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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南舟行小说结局> 第八章 烟波千里家何在

第八章 烟波千里家何在(2/3)

人难堪。

    吴校长很爽快地同意把船还给南舟。

     南舟了却大事,人也松懈了下来。

    只是船要开回震州,要么是震州那边派人过来,要么是在这边雇佣当地的船员开回去。

    南舟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当地雇佣船员。

    毕竟通平号的雇员大都走海运,对于内河水道并不熟悉,因此只得耽误几日寻找引水员、轮机长等船员。

    吴校长也很是帮忙,跑前跑后介绍相熟的船员,终于是找齐了人。

    南舟又忙前忙后到海关那里办理同行证,颇是费了些时日。

     等到一切办妥,南舟拍了电报给裴仲桁,告之了启航的日期,还有接洽的事宜。

    忙完这些,离返航还有一天空着,南舟便同阿胜在南岳城里闲逛,看到新奇有趣的东西便买一些带回去送人。

     南岳风物大不同于震州,南舟看什么都新鲜。

    有些本地特产,她觉得很可以带到震州或者沪上去卖,便先定了一些货,叫他们送到旅馆里,她准备带回去试试销路。

    这样在外头晃了一整天,不经意天都黑了。

    两人找了家馆子吃了点东西准备回旅馆,一出门,有两辆洋车到他们面前招揽生意,“先生小姐,要不要坐车?” 他们正是要打算回住处的,便一人上了一辆车。

    两辆洋车一前一后跑了起来。

     南舟坐了一会儿,感觉出不大对劲儿来。

    周围的行人变少了,路旁的灯火也稀疏了。

    她明明记得旅店不算太远,更不是偏僻之处。

    她探身问车夫,“师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要去民盛旅店。

    ” “没错的,小姐,这是近路。

    ”拉车的嘴里说着,却是越跑越快。

     南舟越来越觉得蹊跷,她对拉着地说:“师傅你停一下,我要跟我的伙计交代件事。

    ”这回拉车的索性不理她,跑得飞快。

     南舟心里慌了起来,大声叫阿胜。

    阿胜也觉察到了异样,大声叫着“停车、停车!”可两辆洋车哪里会停?南舟咬了咬牙,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大声喊了句“阿胜,跳车!”可正要跳车,洋车却忽然停了,南舟和阿胜差点从车上跌下来。

     见洋车停了,南舟和阿胜都急着跳下车,只是人刚碰到陆地,就有人拿着布从身后捂住了他们的脸,不过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南舟缓缓睁开眼睛,还是有些头昏眼花,呼吸间闻到很浓重的霉味。

    有一线光从头上方的气窗里射进来,斜斜的,落不到地。

    南舟感到手臂酸痛,想动却动弹不得,浑身都是软的。

    她听到身边有很轻的呼吸声,努力转过头,看到趴在地上的阿胜,她的心放下大半。

     “阿胜,阿胜。

    ”她不敢大声叫他,轻声呼唤,却不见他醒来。

    南舟伸手去推他,推了几下,阿胜也转醒了。

    他睁开眼睛,扶着头,一时还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缓了好久,两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脑子清楚了,可身上都还没什么力气。

     “九姑娘,我们是不是碰上歹人了?” 南舟没说话,打量起四周。

    破破烂烂的泥胚房子,只有一扇门一个气窗。

    她扶着墙站起来,走到门边,毫不意外,门上上了锁。

    她走回阿胜旁边,坐下来,神色凝重,“大概是的。

    ” “那怎么办?”阿胜急道。

     南舟稳了稳心神,“等着看看吧。

    他们求财的话,把身上的值钱东西都给他们好了。

    ”但要说求色呢?南舟不让自己想下去。

    阿胜也想到了,赶紧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贴身的口袋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了一枚簪子出来,塞到南舟手里,“九姑娘你拿着……”这是原是他买给街上点心铺子里的姑娘的。

