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3)
西装的少年随意地将手里的游戏机扔了出去,他身后的部下手忙脚乱地接着,场面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滑落。
“算了,反正像中也这种没有脑子的蛞蝓是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
在中原中也爆发之前,太宰治溜走了。
他左拐右拐,绕进一条小巷,身影忽地湮没在了拐角处的黑暗之中。
过了两秒,他见到了他的跟踪者。
她浑身是血,一双眼睛却被阳光映得透亮。
炽热的,毫不掩饰欲望的目光。
就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一样。
这样贪婪的视线放在黑手党身上非常常见,但用来注视黑手党的人,太宰治还是第一次见。
他沉默一瞬,唇角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抵住对方后腰的枪口又往前推了推。
“我说啊,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你知道黑手党是什么吗?”
他的手指按下了扳机。
“是能让你轻易死掉的人哦。
”
-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绘里花的时候想要杀掉她。
金发的少女时常借此来抱怨。
“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太宰先生为什么会看得见我,但要不是忽然又变回了灵魂状态我就死掉了啊。
”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真可惜”。
不知道是在可惜他没能解决掉对方,还是在可惜对方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黑手党里总要有一个派的上用场的咒术师。
”
这是听了绘里花的愿望的森鸥外给太宰治的答复,太宰治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过程,只听到了结果。
“没想到第一个被女孩子追到黑手党里来的竟然是你呢,太宰。
”
是揶揄吧,绝对是揶揄。
总而言之,太宰治是不会甘心接手这个大麻烦的。
“上次你看到的和我一起的那个小矮子就在前面拐角,再往前走可以看到红叶大姐。
”
“那太宰大人呢?”
“我没有办公室。
”
“那我就一直跟着您好了。
”
真的是甩也甩不掉。
“我的职责是保护太宰大人免受诅咒的袭击。
”她说的理直气壮,听上去倒是的确有几分道理。
太宰治对于诅咒的事情不太了解,但略有几分耳闻。
由恶念而生的怪物,自然会被携带有恶念的人吸引。
这么一说,太宰治大概就是人形自走诅咒吸引机。
“那么现在呢?”
“什么?”
“现在我的身边有那什么诅咒吗?”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找到了,弱点。
烦躁的感觉忽然降下,太宰治稍微打起了点精神。
“给我展示一下吧,你的术式。
”
他说,疏离又尖锐的眼瞳中映出对方的脸。
“你在恐惧什么呢,咒术师?”
在太宰治的设想里,迹部绘里花应该露出震惊而恐慌的神色,她会下意识地后退,而理智又将强撑着她支撑在原地。
但是没有。
“好漂亮。
”
“……什么?”
“第一次见到太宰大人的时候就觉得了。
”
那抹本应暗下去的光又亮了起来。
“太宰大人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
-
太宰治对于迹部绘里花的追随毫无头绪,甚至觉得对方的喜欢也来得无厘头。
“不觉得中也和我比起来更加可靠吗,小绘里?”
“的确是那样,您看上去很逊诶,又被中原大人揍了吗?”
“嘛,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吧。
既然这样,那小绘里就交给中也了。
”
“请恕我拒绝,太宰大人。
”
“可是我不需要没用的人嘛。
”
“那就拜托太宰大人让我变得有用起来吧。
”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被打击到,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做出聪明的反击。
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吧。
说是派来折磨他的倒是有可能。
“不,我的确非常喜欢您,说是仰慕也可以,只有这一点,请您不必怀疑。
”
迹部绘里花的确证明了她的忠心,在太宰治第不知道多少次尝试自杀的时候。
虽说自杀只是顺手,太宰治实际上在完成任务。
“我还有点事要做,小绘里就和大家一起先汇合吧。
”
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背对着对方挥了挥。
火焰灼烧人体的时候,先是薄薄的表皮开始脱落,然后是真皮层开始收缩,最后脂肪泄露,痛苦到一心想要求死。
满打满算,人最长可以燃烧七个小时。
太宰治想要自杀没错,但他是想在清晨充满朝气且爽朗地死去,而不是经受漫长又痛苦的折磨。
但是迹部绘里花不知道。
“不,您又在想着怎么自杀了吧。
”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原来女孩子的力气也可以这么大。
她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强硬地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死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
非常冷静的口吻,太宰治本想回过头去反驳她,却意外地看到了对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织田先生还在等着您,您可不能放那位先生鸽子啊。
”
——可怜可怜我吧。
——就算看在织田作的份上。
太宰治似乎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
他忽然有了点兴趣,无视了周围呛人的烟尘,慢悠悠地问道。
“你很想让我活下去吗,小绘里?”
远处传来部下惊慌的呼喊声,背后的建筑物有一部分轰然倒塌。
火光映亮了太宰治的半张脸。
“看嘛,你也根本不知道答案吧。
”
“与其说喜欢我,想让我活下去,倒不如说小绘里是想要拯救些什么东西。
”
“人啊,明明不了解对方,却还要一厢情愿地自我燃烧着,到别人死了还要为别人朗诵悼词。
”[1]
“真可怜啊,小绘里,我都要忍不住为你哭泣了。
”
太宰治非常擅长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
可是那双蓝色的眼眸却只是微微睁了睁,透露出了些迷茫。
“您觉得我是要拯救您?”
