉得她寂寞,需要男人了?
她对情情爱爱并无兴致,此刻心乱如麻,更是没有这种心情:“多谢陛下,只是我不需要……”
“带回去,随便做什么,聊天解乏,看家护院,还是做什么其他的,都可以。
”
那一对双生子抬眸看她,不小心撞上她视线,其中一个迅速挪开了视线,面容飞红。
那青年睫毛很长,有种林中小鹿一般的鲜嫩纯洁感,如今,她竟然也可以,一眼望穿别人了,让她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为君者便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再拒绝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
和她说完这些,白茸原本以为仙帝还有什么要交待她的事情,却不料,他只是叫她坐着喝茶,随后问了问她一些日常生活琐事,像是和女儿话家常的父亲。
过了一个时辰,他方说他有些乏了,叫她也回宫歇息。
“朕想在天人五衰之前,把心里惦记的人,都见一遍。
”他叹道,“一万年,回忆起,也似弹指一悠悠。
”
离开仙帝宫时,已经是金乌初现的时候了。
白茸靠在鹤车壁上,正在闭目养神,心中确实百感交集。
这一晚的事情实是太多。
她心中翻涌,一时竟然无法消化掉这样多的信息。
韶丹与沈长离有过孩子的事情她倒是不意外,依他的性情,没有早早生出来十多二十个孩子才是意外,从前她在宫中时,其实也奇怪过,为何他一直没有子嗣。
原本以为是他不喜欢小孩,不愿意有。
可是后来。
她怀孕后,她看得出来,沈长离是很喜欢并且期待这个孩子的,光是在她孕期照料她的宫人,不提俸禄,光说哪一日哪个宫人逗她笑了,他随手给加的赏赐,都已经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了。
至于韶丹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那个孩子,她可以确信已经掉了,不死于难产窒息,也会死于寒毒。
莫非是沈长离之后又有了孩子,处于某种目的,将孩子记在了她名下?
她想不通,韶丹的话让她极不舒服,也不欲再想,或许是芙蓉给她点的那一盘安神香终于起了效,她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那一列侍卫都被仙帝送去了她宫中。
那一对兄弟,一个叫做知朝,一叫山源,修为是这些人最高的。
芙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都乐滋滋收下了,又点了这一对最漂亮的兄弟作为首席护卫。
灵玉宫中原本清寂寡淡,常年没有人声,眼下这些侍卫一过来,似乎瞬间就变得喧闹有人气了起来。
白茸叫他们都别别来打扰,她要闭门,在宫中好好睡一觉。
经历了韶丹之事,又从仙帝这里得知了这惊天秘密,况且,婚事的事情她也不知该如何与九郁提起。
白茸疲惫不堪,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
芙蓉便吩咐知朝和山源守在她寝殿门口看护。
得知仙帝不承认他们婚事,芙蓉心中乐滋滋的,她原本便极为不愿神女与那九郁扯上什么关系,如今自然是乐见其成。
*
夜间,竹林中飞起点点流萤。
青衣男人正站在竹林间,手持着一个木面具,容貌风流俊美,瞧着竟有几分似夜间狐魅。
他捏碎了手中玉丸,这玉丸被捏碎之后,便也化作了点点流萤,很快,带着他的灵力,汇集进了那一带漂亮的萤火带中,很快扩散在了九重霄。
沈长离远眺着九重霄。
他的玉令中传来了一道男人声音:“陛下,计划一切顺利。
”
他敢于孤身上九重霄的真实谋划,如今逐渐清晰了。
幕僚感慨于他的胆大妄为,却也不得不信服。
想要攻下九重霄,最欠缺的,便是内部情报。
如是需要情报,最好的收集者,除去他们对舆图过目不忘,又灵力超绝的陛下,又还有谁?