    南舟懂他的意思,把簪子收在袖筒里。

    她上过护理课,了解人体结构,万一遇到危险,只求能一刺致命。

    但如果对方人太多,无论怎样做都是螳臂当车。

     阿胜忽然又想到什么,双手在地上抹上泥灰往她脸上涂,涂了一遍还不放心,满满地又抹了一遍。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却比她的几个异母兄弟感情还要真挚些。

    南舟心里发热,暗暗祈求他们可以平安渡过这一劫。

     门外便响起开锁的声音。

    阿胜撑起身,往她面前挡了挡。

    门推开了,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女人南舟认得,正是船上碎了镯子的女人。

     柳香扭着腰进来,得意地冲南舟笑了笑,“真是巧哪,臭丫头,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 南舟明白,这是被寻仇了。

     柳香走近了,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两人,目光最后落在南舟的戒指上。

    她往边上一站,对着跟着来的人道:“去,把她的戒指拿给我瞅瞅,让我瞧瞧是不是也是假石头冒充火油钻。

    ” 跟班的得了吩咐,便上去抓南舟的手,想要拔戒指。

    这是她的订婚戒指,她下意识就要护住。

    手紧紧攥住往身后藏,加上阿胜在一旁护着她,那跟班弄了半天没得手。

     柳香看着生气,对着旁边的人一瞪眼,“都是死人哪,不知道上去帮忙!”这下又涌上去两个人,一个抱住阿胜,另一个人去抓南舟的手。

    南舟拼命地挣扎,对着来人又抓又踢。

    柳香在旁看得恼火,“蠢货!”索性挽起袖子走上前,对着南舟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拍得她脑子轰的一下,人也摔到了。

     柳香叫人摁住南舟,然后去拔她的戒指。

    南舟急红了眼,“你要钱,我旅店里有,戒指不能给你!”争抢间,阿胜给她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

     柳香从小被卖进妓院沦落风尘,多年辗转吃尽了苦头,最后成了当地水匪大当家的姘头,对于那些年轻美貌的富家千金天生又恨又妒。

    南舟这下落在自己手里,自然是会往死里糟蹋。

    越是看她珍视的东西,柳香越是要抢。

     阿胜被人压着,眼看南舟的手指就要被女人掰弯,哭着道:“九姑娘,给她吧,钱财是身外之物啊!” 南舟何尝不知道钱财是身外物,但这个戒指不一样。

    她想要护住它,仿若要护住她同江誉白的感情,不肯叫人亵渎。

    但她还是力尽了,戒指生生被柳香拔走了。

     柳香拿了戒指,吐了口唾沫擦了擦,然后戴到手上,对着光看了看。

    钻石闪得眼疼,她还没戴过这样美的戒指。

    柳香轻蔑地冲她晃了晃手,“不给?还不是让我戴了?” 南舟手腕上的镯子也滑了出来,柳香一垂眼又瞥见了,这下眼睛更挪不开了,“哟,真是只肥羊,好东西还不少呢!这是老天爷给我送礼呢!”说着又叫人压住南舟,上去拽她的镯子。

     那镯子卡在南舟的腕子上,怎么都拔不下来。

    南舟的手骨却因为粗暴地撸拽受了伤,手腕肿了起来,越发拔不下来。

    柳香却更是非要弄下来,叱骂跟班的不使劲。

     “干什么这么吵!”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吼,柳香吓了一条,停了下来。

    忙起身理了理旗袍正要往门口去,门被人踢开了,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络腮胡子的胖男人和几个喽啰。

     男人正是水寨的大当家马奎先。

    马奎先听另一个姘头说柳香偷偷摸摸弄了两个人进寨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便跟着过来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南舟和阿胜,清了清嗓子里的痰,吐在了地上。

    “叫你最近不要惹事,怎么又弄人来了!” 柳香忙靠过去,“大当家的,我没有。

    是我回来的船上看这两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我怕是那些人来刺探水寨的……” “你胡说八道!”南舟怒目而视,“我们不过是过路的,是你在船上……” 柳香上去猛踢了南舟一脚,正踢在她肩膀上,疼得她蜷缩了起来。

