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2/3)
在意。
直到把村子远远地抛在后面,琼恩方才再次减速。
这时,他和母马都已经满身大汗。
于是他跳下马背,只觉浑身发抖,灼伤的手更是疼痛。
树丛下有大堆融雪,在月光下映射发亮,涓滴细流从中淌出,汇聚成浅浅的小池。
琼恩蹲下来,双手合掌,捧起雪水。
融雪冰冷刺骨,他喝了几口,接着洗脸,直洗得两颊发麻。
他感觉到头昏脑涨,手指也好几天没有痛得这么厉害。
我做得没错,他告诉自己,可我为何这么难受?
马儿仍旧气喘吁吁,于是琼恩牵它走了一段。
道路很窄,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而骑,表面更被细小沟渠所切割,布满碎石。
刚才那样狂奔委实愚蠢,分明就是自找麻烦,稍不小心就会摔断脖子。
琼恩不禁纳闷,自己究竟怎么搞的?就这么急着寻死么?
远方的树林里传来动物的受惊尖叫,他立刻抬头,母马也不安地哼着。
是他的狼找到猎物了?他把手环在嘴边,“白灵!”他叫道,“白灵!到我这儿来!”但唯一的回应只是身后某只猫头鹰振翅高飞的声响。
琼恩皱起眉头,继续上路。
他牵马走了半小时,直到它身上干透为止。
但白灵始终没有出现。
琼恩想上马赶路,却又担心不知去向的狼。
“白灵,”他再度叫喊,“你在哪里?快过来!白灵!”这片林子里应该没什么能威胁到冰原狼——就算这只冰原狼尚未发育完全也罢,除非……不,白灵绝不会蠢到去攻击熊,而假使这附近有狼群,琼恩也一定能听见它们的嚎叫。
最后他决定先吃点东西再说。
食物可以稍微安抚脾胃,更能多给白灵一点时间跟上。
此时尚无危险,黑城堡依然在沉睡中。
于是他从鞍袋里找出一块饼干,一小片乳酪和一个干瘪的褐色苹果。
他还带了腌牛肉,以及从厨房偷来的一片培根,但他想把肉留到明天。
因为等食物没了,他就得自己打猎,而那一定会拖延他的行程。
琼恩坐在树下,吃着饼干和乳酪,任母马沿着国王大道吃草。
他把苹果留到最后,虽然摸起来有些软,果肉仍然酸甜多汁。
听到声音时,他正在啃果核:是蹄声,从北方来。
琼恩一跃而起,奔向母马。
跑得掉吗?不,距离太近,一定会暴露声音,何况假如他们从黑城堡来……
于是他牵着母马离开大路,走到一丛浓密的灰青色哨兵树后。
“别出声哦。
”他悄声说,一边蹲伏下来,透过树枝缝隙向外窥视。
倘若诸神保佑,对方就会不经意地骑马跑过。
八成鼹鼠村的农民,正返回自己的田地,可他们干吗大半夜走呢?……
他静静聆听,蹄声沿着国王大道急速而来,步伐坚定,逐渐增大。
依声音判断,大概有五六个人。
对方的话音在林木间穿梭。
“……确定他走这边?”
“当然不确定。
”
“搞不好他朝东去了。
或是离开道路,穿越树林。
换了我就会这么做。
”
“在这一团漆黑的晚上?你别傻了。
就算没摔下马来,折了脖子,辨不清路乱走,等太阳升起大概也绕回长城了。
”
“我才不会,”葛兰听起来很气愤。
“我会往南骑,看星星就知道哪边是南方。
”
“要是被云遮住呢?”派普问。
“那我就不走。
”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
“换做是我,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我会直接去鼹鼠村挖宝。
”陶德尖锐的笑声在林间回响,琼恩的母马哼了一声。
“你们通通给我闭嘴,”霍德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
“在哪儿?我啥都没听见。
”蹄声停止。
“你连自己放屁都听不见。
”
“我听得见啦。
”葛兰坚持。
“闭嘴!”
