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3/3)
里,慢慢擦干身体。
这时,我才发现,伊莎贝拉正蹲在角落里哭泣。
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我试着抬起头,终于疼痛不再。
梳妆台上的时钟看来,9点钟,毫无疑问,是晚上9点钟。
意识到我睡了一整天,我懊恼地发出一声呻吟。
我看了眼身上的绸缎睡衣,奇怪,我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我用手抚摸着它光滑的面料,想起上一次我穿这件睡衣时发生的事情。
“把它脱掉!”父亲愤怒的语气吓了我一跳。
一旁,我的母亲,几乎没有力气站立,出奇敏捷地抓住他的手。
“杰克,别!”
“她竟然去翻你的东西,就像是当你已经——”
“她是我的女儿,女儿都会翻妈妈的东西,很正常,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糟糕。
”
父亲皱着眉头盯着我,我不屑地瞪着他,我不会哭,我不会在意,因为我没有做错什么。
当他在我和母亲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了一些,父亲伸出手来搂我,我却把他推开了,我依偎在母亲身边——闻着她身上甜甜的气味,听着她的心跳。
“杰克,没事的。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你只是心情不好,她明白的。
你去外面抽烟吧,我会和她聊一聊。
”
他温柔地亲吻了她,我觉得有些尴尬,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等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开始哼起那首我从小就爱听的无名小调。
她瘦骨嶙峋的手指碰到我时,我忍住没有躲开,她的手指比起佩格婆婆那个大烟枪还要枯黄。
她哼完了那首小曲,“詹妮,照顾好你父亲,他对你的爱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
我翻着眼球说:“看不出来。
”
“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你会明白的。
”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更像是个孩子,而我像是个母亲。
却发现手里有一缕头发,我很想尖叫,很想把它们扔掉,很想跑出去。
但是我没有去在意手里的头发,而是用脸颊贴着她,哼起那首曲子给她听。
屋里一角传来一声动静,我立刻用手按着胸口,喘着气。
“亲爱的,是我,别怕。
”父亲打开他身边的落地灯,温暖的光线点亮房间。
他没有穿着往常的牛仔裤和休闲衬衫,而是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和睡裤。
从他脸颊上的胡楂看来,我一定睡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我问道,一脸迷茫。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一天半。
”
听到这个,一阵忧伤袭上心头,我竟然浪费了一天半的时间,而我仅剩下短短数月。
当他向前倾身,金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让我想起天使。
他摸了下下巴,“我原本想送你去急诊中心,但是你奶奶死活不让。
”
“要我在急诊室等三个小时,还不如让我去死。
”
“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她说得也对,医院里有那么多病人,你的免疫力现在这么弱,不应该去。
”他用手掌揉了揉眼睛,每次睡觉前,他都会做这个动作,“我们给急救中心打过电话,他们让我给你喝些泰诺糖浆,如果再过几个小时你的高烧还没退,再把你送到急诊中心去。
谢天谢地,冷水加上泰诺,总算是退烧了。
”
“你在这坐了多久?”我问道。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用手背抚摸我的眉毛,然后叹了口气。
“有一会儿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的心里一阵暖流。
他把手拿了回去,“我帮你在癌症中心预约了会诊,下周二早晨9点,你不会觉得太早吧?”
我瞪着他,“为什么?”
“詹妮,我知道,你说过你已经问过好几个医生了。
”
“五个,每个医生都说我时日不多了。
”
“再多一个又何妨?说不定这个医院能有些新的治疗方法,或许能对你有帮助。
”
我恼怒地深呼了一口气,“但也有可能浪费我最后仅有的几个月。
”
“也不一定,或者他们能延长几个。
”
“谁知道要花多大的代价。
”
“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
我双手叉在胸前,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不要去。
”
他站在那里,一脸生气地指着我。
“詹妮薇,别这么自私,想想我们,伊莎贝拉怎么办?她需要母亲。
”
我把他的手扫开,“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要死了。
我不想在最后几个月里给伊莎贝拉留下糟糕的印象,就像妈妈临死前一样——骷髅一样,头发掉光了,成天抱着马桶呕吐。
”
他转过身去,从镜子里看着我。
“谁知道呢,未必那么糟糕,你至少该为了我们尝试一下。
”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我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谁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总是说得像我不记得妈妈临死前的模样似的,假装她是那么优雅地去世,事实相反。
她当时也不想接受治疗,我记得她和你说过,但是你根本听不进去,就是你!直到她接受治疗,你才肯罢休。
最后一个月里,她每天倚在床头,往水桶里呕吐。
她的头发都掉光了,只剩下皮囊和一具骨架。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害怕吗?你知道吗?我不会让我的女儿经历那些——”
传来地板咯吱的声响,打断了我的话。
佩格婆婆爬不了楼梯,所以那一定是伊莎贝拉。
房间里安静得我可以听见伊莎贝拉小脚掌在地板上的声音,不一会儿,她穿着连体棉睡衣,出现在门口,抓着可可——她的毛绒考拉玩具。
“你们声音太大了。
”
我挤出一抹微笑,“对不起,亲爱的。
”
父亲离开房间的时候,不愿意正眼看我,他亲了下伊莎贝拉的额头,“晚安,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