     “别想花言巧语骗我们当家的!”柳香骂道。

    然后又转身对着马奎先道:“大当家,我看他们是肥羊,身上还有点值钱货。

    咱们多久没做生意啦,不如叫他们家人送钱来,回头换点子弹也不错啊!”柳香媚着声音,撒娇地摇摇马奎先的胳膊,“大当家,人家挺喜欢那镯子的,就是取不下来……” 马奎先本就是南岳附近一个穷凶极恶的水匪头子,抢劫、绑票这种事情就是他们最常见的“买卖”。

    只是最近被两界军阀剿匪的军队杀的有些狼狈,才龟缩在水寨里没出去做买卖,正是缺钱缺军火的时候。

     他剔了剔牙,“取不下来?把手砍了不就拿下来了吗?” 柳香一听,心花怒放,在他肮脏肥腻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对跟班的道:“都听见了,把她手砍了,把镯子拿给我!” 马奎先身旁跟着的四当家汪瘸子谄媚道:“我去给嫂子取来!”然后从身后抽了刀出来,笑着向南舟走去。

     南舟被人压住后背,整个人反剪着手趴在地上。

    汪瘸子走近了,习惯性先捏了她的脸看了看,用手抹掉她脸上的浮灰,淫荡地笑了起来,“大当家的,这女人样子不错哎!不如先玩玩再砍手,不然血喇喇的,不爽快啊!” 阿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身上的人走神,猛地一冲,爬起来跑到南舟身前,猛地撞开人,“你们敢!这是震州南家的九姑娘!” 汪瘸子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觉得颜面扫地,怒气冲冲抬腿就踹了阿胜一脚,“我他娘的可没听说过什么南家北家的!有钱更好,玩够了还有银子收!” 阿胜被踹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吐了口血,但又强撑着爬到南舟身旁,把南舟护在身后。

     “妈的,真碍事!”汪瘸子说着扬起刀。

    南舟知道反抗不过徒劳,很有可能把阿胜的命搭上去,她使劲拉住阿胜想把他从刀下拉开,但阿胜还是死死挡住她。

     眼看刀就要落下,阿胜突然大喊:“我们姑娘是震州裴家二爷没过门的媳妇!” 这一嗓门又尖又响,简直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汪瘸子的刀在空中顿住了,狐疑地看了看阿胜,又转头看了看马奎先。

    震州裴二爷这名号听过,虽然山高水远井水不犯河水,但却是听说过此人是两道通吃的人,就是南岳也有裴家不少生意。

     “你们不就是求财,去万盛商行叫他们告诉裴二爷,你们要多少银子我们二爷都能给!但是你们敢动我们姑娘一根汗毛,你们谁也别想活命!这东南三省、宜江下游,几个军长司令哪个不是我们二爷的朋友?桂军司令还是我们二爷拜把子的兄弟,不要命你们尽管试试!”阿胜目眦尽裂,越说越激动。

     南舟同那几个水匪一样诧异,但阿胜的话似乎是起了作用,那几个水匪互递了眼色到了门外商量。

     汪瘸子觉得阿胜的话不大可信,就算是真的,裴仲桁在震州一带再有势力,但手伸不到南岳来,没什么可怕。

    可另外一个当家的却认为宁可信其有,若是真的更好,落到自己寨子里的肥羊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但是可以卖他个人情,用这女人换几百条枪回来,也是一个上算的买卖。

    都晓得道上人看重脸面,这女人暂时也不能碰。

    先留着她,万一是假的,再动不迟。

     柳香在一旁听得着急,她比谁都想糟蹋南舟,可大事她不敢插嘴,只得暗自祈求阿胜不过是胡说八道。

     阿胜素日胆小,刚才那样已经用尽了力气,这会儿全是后怕。

    但南舟如同他的妹妹,从前没护住南漪,他已经很自责了。

    这回就是拼了命,也得护住南舟。

    他心里又庆幸之前裴仲桁来找他,威逼利诱地叫他每到一处先去裴家的铺子里知会。

    万一遇上事,就一定要报出家门,说南舟是他的未婚妻。

    那时候阿胜还嗤之以鼻,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真是谢天谢地他裴仲桁还算是有点名头。