于是他们都安静下来,凝神倾听。
琼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一定是山姆,他心想。
他既没去找熊老,也没上床睡觉,而是叫醒了其他几个男孩。
真要命,若是天亮前他们还未归营,也会被当成逃兵处理。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呀?
寂静无限延伸。
从琼恩蹲的地方,透过树丛,可以看到他们坐骑的脚。
最后派普开口道:“你刚才到底听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
”霍德承认,“但的确有什么声音,我认为是马叫,可……”
“这儿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
琼恩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白色影子在林间蹿动。
树叶窸窣抖动,白灵从阴影中跑了出来,由于来得突然,琼恩的母马不禁轻声惊叫。
“在那里!”霍德大叫。
“我也听到了!”
“我被你害死了。
”琼恩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对冰原狼说。
他调转马头,往森林走去,但不出十尺,他们便追了上来。
“琼恩!”派普在身后喊。
“停下来,”葛兰说,“你跑不掉的。
”
琼恩抽出佩剑,策马旋身。
“通通退后。
我不想伤害你们,但如果情非得已,我会动手的。
”
“你想以一对七?”霍德挥手,男孩们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要拿我怎样?”琼恩质问。
“我们要把你带回属于你的地方。
”派普说。
“我属于我的兄弟。
”
“我们就是你的兄弟。
”葛兰说。
“他们逮到你,你会被砍头的,知道吗?”陶德紧张地笑笑,“这么笨的事,只有笨牛才做得出来。
”
我才不会呢。
”葛兰道:“我不会违背誓言,我发过誓,说话算话的。
”
“我也一样,”琼恩告诉他们,“可你们难道不懂么?他们谋害了我父亲!这是一场战争,我兄弟罗柏正在河间地作战——”
“我们都知道,”派普严肃地说,“山姆跟我们说了。
”
“你父亲的事我们很遗憾,”葛兰说,“但那与你无关。
一旦发了誓,你就不能离开,不管怎样都不行。
”
“我非走不可。
”琼恩激动地说。
“你发过誓了。
”派普提醒他,“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
”葛兰点头附和。
“用不着你们告诉我,我跟你们背得一样熟。
”这下他真的生气了。
他们为何不能干脆一点,放他走呢?这样子大家都不好过。
“我是黑暗中的利剑。
”霍德诵道。
“长城上的守卫。
”癞蛤蟆跟着念。
琼恩开始一个一个咒骂他们,但他们置之不理。
派普催马上前,继续背诵:“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
”
“别过来,”琼恩挥剑警告他,“派普,我是说真的。
”他们连护甲都没穿,假如真的动手,他可以把他们统统砍成碎片。
梅沙绕到他身后,加入了念诵:“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
”
琼恩双脚一踢,调转马头。
然而男孩们已将他彻底包围,步步逼近。
“今夜如此……”霍德堵住了左边的缺口。
“……夜夜皆然。
”派普说完最后一句,伸手抓住琼恩的缰绳。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跟我回去。
”
琼恩举起长剑……最后还是无助地放了下来。
“去你的,”他说,“你们通通该死。
”
“我们该不该把你的手绑起来?你愿不愿乖乖回去呢?”霍德问。
“我不跑便是。
”这时白灵从树下跑出来,琼恩瞪着他,“你可真会帮倒忙。
”他说,但那双深沉的红眼却仿若洞悉一切地看着他。
“我们最好赶快,”派普道,“假如天亮前回不去,只怕熊老会把我们的头通通砍了。
”
回程途中发生过什么,琼恩·雪诺记得不多,只觉这趟路似乎比南行短暂得多,或许是他心不在焉的缘故吧。
派普带队,不时飞奔,慢走,小跑,接着又恢复奔驰。
鼹鼠村来了又去,妓院门口悬着的红灯早已熄灭。
派普把时间掌握得很好,距离天亮刚好还有一个小时,琼恩见到黑城堡的黑塔楼出现在前方,衬着背后硕大无朋的苍白长城。
只是这回,城堡再也没了家的感觉。
他们可以抓他回去,琼恩告诉自己,但他们无法留住他。
南方的战争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而他的朋友不可能日夜都守着他。
他只须耐心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