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诉说(2/2)
之前的日子,有三天,我心口痛得厉害,彻夜不眠,后来匆忙往家赶,还在路途中,噩耗就传开了&hellip&hellip回家扑向父亲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抓住那个手,从温软十指间一点一滴向父亲身体上方抚摸。
轻轻捏起他的手臂,还有些微弹性,要用一点温度,来等候迟盼不归的人&hellip&hellip那一晚,我为父亲守夜。
一整夜地望他。
他的头顶上方,清油灯整夜地亮着,父亲睡在清油灯下。
我朝父亲跪下来。
从香炉里渐渐浮起的青烟中,我望见父亲双目微闭,安静地睡去。
又像在等待。
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是等我回来为他送终?还是等我回来再听他的嘱咐:将来,无论你在哪里,孤儿工作,要做,就不放弃,好好做下去!
那时,我感觉大地从地心深处喷薄出的冰凉,扑在我身上。
我听到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小小的心脏,蓄积山崩地裂的力量,剧烈,粉碎,空茫不知所向。
一种痛,就是这样失去亲人。
需要独自去承受,慢慢捱过,谁也帮不了。
那时刻,我没有给蒋央送发丧的信。
没有告诉她我失去家和亲人。
没有告诉她我的痛。
这种痛,只有一个人,慢慢捱。
可是现在,我是多么需要一双聆听的耳朵。
需要朋友。
需要蒋央和湛清啊。
长信寄出后,一个人坐在邮局外的台阶上发呆很久,然后我打马爬上县城上方更高的山岗,站在风里,泪禁不住地流。
山峦无尽,草原早春的风似是回暖,却是伤寒更多一些。
海拔四千公尺的冰凉空气里,氧含量不过十五个点。
再上一道山梁,更为稀薄。
呼吸越来越短促时,却看到一位红衣喇嘛快马加鞭地朝我追来,老远就发出气喘吁吁又真切的声音。
&ldquo梅朵老师,您刚刚离开县城邮车就上来了!有您的一封信,我怕耽误,就赶送过来。
&rdquo
&ldquo哦呀谢谢,谢谢您喇嘛!不是您及时送到,一上草原去,又不知哪天我才能看到它了。
&rdquo
接过信,一看却是蒋央的。
称呼用的是我前一封信的落款&ldquo梅朵&rdquo,那个字字句句,粘着花粉气息的文字。
&ldquo梅朵!梅朵!三年了,若不是收到你这封信,我和湛清找不到你!为什么这样长久不给我们写信?而上封信写得那么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清晰地说出来!我们在为你着急!若能收到此信,一定要细细地,明明白白地写个长信回来。
告诉我,我和湛清应该怎样来帮你?还有,我们想知道你的生活,这三年你在高原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