     阿胜紧紧握住南舟的手,“九姑娘,你别怕,只要通知了裴二爷,咱们就会得救的!” 南舟正想同他细说,但门又开了,汪瘸子进来叫阿胜去通知裴仲桁,十天内带二百条枪一箱子弹外加十万大洋来换南舟。

     阿胜不肯离开南舟,南舟却觉得无论怎样,两个人能走一个是一个,低声劝他先出去。

    “我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老爷,他病情才有起色,我怕他听了消息再受刺激……” 阿胜噙着泪点点头,“九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能求到二爷来救你。

    ”南舟想的却是江誉白,“你回去万一碰到了江先生,也什么都不要说。

    他若是问起来,就说我有事耽搁了。

    ”是她不听他的劝阻,执意前来。

    万一他知道她深陷险境,不知道会急什么样子。

    江家的势力远不到南岳,只会更给他添无数的麻烦。

     阿胜擦干了眼泪,“九姑娘,你一定要保重!”然后一咬牙离开了水寨。

     出寨子的时候同样是蒙了眼睛,然后被人丢在了大街上。

    阿胜先寻了电报局给裴仲桁发了电报,然后马不停蹄地再坐船、火车回震州。

    奔波了几日终于到了震州,一下火车就见裴仲桁已经等在了站台上。

    阿胜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如何碰上了恶人,如何被抓,南舟受了怎样的折磨。

    然后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二爷,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姑娘!” 裴仲桁听完,脸上不见什么情绪,叫万林把他搀起来。

    “你路上也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九姑娘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 阿胜不好回家,只得跟着万林在旅店里先住下。

    也是累狠了,第二日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有个年纪不大的伙计敲门来给他送饭,“我们二爷叫我带话给胜哥,说叫你放心,二爷昨晚已经动身去南岳了。

    要是胜哥不方便回南家,就先在这里住下。

    ” 阿胜谢过他,吃不下,也强扒了几口饭囫囵吞了。

    算了算马上就是定下的归期了,如果不和南漪通个气,南老爷肯定会着急。

    想到这里,阿胜还是等到天黑了跑回南家,偷偷趴在墙头吹了吹哨子。

    南漪熟悉这个声音,推了门出去,见阿胜的脑袋露在墙头上,冲着她直招手,并做了禁声的动作。

    南漪吃了一惊,悄悄溜出门,“你怎么回来了?姐姐呢?” 一说这个阿胜哽咽起来,把事情说了一遍,南漪惊地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 阿胜忙安慰她,说裴仲桁已经去了南岳,肯定能把南舟带回来,只是不知道准确的归程。

    家里这边还要南漪多多遮掩一番,若是老爷问起来,就说收到了信,九姑娘要在外头多耽搁几日。

     也只得如此了。

    南漪叫阿胜一有消息就来通知她,她心事重重地回了房,辗转难眠。

     南岳当地铺子里的大掌柜早早得到了消息,裴仲桁一到南岳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些水匪都是小心谨慎的人,这水寨的所在极其隐蔽,在外头有安全的接头处,一有风吹草动便能瞬间逃匿。

     按着阿胜说的地址,去见水寨的接头人。

    那人同万林对上了接头的暗号,然后便把换人的条件再说了一遍,这回给了交货换人的地点。

    裴仲桁并不同他搭话,万林同那人道:“我们二爷要先见见姑娘,确定姑娘安好才能交货。

    ” 那人想了想,做不了主,便要先回寨子请当家的主意。

    第二日那人折返,说可以在水寨里见人,但只能裴仲桁独身前往。

    万林正要再交涉,裴仲桁却先允了他们的条件。

     “二爷,您一个人太危险了!”万林忧心道。

     裴仲桁却是淡淡道:“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我这条命他们不稀罕,但是枪却稀罕的很。