外仙界地段不大,宣阳已经领兵,暗中包围住了所有人出入口,只需要陛下下令。
要完全控制住这一带,他很有把握。
沈长离没有做声,他眸光又看向了灵玉宫的位置。
他想。
待九重霄拿下后。
他会把白茸带回去,好好一起过日子。
他远眺翻滚的麦浪,想起了那个她曾住过的小村庄。
若是她喜欢这般静谧安宁的田园生活,他之后也可以陪她一起住。
沈青溯那时应也长大了,不讨人喜欢了,没必要再留下和他们一起住,让他一年过来探看一两次便够了。
想到此景,他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又想起那日她一颦一笑。
胸口绷带上又沁出了血,只是,他不在意。
因为需要养伤,这一对父子暂时在她家偏院住了下来。
小孩年龄尚小,无非添一张嘴,可是。
这样一个郎君,长日留在她家里,就少不得让人说闲话了。
白茸在灵玉宫中住了几日,再度回了外仙界。
九郁今日竟然在家,估摸是在刻意等着她。
她心中难受,将那一日仙帝的话,艰难地朝九郁复述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很平静:“我知我如今地位配不上你。
”
他握住她一只柔夷:“小木头,我在努力,只要你愿意等我。
”
“我们现在的婚事不算数……那十年后,五十年后,总会有算数的时候,我要让你到时候风风光光嫁给我。
”
“你再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重新追求你。
”
“无论你与我是什么关系,这里也是你永远的家,你想来便可以来,住多久都没有关系。
”
他说的诚恳轻柔。
她心中,一直压着的那一块大石方才落地。
“九郁,谢谢你。
”她将自己的手,叠放在他手上,轻轻说。
这件事情,终于说讲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室内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是那个一直宿居此处的受伤郎君。
如今他伤势看起来已经大好,走路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来了这么多日了,九郁自己事多繁忙,一直没抽出空来,眼下,竟然是第一次看到他。
他甫一进屋,第一事便是去寻她,眸光因那一日短暂的交流而生的柔和还没消退——随即,就看到了阴山九郁。
瞬间变了。
那郎君虽然在笑,眸光像是淬了冰和刺,阴沉直接地刺在了他们交叠的双手上。
过了片刻,他缓缓笑着说:“郎君夫人感情甚笃,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舍不得分开一刻。
”
白茸已经抽回了手,只觉得这男人莫名其妙,不过是握个手,被他说的像是在行苟且之事。
九郁也笑:“久闻郎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风流俊俏,倒是也怪不得,我家中最近如此招蜂引蝶,大姑娘小媳妇,都一波波来院中寻郎君。
”
“那翠羽,被郎君勾引了几日,似都在考虑和郎君私定终身的事情了。
”九郁说,“郎君既如此风流,也怪不得,看其他所有人也不端正。
”
室内光源充足。
沈长离终于第一次正视了他,一寸寸,用冰冷的目光检视他。
他倏尔笑了:“不端正,又是指什么?某此生,只和我的发妻,我的娘子,有过唯一一个孩子。
”
九郁面容刹时苍白。
两个男人对话含沙射影。
白茸低声对九郁说:“不要和他说了。
”
她伸出藏在袖内的手,轻轻捏了捏九郁的手,叫他不要与这个男人计较。
九郁心中方定,朝她感激一笑。
这一幕,都被他看到了,尽收眼底。
九郁今日没有用伪装,用的真实模样。
那样一张熟悉的面容。
瘦削分明的清瘦下颌,狭长飞扬的深琥珀色的眼,瞧着总有几分深情,玉白的肤色,红润的唇,乌黑的发。
阴山九郁。
原来,长这般模样。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唇竟然慢慢弯了起来,看向她:“原来,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喜欢这般模样的男人。
”
既是要寻沈桓玉的替代品,那么,寻他,不是最合适的吗。
为何要去找一个拙劣的赝品?
甚至,还是那般不干不净的赝品。
这一句话意味不明,九郁不解其意,但是听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白茸也不懂,她僵硬地道:“你若是身体好了,应搬出去了。
”
男人抬手,扔了一个锦袋在桌上,没束口,其中竟是金子,白茸粗略一看,应是把这屋子买下都够了的数量。
“今日过来,便是想说这个事情,我已寻了牙侩购置了房子。
”他淡淡说。
“在你们对面,往后依旧是邻居,到时,请你们多加关照。
”
这是明晃晃的故意的吧?这里地方如此之大,他为何就一定要在他们对面买房子。
白茸哑口无言,心中燃起了几分怒火。
只是,她显然也没有阻止别人在哪里购置房产的资格。
男人高挑背影消失了。
白茸方皱眉对九郁说:“我也不知,他性格竟这般差劲,之前给人印象完全不是这样,阿洄父亲怎会是这种性子,与他相差实是太远。
”
九郁低声安慰:“无碍,左右他现在搬走了,之后不与他再打交道便是。
”
用了午膳,九郁族中有事,被唤去处理了。
白茸出门消食。
今日是百花节,天气又和煦,许多年前姑娘都出来结彩祭拜花神。
白茸刚推开院门出去。
便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站在竹林前,手中持着一杆竹笛,正在吹奏,他生得高挑颀长,只是兀自站在那儿吹笛,自有一种风流清贵公子的气态。
不远处,围绕着几个正在听奏的年轻姑娘。
她想起方才九郁说的,招蜂引蝶,心想倒是确实。
她在竹林中种了一处新笋,正准备进去看看笋。
她路过他时,和他擦肩而过,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笛声戛然而止。
白茸弯腰查看笋的时候,没料想,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背后缓缓欺身而来。
她在专心劳作,没分半点精力给他。
玉白的鼻尖上挂了一点细细的汗珠,因为弯腰,她对襟领口略微滑落,露除了一弯秀气的锁骨,雪白的肌肤,以及其上——点点红痕。
那里曾是他的专属地。
他爱不释手,反复亲吻,留下自己的咬痕和气息的地方。
被其他男人,名正言顺的采撷。
“你做什么?”她手中小铲掉了,转眸一看,果然又是那个神经病男人。
“凭什么是阴山九郁?”他声音很轻。
“你是不是有病?”白茸真觉得莫名其妙。
看着男人漂亮的脸,她心中浮现了一个可怕又荒谬的猜想,又很快被否决了。
如今两界战事正酣,随着阵亡的仙界士兵越来越多,沈长离已经成为了仙界头号公敌,诸仙都恨不得可以生食其肉。
这种时候,他独自一人来仙界?甚至来的时候还受了重伤,他不要命了?
