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一 章(3/3)
我抬起膝盖,然后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我脚趾和脚踝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疼痛,又让我重新摔倒在地。
没有第一次摔得那么重,但是当我再试图撑起身子的时候,整个房间天旋地转,头脑一热……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道我晕过去了多久,当我睁开双眼,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着我眨眼。
费力地呼吸,带着枫糖浆的味道,送到我的面前。
有点云里雾里,我把头往后仰,眯起眼睛,看到佩格婆婆和她的氧气罐正躺在我身边,一头鬈发散着,像是破旧的床垫里的线圈。
“詹妮?”
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为什么你会躺在地板上?”
“你摔倒了,”她说,“我听声音,你摔倒了,两次。
”
我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躺着,一只腿弯曲在身前,似乎准备踢足球,我伸直了腿,还是很痛。
我的右脚是左脚的两倍大,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
“如果我摔倒了,为什么你会在地上?”
“痛苦的人需要陪伴才行。
”她的呼吸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你听上去糟糕极了。
”
她咳嗽了一声,“谢谢。
”
我指了指她的氧气罐,“你拖着它一路跑上来?”
“人为了爱所做的一切。
”她说。
我试着坐起来,可是头痛欲裂,于是又躺了下来。
“我也放弃了,”佩格婆婆皱着眉头说,“看来我们俩要在这躺上一会儿了。
”
“你上一次上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问。
“大概五年前,我就放弃爬楼梯了,”她转动着头,打量着房间。
“我喜欢你房间的装饰。
”
我跟着她的视线,的确,我的房间很温馨。
我歪过头,看了眼蓝色条纹帷幔。
“我在阁楼里找到这个窗帘。
”
她看了一会儿,“这窗帘放在这里,比原先在书房里更合适。
”
我们躺着,互相望着,最后,我开口了,“要是我再试图爬起来,估计又会晕过去了。
”
她浓密的眉毛比平常看上去更杂乱,“估计得要个铲车才能把我扶起来。
”
“我们得喊人来帮忙。
”我说。
她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地说:“我不想麻烦人。
”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好你幽默感还在。
”她说。
“是挺好笑的。
”
她咧着嘴笑,嘴巴瘪了进去,她一定是在午睡的时候把假牙拿掉了。
“我猜也是,你会觉得好笑。
”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幽默感一直很特别。
”她说。
“是啊,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如果要问我从佩格婆婆那里遗传了什么,一定是她的幽默感,她知道的。
我弯起手臂,用手掌撑着脑袋,仍然抽痛着,但是比之前好些了。
如果我再这样躺一会儿,疼痛感应该能消退。
“嘿,你之前为什么哭?”
她看着天花板。
我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没关系,你不用告诉我。
”
“不,”她说,“没关系,我只是当时猛然真切地意识到你快死了。
”她用手指摸着氧气罐上的一块绿漆,“而且,我也快死了。
”
我想说点什么,一些深刻的话,或者安慰的话,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们俩的确都快死了,意识到这点,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她裸露着的牙龈看上去发灰,她说话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盯着看。
“贝拉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一阵警觉,“完蛋了,我们躺在这里有多久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们都睡过去了。
”
我抬头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钟,生怕错过了去接伊莎贝拉的时间。
“二十分钟之前。
”
面露难色,佩格婆婆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孩子,对不起,但是我估计站不起来。
”
我的手机在楼下响起,一定是学校打来的。
他们有规定,除非有授权的成年人来车站接学生,学校不会让学生下车。
所以,估计伊莎贝拉现在正坐在学校办公室里,想着为什么妈妈不去接她,觉得被遗弃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慢慢地站起来,低头看着祖母,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朝她伸出一只手。
她用手扇了扇,“如果你想把我这个胖老太婆拉起来,你又会倒下来的。
去喊克雷格接贝拉,我可以在这里等着。
”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楼梯上独脚跳下台阶。
好不容易走到了电话旁边,我打给克雷格,可是他不接电话,我给他留了个语音信箱,叹了口气。
父亲没有带手机,于是我只好打电话给大卫,要不是关系到伊莎贝拉,我绝对不会联系他。
最近,他表现还不错,耐心地等着我断气,然后把女儿接走。
但是,每当林赛不在的时候,他还是会冷不丁地过来插手。
这种事情,绝对会被他当作话柄,日后用来针对我。
我拨通了电话,前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用开门,我也知道是谁在那,学校一定给大卫打了电话。
等我跳到门前,已经筋疲力尽,差点晕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