    他们舍不得杀我的。

    ” 到了约定的时间,有洋车过来拉他,上车前先蒙了眼,然后又是洋车又是马车又是船,折腾了半日终于到了水寨。

     震州裴二爷,早闻其名未见其人。

    几位当家围绕着马奎先分立两排,却见手下带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摘了眼罩,裴仲桁偏头闭了会儿眼睛适应了光线。

    然后从容地从西装口袋里掏了眼镜戴上,镇定自若地将屋里的人扫视了一遍。

    他气质温润,只有冷鸷的目光有些不相称。

    想必这双眼睛是看惯生死、冷血无情的。

    马奎先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同裴仲桁这种与洋人、军政打交道的相比不大上台面,但还有几分认人的眼色,他一抱拳,“裴二爷,久仰。

    ” 裴仲桁却并未回礼,沉声道:“你我同是道上的人,虚礼不必,麻烦当家的带我去见见内人。

    ” 汪瘸子见他无礼,正要发作,被马奎先拦住了。

    他一挥手,冲寨子里的军师道:“老邓,带二爷去见姑娘。

    ” 裴仲桁随人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想起了什么似地,“听我回去的伙计说,尊夫人把内人的戒指拿去把玩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先还回来?”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一个小方锦盒出来,扔向了马奎先。

    马奎先一手抓住了,却没打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道上的规矩我懂,东西落到谁手里算谁的。

    但那戒指是和我同内人的订婚信物,意义不同。

    以物易物,还愿大当家能成人之美。

    ” 柳香本来站在马奎先身后给他摇扇子,这么一听,忙凑过去看。

    盒子打开,里面也是一枚钻戒。

    那钻石比她抢来的那只还大、还闪。

     马奎先虽然是个悍匪,但在人前很喜欢自居绿林好汉,自然要讲究一些所谓的盗亦有道。

    他斜眼瞧了柳香一眼,“还不把二爷的戒指还回去?” 柳香心里并不乐意,但拿了个更大的,也算是不亏。

    可心里越发妒恨起南舟,那个臭丫头,怎么这么好福气,找到这样有钱有貌的男人!那人往堂里一站,立刻衬得旁人猪狗不如。

    她看得心痒,眼睛几乎要沾在他身上。

     裴仲桁面无表情地回视一眼,“夫人可以试试尺寸,倘若不合适,裴某再着人换一枚。

    ” 他这样一说,柳香心里一热,心花怒放的戴上。

    尺寸小了点,但硬戴还是戴得上的。

    只是戴的时候手指不知道被戒指哪处划了一下,渗了点血出来。

    当然她并不在意,只是不停地伸着手看那闪着彩光的钻石,怎么看都看不腻,同那人一样。

    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柳香心有不甘,同马奎先媚声道:“大当家的,我跟着去看看,省得他们暗地里弄什么名堂。

    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

    ” 马奎先却是一个巴掌抽过去,“当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瞧见俊俏的后生就骚浪起来了!” 柳香被打得脸疼,可不敢顶嘴,只能撒着娇替自己辩解。

    又有汪瘸子在旁劝解,马奎先才息了火。

    汪瘸子同军师向来不合,一有机会便要说三道四的。

    马奎先虽然不大信,心里还是多少泛着点嘀咕。

    这会儿想了想,让军师同外人独处,确实不大合适,于是还是决定亲自带着人跟过去瞧瞧。

     寨子里的喽啰打开了门,裴仲桁走进去的时候,气窗射进来的那束光正刺在他眼上,以至于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形。

    房子里湿气很重,还有股经年累月散不去的霉味。

     听到动静,南舟抬起头。

    这几日她根本没睡,不敢睡,也是没法睡。

    她也是怕的,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堪的可能。

     她想起海道针经里的话,“行路难者有径可寻,有人可闻。

    若行船难者则海水连接于天,虽有山屿,莫能识认。

    ”她此时就如同人在海上,什么都没有,不辨东西南北,随波逐流。

    一个浪头拍过来,就是沉身入海。

    可如果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也不能逃避,再怎样可怕的境遇,她都得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在思考对策,如果没有人来救她,她就得自己自救。

