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焦。

     说来复杂，其实对于熟手来说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儿。

    宁北上十一点进厨房，十一点半就端出来两大盘煎馄饨，顺便还做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小肉丸娃娃菜汤。

     三人端着馄饨碟子和汤碗并排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新闻里全在关注台风。

     方京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ldquo我如果不当医生了，就去开小吃店，聘老宁当厨师，绝对比当医生赚钱多。

    &rdquo 宁北上笑了一下。

     沈澄说：&ldquo他才不会去当厨师，他得去当木匠，这样至少不用改行，还是用那套斧锤刀锯。

    &rdquo 方京华问：&ldquo沈澄，你要是不当医生了准备做什么？&rdquo 沈澄低头喝了口汤说：&ldquo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讨饭。

    &rdquo 方京华白了他一眼。

     沈澄说：&ldquo到时候我往桥洞底下一躺，路人来来去去，看到我这周身的气派，一定想：此子仙气袅袅竟然还来当叫花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然后我就能跟他们讲述心路历程了，讲我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规范化训练一路披荆斩棘勇于攀登，然后被人逼着吃巧克力的故事。

    &rdquo 方京华对宁北上说：&ldquo看来他对他老师怨念很深啊&hellip&hellip&rdquo 宁北上说：&ldquo放心，他们俩之间没有隔夜仇。

    &rdquo 好死不不死此时沈澄的师父突然打电话过来，说：&ldquo澄啊，明天有手术，你可千万别迟到，否则我就收拾你，你考主治医师考试的时候我也不放水了。

    &rdquo 沈澄木然地说：&ldquo知道了。

    &rdquo 他师父说：&ldquo听你的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啊，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对你一天之内说的话，要比对你师母一年说的话都多。

    &rdquo 沈澄说：&ldquo恩师，您得明确一个概念&mdash&mdash自从那位女士坚决地和您离婚之后，我就不再有师母了。

    &rdquo 宁北上和方京华咬耳朵道：&ldquo看来这次是隔夜仇。

    &rdquo 恩师怒挂电话。

     他明天至少有半个小时不会理你了，宁北上说。

     &ldquo我也不想理他。

    &rdquo沈澄往嘴里塞了一个馄饨。

     三人继续边吃东西边看新闻，新闻转了个话题，说到二胎生育申请的事儿。

     沈澄说：&ldquo不管生几胎都好，希望你们能管住嘴，适量地补充叶酸就行了，不要胡吃海塞，体谅一下医生一刀切了十厘米全是脂肪的心情。

    &rdquo 宁北上哈哈笑了几声，方京华也想参与这个话题，说：&ldquo哎哎，我上回遇到一个病人，他是阴&hellip&hellip&rdquo &ldquo停!&rdquo沈澄说，&ldquo我吃饭呢，你们泌尿科下三路的毛病不要拿到饭桌上说。

     方京华不服气道：&ldquo你们科室看的也是下三路!&rdquo 沈澄说：&ldquo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产科吗？因为我妈是产科并发症走的，我是为了挽救更多像她一样的患者。

    你为什么选泌尿科？你爸是前列腺炎走的？&rdquo 方京华摔碗道：&ldquo我爸还活着!&rdquo &ldquo好好吃饭，不许抬杠。

    &rdquo宁北上终于发话了，&ldquo天天抬杠你们也不嫌烦。

    &rdquo 方京华怒指沈澄道：&ldquo老宁，揍他!&rdquo &ldquo知道。

    &rdquo宁北上说，&ldquo把你碗里的吃完。

    五分钟之内谁都不许说话。

    &rdquo *八月的第四个星期四* 今天宁北上比较辛苦，中午做了一桌饭，晚上还要做一次。

    中午是小朱、小江、小方他们吃，晚上则是骨科专场，那几个又高、又壮，又能塞、又不要脸的人都会来。

    普通的四菜一汤打发不了他们，宁北上便把电火锅搬了出来。

     吃火锅需要备料，于是沈澄被迫逛了两小时超市，具体情况是宁北上在前面挑选食品，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推购物车。