对着她干净饱满的面容,黑漆漆的眼。
日光下,甚至可以看到她绒绒的发丝,是一个活生生的她,一颦一笑都那样鲜活可爱。
他心软了,心中,那一阵方才的没来由的怒火灭了。
他顿了一下,尽量诚恳温柔地说:“你日后随我回去,若是……觉得寂寞,我也可以把阴山九郁留下。
”
他可以做一回磊落君子,宽宏大量,包容她这些想法和要求。
毕竟,从前他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只要她随他回去,留在他身边。
白茸心中咯噔一下,奋力甩开了他的手。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背脊却不住发寒,止不住恐惧。
“若是那一次,你在漆灵山就怀孕了,该有多好。
”他低声喃喃,“我便会让你一直留在山中,等我将事情都处理好,再回来寻你。
”
没等他说完这一句话,她呼吸都骤然变快了。
“你不怕我叫人过来杀了你?”
白茸迅速厘清了情况,若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这般瞒天过海,来的到底是他的本体,还是只是又一个分身?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应迅速与仙帝通风报信。
想到这,她用指甲,迅速捏碎了藏于袖中的一颗报信丹丸。
他之前受了伤,实力应比平时不济?
可是,她现在也拿不准,如今,得知他是沈长离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他的伤是装出来的。
“你可以叫。
”男人狭长上挑的眼看着她,似没有发现她方才捏碎的丹丸,“我这一次,是来找你的。
”
若是怕死,他便不会来了。
“若是我不来九重霄,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愿意见我。
”
白茸在心中冷静记数,算着仙兵过来救援的时候。
若来的是他的真身,可以在此处困住他,是最佳选择。
他身上气味变了,是一种清冷苦寒的药香。
沈长离模样确实变了,他左手持着那一张面具,在她面前,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竹林外便是村庄入口。
白茸未曾想到,他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这样的地步,竟然敢独自上九重霄来寻她。
还敢在这里露出真容来。
他清减了许多,气质也变化了太多。
比起从前清俊峭拔的气质,或许是经历了诸多男女情事的灌溉,又或许是因为说如今身有魔气,变得浓滟了太多。
那一袭轻而薄的白衣下,男人坚实宽阔的胸口,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暗金色的印记。
她疲惫地说:“我想问,你到底如何可以放过我。
”
“沈长离。
你放过我吧,不必再和我互相折磨了。
”
“如今的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她想到韶丹额上那一抹刺目的红,心中翻涌。
恶心。
他狭长漂亮的眼看向她,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痕,似在微笑:“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
“绒绒,你喜欢阿洄吗?是不是觉得他很熟悉。
”
“因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和我的儿子。
”
“我把我们的孩子独自养大了。
”
“他的名字不叫洄,叫溯。
”
未等他说完,白茸已经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
男人唇边流下了一道浅浅的血迹,那玉白的肌肤上顷刻留下了一道刺目的手指印,迅速肿了起来。
她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血红着眼,手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
脑中一片蜂鸣,炸得她眼前漆黑,几乎站立不稳。
“你这条疯狗,龌龊,下作的变态。
”她浑身都在发颤,搜肠刮肚,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世界最肮脏的话来辱骂他。
“是,我是疯狗。
”他唇边一点艳红的血还未擦掉,“你不就喜欢疯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