    这里潮气重,夜深人静之时能听见水声,想必是邻水之地。

    既然有水,就会有船。

    只要有船,她就有机会让自己从一个泄欲的工具变成一个有用的人,再借机逃出去。

     她强迫自己不去焦虑,给自己找事情做,整日用手指在泥地上默航海口诀,“正九出乙没庚方,二八出兔没鸡场;三七出甲从辛没;四六生寅没犬藏……" 她蹲在地上,还没默完,抬起头就见一人从日光里走来。

    光照进他的瞳孔里,瞳孔的颜色变成琥珀色。

    然后他走近了几步,进了阴影里,眸色陡然变得很深。

    白色的西装纤尘不染,平静无波的眸子在看清她的时候,终于起了巨浪,却不得不隐忍不发。

     南舟缓缓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话没说完,裴仲桁走到她面前忽然把她拉进进怀里,她后半段的话也因此变得嗡嗡的,“……怎么来了?” 他却是无声地抱住她,下颌落在她颈子里,手臂收得很紧。

    她觉出一点异样,但是想起那时候阿胜假称裴仲桁是她的未婚夫,门口还跟着水匪盯着他们,那么她也只能坚持把戏演下去。

     她从来没想到过他竟然是这样有力的,她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气。

    这个拥抱很久,专横强硬,久到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他会这样天长地久地抱下去。

    最初的诧异平息后,慢慢溢出了许多安心——她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诶,我身上好脏……” 她竟然想的是这个? 是很脏,实在没法子看的脏: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皱皱巴巴暗沉沉的,裙子膝盖的地方也磨破了。

    脸上更不用说,厚厚一层灰。

    身上也浸染了潮湿的味道,但再深闻下去,还是能闻到独属于她的体香——这样的,他竟然不嫌弃。

     她的目光所见之处,看得到水匪的几个头目正审视打量着他们,所以她不敢推他,只能由着他抱着。

    好在他终于松开了,扶着她的双肩把人稍稍拉开些,仔细端详她的脸。

    目光里的东西浓稠而复杂,她看不懂。

    半晌,才听见他叹息一样冒出两个字,“瘦了。

    ” 南舟知道自己是副什么鬼样子,但对于落入贼窝的女人来说,她越是邋遢,就越多一分安全。

    但看到他西服上被自己弄脏了几处,竟然很不好意思起来,“弄脏你衣服了……” 裴仲桁没有理会自己的衣服,扫了眼四周。

    地上有两个破碗,一个碗里是粗糙的饭食,另一只碗里装着水,看着还算干净。

    只是看样子,她没动过。

     南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很低,“今天还没抓到老鼠。

    ” 他眉头微蹙了一下,不大明白。

    她往前凑了凑,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我怕他们下药,所以先把东西给老鼠吃,老鼠没事我再吃。

    要是不大对,我就不吃。

    今天老鼠还没来。

    ”她说完吐了吐舌头,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得意。

     温热的气息他在面庞边,像是被火灼烧着。

    只消微微侧脸,便能擒获那颗樱桃。

    嗓子眼发紧,心里却是一阵锥痛,但都隐忍下去了。

     裴仲桁掏了帕子,弯身沾了水给她擦脸擦手。

    她脸上因为在地上摩擦而产生的细碎的伤口,这会儿已经结了疤。

    被打过的那侧脸虽然肿消下去了,但白皙的皮肤仍透出青紫,嘴角也是裂开的。

     南舟见他脸上不见喜怒,下颌却在收紧,她能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气。

    她有些心虚,给他惹这样大的麻烦。

     “你真是,胆大包天。

    ”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知道拦不住她去南岳,所以威逼利诱阿胜,再三交代他每到一处必要先联系裴家商铺,商铺会派人暗里保护。