     逛超市在沈澄深恨的日常琐事中排行第三，前两位是逛商场、逛菜场。

    他对超市的万物均不感兴趣，能全程做到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然后问一些完全不着调的问题，比如&ldquo宁北上，你为什么叫宁北上？&rdquo 宁北上在超市冰柜前举着两盒肉问他：&ldquo你喜欢吃涮羊肉，还是涮肥牛？&rdquo &ldquo随便。

    &rdquo他说，&ldquo估计今天晚上我也抢不到吃的。

    &rdquo &ldquo多买点儿你就能吃到了&rdquo宁北上于是买了羊肉、肥牛、丸子、豆腐皮、土豆、菌菇等荤素搭配十人份，又拉着他去买火锅调料。

     沈澄说：&ldquo别买了，都快买穷了。

    &rdquo 宁北上笑道：&ldquo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花完了，现在开始花你的。

    &rdquo 沈澄说：&ldquo啧，这样下去可不行，下个月得向他们一人收三百块伙食费。

    &rdquo 宁北上说：&ldquo收钱的事儿归你管，我只管烧菜。

    &rdquo &ldquo话说回来你一个骨科医生竟然热衷厨艺，真是怪异的爱好。

    &rdquo沈澄拿眼睛斜他。

     &ldquo你还不是喜欢打游戏？"宁北上拿了几罐辣椒酱，看了看标签后扔进购物车里。

     两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回家，蝗虫们已经到了，是蹭了中午饭还不过瘾，继续留下来蹭晚饭的抢救室小江帮他们开的门。

     他们站起身来迎接宁北上，然后热情地排队和沈澄握手，说：&ldquo喜当爹啊，恭喜恭喜!&rdquo 沈澄笑道：&ldquo同喜同喜。

    &rdquo 小江问：&ldquo什么喜当爹？&rdquo 宁北上在一旁回答说：&ldquo没什么，他们产科捡了一个孩子。

    &rdquo &ldquo又一个？&rdquo小江惊道，&ldquo今年捡了两个了吧？&rdquo &ldquo三个。

    &rdquo沈澄把啤酒一瓶瓶放到桌上，脸上已经没了笑意，&ldquo新生儿病房那边也捡过一个。

    &rdquo &ldquo这个孩子是哪儿不好？&rdquo小江问。

     &ldquo哪儿都好，特健康的一个小男孩，只是有点儿唇腭裂。

    &rdquo沈澄说。

     &ldquo你捡到的？&rdquo &ldquo不是我，是我们科室的石丽丽。

    &rdquo沈澄说，&ldquo我只管我老师的床位，像这种随随随便便住进来生个孩子，生完了就跑的人，根本躺不上主任医师的床位。

    石丽丽捡到孩子以后吓傻了，我说没事，我来处理，然后就把孩子接过来了。

    &rdquo &ldquo孩子呢？&rdquo 沈澄说：&ldquo在新生儿病房，那边的护士都是照料婴儿的内行，我们这些产科医生管杀不管埋的，其实根本不会侍弄孩子尤其那孩子唇腭裂，吃奶比较困难，需要特别关照。

    &rdquo &ldquo现在的人怎么这样啊，亲生孩子说扔就扔。

    &rdquo小江说。

     &ldquo不谈了，去洗菜。

    &rdquo沈澄说，&ldquo那孩子在新生儿病房就等于进了保险箱，等明天一上班我就去看他。

    &rdquo &ldquo怎么又是我洗菜？&rdquo小江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ldquo你不洗，难道我洗？&rdquo沈澄反问。

     小江屈辱地进了厨房。

     择菜洗菜，装盘准备，汤底调味料煮开，下午四点多他们就围坐在桌前吃晚饭。

    吃了一会儿，两个上夜班的离开了，再过片刻，两个刚下白班的又加入。

    这顿饭吃得纷繁嘈杂，主要话题有四个：一、老师对我的压迫史 患者及其家属对我造成的100000点伤害 三、我的论文写不出来 四、为什么我找不到女朋友？ 其间穿插各种哀号以及他们喜闻乐见的血腥的医疗笑话。