她皱了下眉,歪着头问。
原来太宰治也会出错。
意识到这一点的绘里花忽然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近了些。
溢着满足与欣喜的恍然大悟般的笑容。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太宰治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烧断的横梁砸在了他的脚边,太宰治冷漠地看着,又忽然注意到了对方掩在袖子下的手。
那是一只多么可怕的手啊。
皮肉绽开,翻滚着黏连在一起,就算事后好好地处理也会留下很难忽略的疤。
迹部绘里花是用另一只手来扯住他的。
指甲圆润,五指纤长,皮肤白皙。
浸满了她藏得小心翼翼的自卑情绪。
就像是一只被人讨厌了还要费尽心思讨好的小流浪狗。
你踹它一脚,它偏还要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你,它为你叼来易拉罐,叼来垃圾桶里废弃的衣物,它把它仅有的,心爱的玩具和越冬的温暖全部送给了你。
“小流浪狗也知道自己脏兮兮的,所以连靠近也变得小心翼翼了呢。
”
少年的食指没入酒面下,他按低了冰球,慵懒地托着下巴,眉眼稍弯,看向身侧的友人。
“稍稍当做消遣的项目也不错吧,织田作?”
-
“不用等了。
”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一个月,织田作之助死亡,太宰治叛离港口黑手党。
“太宰那家伙已经走了。
”
就连消息都是好心的中原中也告诉她的。
——被抛弃了。
——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能走进太宰治内心的,好像只有织田作之助。
是她太笨了吗?
绘里花坐在港口黑手党门口吹了很久的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在太宰治见到她以前,她的灵魂已经见过太宰治数十次了。
他近乎疯狂地对着尸体开枪的时候,企图用言语说服森鸥外别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
还有晚上一个人坐在集装箱上看月亮的时候,满身血迹地躺在积水汇聚的低洼里的时候。
有的时候,绘里花会忍不住想要触碰他。
可是她的灵魂穿过他的身体,最后连发梢都没摸着。
她明明见过太宰治那么多的样子,却连他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都不知道。
“我可没有在哭,小绘里。
”
少年那漫不经心的笑容里总是透着仿佛要溢出来的绝望。
绘里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废墟里,看到了安静地停止呼吸的织田作。
除了织田作之助以外,他看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太宰治比她更加孤独。
被遗留在了她所看不到的世界的太宰治,好像永远地待在了触碰不到的虚空里。
能够拯救她的太宰治还活着,能够拯救太宰治的人却不见了。
绘里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
要是他的内心也像那时候一样笑着就好了啊。
仰慕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
她低垂着眼,看向自己留着可怖的掌心。
目光晦暗。
-
太宰治离开港口黑手党的第三个月,绘里花在港口黑手党大厦的门口见到了夏油杰。
少年的身形纤长,高高悬挂的月亮将他的影子拉长,再拉长,最后拉到了她的脚下。
绘里花想起了前不久硝子转发给她的消息。
夏油杰背叛了咒术界,杀了父母,甚至也杀了很多普通人。
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少年此时正温柔地对着她笑。
“你是来杀我的吗?”她问。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现在是凌晨一点,周围没有行人和警察,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最好时机。
”
夏油杰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觉得她说的话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很可惜,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
”
夏油杰这么说,抬手轻而易举地就接住了绘里花忽然挥过来的拳头。
他温热的手掌包住对方的掌骨关节,狭长的眼睛愉悦地眯起。
“你走掉以后,悟可是大发了一通脾气。
”
“他只是因为失去了他未来的专属司机了吧。
”
“这么一说,我原本和悟一样,以为你会成为辅助监督。
”
“……”
攻击统统失效的绘里花悻悻地收回了手,她的睫毛垂下,掩住眼睛里的光。
“我做不到。
”
在进入咒术高专以前,绘里花还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咒术师,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注定死去的,用于填补这个世界无止境的空洞的存在罢了。
太痛苦了,一想到要亲手送去的同伴也许会永久地长眠,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就想要愤怒地呐喊。
。
——像你这种弱小的家伙怎么还活着啊。
——如果是在意的人,拼上性命去救也无所谓吧。
十七八张嘴在她的脑子里绕来绕去。
可是她做不到啊。
她既不想同伴死去,也不想因此丢掉性命。
“既然如此,要和我一起吗?”
沉寂的空气里,夏油杰慢悠悠地开了口。
绘里花抬头看她。
他们之间就保持了这样的姿势许久。
“夏油?”
“嗯?”
“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吗?”
-
绘里花在几年后重新见到了太宰治。
托森鸥外的福,这次她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
“是两年。
”她从办公桌后探出了个头,试探着看向门口的太宰治,“首领说两年内不把太宰先生带回去,我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
“嗯?他对你倒是很有信心嘛。
不过还真是可怕的话啊。
”太宰治向前走了几步,他关上门,整个人熟练地倒在沙发上,“那么就由我来揭穿小绘里的间谍身份吧。
”
“……啊啊啊啊请住手啊太宰先生,一秒钟暴露的话我会因为太过丢人被中原先生杀掉的。
”
“咦,真的吗?”
“真的。
”
“那太好了。
”
太宰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作势就往门口走,结果腰部被重力一撞,整个人又倒回了沙发上。
侦探社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拧开了。
国木田独步沉默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过了几秒,又沉默地把门合上。
太宰治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怀里的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忍不住抬手揉乱了它。
“胆子倒是大了很多嘛,小绘里。
”
青年的声音里带着听不真切的笑意。
他还以为小流浪狗会永远把他放在神坛上供奉呢。
-
太宰治并没有立即告发绘里花是港口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