    这个阿胜,头几程倒还算听话,谁料想到了南岳反而没去商铺。

    待出了事,阿胜来见他,他一追问,方才知道是阿胜听南舟说起恐怕裴家人对何家钺不利,所以才坚持亲自前来。

    阿胜怕泄露了何家钺的行踪,会间接给南舟添上一条人命官司,所以没去裴家商铺。

     好在阿胜还能在紧要关头报出他的名姓。

    可原来她心中仍旧是如此看他,根本不信他心中也有家国天下,始终是个善恶不分、睚眦必报的恶徒。

     南舟抿了抿唇,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独自到南岳,还是抓老鼠? 裴仲桁的目光在细数她脸上的伤痕,又拉起她的手,她“嘶”地抽了口气,原来是碰到了伤处。

    她的手腕仍旧发青,不知道糟了多大的罪。

     她努力表现的轻松,还安慰他说“我没事。

    ” 这样还叫没事?他已经疼得撕心裂肺了。

    他抿住唇,目光越来越冷。

     马奎先看了一会儿了,瞧得出来是一对儿,而且女人是男人的心头肉。

    这样买卖就十拿九稳了。

    他递了个眼色给军师,军师会意,提了提声音,笑道:“裴二爷,姑娘活生生好端端的,您也见着了。

    我送您出寨子吧!早日准备好东西,早日接姑娘出去。

    ” 裴仲桁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问:“谁干的?”目光里的阴鸷叫人脊背一凉。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军师是个圆滑中年人,当即堆出笑,“二爷息怒,都是误会。

    并不知道姑娘是二爷的家眷,手下人手粗……” “再加两百条枪。

    谁干的?” 军师同马奎先对视了一眼,马奎先忽然抬腿一踢,从随从里踢出个喽啰来,然后拔枪就开了两枪,那喽啰当场断了气。

    南舟的耳朵被震得发疼,人也惊得呆住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裴仲桁自然知道那喽啰不过是个替死鬼。

    但这也就够了,他要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震撼,能镇住寨子里对南舟心怀不轨的人,他不在的时候就能安心。

     “麻烦各位先在外头稍候一会儿,我同内人有几句私房话说。

    ” 众人都等着马奎先的命令,他扫了眼两人,然后一抬手,带着人出了房间。

     看人出去了,南舟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同他说话,问他阿胜好不好,南老爷是不是知道她的事,承风号逾期,有没有人去通知船上的雇员…… 裴仲桁一一做答。

    南舟听完后,放下心来,却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

    “你真要给他们那么多枪?这些人拿了枪,周围的百姓不是更要遭殃?” 裴仲桁却没回答她,俯身把地上的食盒提起来,打开了盖子。

    “上船时买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都买了一点。

    ” 南舟垂头一看,食盒里放满了点心,椰汁桂花糕、枣泥菊花酥、开口笑……还有溪口千层饼。

     “饿了吧,想吃哪个?” 这些东西叫她意外,她胸口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往外涌,忽然鼻子发了酸,“裴仲桁……” 他抬起目光,却是很温柔地笑起来,“现在吃我可不大方便——先吃点其他的垫垫,过两天我接你出去你再吃。

    ” 她头回听他说这样撩人的话,可见他举手投足都是清方端正,反而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想说没人在旁边,他不用如此做戏,但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 南舟垂首点了点头,忽然又拉住他的袖子,“二爷,能再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戒指……” 她的话没说完,裴仲桁从口袋里掏了一枚戒指出来。

    拉过她的左手,缓缓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很慢很郑重。

     是她的戒指! 南舟又喜又悲,忽然掉了眼泪。

    眼泪掉在了戒指上,是温热的。

    他的拇指轻轻揉了揉,把那滴泪揉开了。

    她手指上那一处渐渐发了紧。

     “已经洗干净了,不过再冲一下也好。

    ”他轻笑道。

     南舟噗嗤笑出了声,不好意思的抬手抹掉了眼泪,“谢谢你……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 但那滴泪却是落在他心头,又酸又苦。

    他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以后再说。

    ”说完便离开了。

     裴仲桁出了房间,又有喽啰上了锁。

    军师候在一边,笑得谄媚,“这就送二爷出寨子。

    ” “内人脸上是什么样我都瞧清楚了,过两日若有什么不对地方,别怪我翻脸无情。

    也麻烦军师给内人换个像样的地方住,几百条枪的买卖,还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 军师点头称是。

