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3/3)
眼,望向河谷对面的山脊,却见到大琼恩的骑兵自密林黑影后现身,排成无止无尽的长长横队,开始冲锋。
当他们自树林中激迸而出时,在那么细微的心跳瞬间,凯特琳看到月光洒落枪尖,仿如千只包裹银焰的萤火虫,朝山下扑去。
她眨眨眼。
他们不过是人,朝山谷俯冲的战士,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事后她虽不能宣称亲睹战事,却至少可说听闻全程。
河谷里回音激荡,有断折长枪的噼啪,刀剑交击的响动,以及“兰尼斯特万岁!”“临冬城万岁!”和“徒利家万岁!为奔流城与徒利家而战!”的呐喊。
当她明白睁眼无益,便闭上双眼,凝神谛听。
她听见马蹄奔波,铁靴溅起浅水,剑劈橡木盾的钝音,钢铁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啸,战鼓雷鸣,一千匹马同时发出惊叫。
人们或高声咒骂,或乞求饶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数难逃,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则命丧于此。
山谷似乎会扰乱听觉,有一次,她仿佛听见了罗柏的声音,清楚得好似他就站在身边,高喊:“跟我来!跟我来!”接着她听到了那只冰原狼的嘶吼咆哮,利齿撕扯肉块,人马发出充满恐惧的痛苦哀嚎。
真的只有一只狼?她难以分辨。
声音渐渐变弱,终至平息,最后只剩狼嚎。
几缕红曙露出东方,灰风仰天长啸。
罗柏归来时,骑的已不是原本那匹灰马,而是一匹花斑马。
他盾牌上的狼头几乎被砍成碎片,木板上刻画出深深的痕迹,但本人似乎安然无恙。
然而当他走近,凯特琳却发现他的锁甲手套和外衣袖子上全是黑血。
“你受伤了。
”她说。
罗柏举起手,伸了伸五指。
“我没事,”他说,“这……或许是托伦的血,或是……”他摇摇头。
“我不知道。
”
一大群人跟着他上了斜坡,个个浑身脏污,盔甲凹陷,却嬉笑不停。
席恩和大琼恩当先,两人一左一右拽着詹姆·兰尼斯特爵士。
他们把他推到她的坐骑前。
“弑君者。
”哈尔又多此一举地宣示。
兰尼斯特抬起头。
“史塔克夫人,”他跪着说,他头上有个伤口,鲜血自头顶流下一边脸颊,苍白的晨光将他头发的金黄还给了他。
“很乐意为您效劳,可惜我忘了我的剑放哪儿去了。
”
“爵士阁下,我不需要你的效劳。
”她告诉他,“我要的是我父亲和我弟弟艾德慕,我要我的两个女儿,以及我的丈夫。
”
“恐怕我也不知他们到哪儿去了。
”
“实在可惜。
”凯特琳冷冷地说。
“杀了他,罗柏。
”席恩·葛雷乔伊劝道,“砍他的头。
”
“不,”儿子回答,一边把染血的手套脱下。
“他活着比较有用。
况且父亲大人绝不会在战后杀害俘虏。
”
“他是个聪明人,”詹姆·兰尼斯特道,“光明磊落。
”
“把他带走,戴上镣铐。
”凯特琳说。
“照我母亲大人说的做,”罗柏下令,“此外,务必多派人严加看守。
卡史塔克大人恨不得把他的头插在枪上。
”
“我想也是。
”大琼恩同意,他比比手势,兰尼斯特便被领开去,包扎伤口,并戴上枷锁。
“卡史塔克大人为何想杀他?”凯特琳问。
罗柏转头望向树林,眼中流露出奈德常有的忧郁神色。
“他……杀了他们……”
“卡史塔克大人的儿子。
”盖伯特·葛洛佛解释。
“两人都死在他手里,”罗柏说,“托伦和艾德,以及戴林恩·霍伍德。
”
“谁也不能否认兰尼斯特那厮的勇气,”葛洛佛道,“他眼看大势已去,便号召手下,一路往河谷杀上来,企图冲到罗柏大人身边将他砍倒,他差点就得逞了。
”
“他忘了他的剑放哪儿……他的剑先砍断托伦的手,劈开戴林恩的脑袋,然后忘在了艾德·卡史塔克的颈子上。
”罗柏说,“从头到尾,他一直叫喊着我的名字,若非大家死命阻止他——”
“——如今哀悼者就是我,而非卡史塔克大人了。
”凯特琳道,“罗柏,你的部下完成了他们宣誓信守的职责,为保护他们的封君而英勇战死。
你可以为他们哀悼,表彰他们的忠勇,但不是现在,你没有悲伤的时间。
你砍断了蛇头,然而四分之三的蛇身还缠绕着你外公的城堡。
我们打赢了一场仗,但不是整个战争。
”
“但这是多么辉煌的一场仗啊!”席恩·葛雷乔伊兴奋地说,“夫人,自古代‘怒火燎原’一役以来,王国便再没有如此精彩的战役。
我敢发誓,兰尼斯特那边每死十个,我们才死一个。
我们俘虏了近百名骑士,十来个诸侯,包括维斯特林伯爵、班佛特伯爵、盖尔斯·格林菲尔爵士、伊斯兰伯爵、泰陀斯·布拉克斯爵士、多恩人马洛尔……除詹姆外,我们还抓到三个兰尼斯特家的人,都是泰温大人的侄子,其中两个是他妹妹的,一个是他死去的老弟的……”
“那泰温大人呢?”凯特琳打断他。
“席恩,请问你有没有刚巧把泰温大人也抓到?”
“没有。
”葛雷乔伊回答,他突然愣住了。
“只要还没抓到他,战争就没有结束。
”
罗柏抬起头,用手将红发从眼前拨开。
“母亲说得对,奔流城之战还等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