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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在我说完我的构想之后,向梧竟陷入了沉默,他凝视着我,以一种像是从来不认识我的目光盯着我死瞧。
我本以为他是觉得这样的片子还是没有商业价值,于是向他罗列出了好几个点来佐证我观点的正确,可没想到他却说:
“像你这样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人,真的能理解所谓的‘小镇’生活吗?”
那一刻,我的思绪陷入了凝滞,因为这是向梧第一次用如此直白的口吻来表达对我的质疑,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些被冒犯的愤怒,我意识到或许是我的妄言而刺痛了他。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无疑,他所说的是正确的。
“抱歉,或许我说话会有些过于直接,这就像是在地主乡绅时期,统治阶层打算拍一部以农民题材为卖点的电影,保证说能够打动广大农民群众,结果画面里展现的内容却是农民与善良的地主和谐相处的故事……”话说到一半,向梧的声音弱了下去,“可能,可能在你还没有说具体的内容我就妄加推断了,我只是觉得……”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们需要仔细考量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的是,向梧说得对,这令我想起了我父亲最初的成功和最终的失败。
赶在电影业蓬勃发展的初期,那时候社会需要反应现实的电影,而不那么在乎商业性,父亲带着一无所有的书生习气,将那个时代一个特殊职业人的一生曲折展现得繁华而又悲凉,那部电影非但在国内极度卖座,甚至令他摘得了国际大奖的桂冠。
而经年之后,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成功而富有的导演,他脱离自己原来所在的阶层多年,但他想复刻他的辉煌,摆脱“他的电影一年不如一年”的桎梏,于是对曾经的自己进行了拙劣模仿。
得来的自然不再是举世震惊的共鸣,而只是观众嘲讽与愤怒。
“太久没有离开你的大别墅了吧,虞导。
”
“看得出虞导很努力,可惜,我们也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
”
“导不出商业片,又想炒冷饭,看来虞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
虽然一部电影的失败倒不至于真正打败我的父亲,但在那之后,他的确很多年都没再产出新的片子。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地意识到原来向梧对我,是有所偏见的。
他并不认为我有那个能拍好这类题材的能力,并对我所理解的“苦难”嗤之以鼻。
那天晚上没有惯常例行的“夜场”活动,我垂着脑袋提前进了卧室,跟他说我打算好好想想。
半夜,大概是在十二点的时候,向梧敲响了我的房门。
而十分凑巧的是,那时我也正好没睡,准确来说或许是,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