    虽然这寨子里满是穷凶极恶之人,但裴仲桁的语气还是叫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蒙了眼罩出了水寨,被送回了当初接头的地方。

    万林等得心焦,直到看到裴仲桁回来,他才放下心来,将裴仲桁接上车。

     “都安排好了?”裴仲桁一上车便问。

     万林一边开车一边答道:“都安排好了。

    钱已经从银行里提出来了,枪和子弹司令也已经叫霍五爷准备好了。

    具体怎么行动,司令等着二爷过去详谈。

    我听霍五爷说了,司令早有剿匪的意思,只是那些水匪太狡猾,打不过就躲起来,老窝不好找。

    ” 裴仲桁点点头,人往座椅上靠过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车到汉浦直接驶进了军部,霍五已经在等他了。

    两人先去军火库清点了枪支弹药,又点派了一队人负责押运。

    一切办妥了,裴仲桁才随霍五去了行辕。

     他早年落魄时,得到过桂军司令代齐的照拂。

    两人都是罕言寡语但做事干净利索的人,代齐看中了裴仲桁的商业天分,为人行事也投他胃口。

    因代齐是个淡然的性子,不重经营,后来家中私产、各项投资索性都交给了裴仲桁打理。

    多年下来,倒成了挚交。

     圆子见了他兴奋地叫:“裴叔叔,你来啦!这次一定要多住几天,五叔新给我找了位西洋棋师傅,这回看我能不能赢你?” 裴仲桁揉了揉他的发顶,“圆子又长高了。

    ” 圆子扯了扯唇角,“五叔每天盯着我喝三杯奶,不好好喝就不让我骑马。

    ” 裴仲桁微微笑道:“小孩子喝牛奶好,可以长个子。

    ” “我母亲也这样说,所以叫五叔盯着我。

    ” 裴仲桁知道一些他父母的事情,所以很爱怜地搂了他一下,然后陪着他下了盘棋。

    虽然圆子年纪小,自尊心却强,同他下棋不许人让。

    裴仲桁也并不把他当孩子,该怎样下就怎样下。

    几月不见,圆子棋艺果然有了很大的长进。

    只是裴仲桁看到西洋棋便想起南舟,所以有些走神,圆子便赢了一局。

     圆子知道他有事同父亲商量,所以也没怎样缠他,下完一局便收了棋。

    小大人一样点评道:“今天裴叔叔有些心不在焉,我胜之不武。

    ” 裴仲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抬眼看见了壁炉上的一排相框。

    他怔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壁炉前,拿起了其中一个相框。

     圆子也走过去,踮脚看了一眼,“这是前几天回汉浦的船上碰到的一个姐姐。

    ” 是南舟搂着圆子在船舷边拍的相片。

    两个人逆风站着,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四散开来,她不得用手按住头发。

    有一缕飘到了圆子脸上,她正笑着侧头帮他把头发拂开。

    相片里的人笑容灿烂,神采飞扬。

     “五叔照的。

    摄影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可惜他一眼都不看的。

    努,那上头的全是五叔照的。

    ” 裴仲桁抬头扫了一眼,十几个相框,里面是各种各样美丽小姐的相片。

    他知道是霍五特意照了给代齐看的,为了防止代齐把小姐们的相片给扔了,所以霍五每次都要让圆子和她们一起照。

    这样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他怎么都不会扔的。

     代齐的旧事裴仲桁也知道一些。

    尤记得一年年末,他来汉浦交陈生意上事情。

    那年圆子被他母亲接去了京州过年,代齐一人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便一同对雪小酌了一夜。

    酒到微醺话便比平日多了些,代齐头一回问他为什么还没成家。

    他只道家中已有子侄,并不急着等他传宗接代。

    更何况他一个人惯了,不觉得非要同什么人过日子。

    或者说同什么人过日子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那么早一日晚一日也不打紧。

     代齐却是捏着杯子,幽幽道:“等你遇到那个人,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

    ” 裴仲桁有些意外,这样的话题并不多见。

    虽然他没什么可谈,但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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