    骨科的鲁立一伙人都是咆哮党的，会大声喊出自己的不满。

    抢救室小江是哭诉派，到最后已经哭岔了气。

     唯一的好处是由于大部分人第二天要上班，所以喝酒比较节制。

    但也有不节制的，比如小江，他的酒量是半瓶啤酒，结果喝了一瓶。

    再比如后来加入的钱大伟，他第二天轮休所以肆无忌惮，喝醉了抱着沈澄的腿喊：&ldquo沈澄，我替人问一句话，请你务必诚实地回答!你在我们医学院当校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是校花，我只是路人。

    &rdquo沈澄纠正道。

     &ldquo好吧，你当路人的时候，&rdquo钱大伟仰头问，&ldquo有没有喜欢过马芳玲？&rdquo 沈澄问：&ldquo马芳玲是谁？&rdquo 钱大伟松开手，伏地而哭道：&ldquo这下马芳玲可以瞑目了&hellip&hellip&rdquo 沈澄问宁北上：&ldquo马芳玲是谁？死了吗？&rdquo &ldquo你别理他。

    &rdquo宁北上说，&ldquo马芳玲是他本科时候的同班同学，人家活得好好的，听说最近还结婚了。

    &rdquo 沈澄于是拍着钱大伟的背说：&ldquo唉&hellip&hellip虽然你是在发酒疯，但感觉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rdquo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九点才散，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喝醉了的钱大伟和小江留了下来。

    钱大伟好打发，让他继续躺在地板上即可。

    小江相对单薄，宁北上和沈澄就把他抬到了沙发上。

     小江虽然睡着了但噩梦连连，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ldquo阿托品呢&hellip&hellip阿托品&hellip&hellip去令&hellip&hellip肾上腺素三分钟一支&hellip&hellip人不行啦&hellip&hellip三分钟ㄧ支&hellip&hellip心脏按压&hellip&hellip换人压不能停&hellip&hellip人呢&hellip&hellip&rdquo 沈澄说：&ldquo这样可不行，影响我休息，把他扔浴缸里去吧。

    &rdquo 宁北上从抽屉里找了一对耳塞给他。

     过了一会儿，钱大伟想吐，宁北上把他踹进了卫生间。

    小江没吐，沈澄不放心，把他摇醒后给喂了一杯水。

    两个醉汉轮流折腾了小半夜，然后沉沉睡去。

    沈澄却被弄得睡不着，只好爬起来看书，直到凌晨四点才入睡，七点钟他又起床，冲了一把澡上班去了。

     小江当天上班迟到了这是他自找的。

     钱大伟被宁北上关在家里打扫卫生，把地板擦得光可鉴人。

     *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四* 暑气渐消，秋风送爽，阳光明媚的上午十一点，小江、小朱、小方、小马、小宋满面春风地聚集在宁北上家门口，准备开启新一个月的美食旅程。

     敲开门后，他们发现宁北上穿着T恤睡裤，蓬头垢面地坐在沈澄惯常躺着的沙发中间，嘴里叼着根牙刷正在打游戏。

     食客们看了看厨房，发现冷锅冷灶，连电饭煲都没有插。

     方京华看了看阳台，赫然见到一座脏衣服小山。

     垃圾没有倒，地板没有拖，连桌上的空啤酒罐子都没有收拾。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小江试探着问，&ldquo师哥，今天没买菜呀？&rdquo &ldquo没有。

    &rdquo宁北上操纵着游戏里的刺客跳上跳下，满嘴泡沫含混地说。

     方京华走近把他的牙刷拔出来，问：&ldquo你的家属呢？&rdquo &ldquo出差了。

    &rdquo宁北上依旧盯着屏幕，&ldquo他们前些日子不是抢救过一个胎盘植入的危重患者嘛，那患者的病例特殊，估计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所以有个学术会议把他的老师请去交流了。

    &rdquo &ldquo哟，产科这下吹牛可有资本了。

    &rdquo方京华说，&ldquo可凭什么把沈澄也带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呀？&rdquo &ldquo主任医师出门，总是要带两个随扈的&hellip&hellip京华你让开些，我看不见屏幕了。

    &rdquo宁北上说。

     小江又问：&ldquo师哥，你今天怎么不烧菜呀？&rdquo 宁北上说：&ldquo懒得烧。

    &rdquo &ldquo你不烧我们吃什么啊？&rdquo小朱问。

     宁北上挠了挠头说：&ldquo要不出去吃披萨？鞋柜抽屉里有零钱，你们自己去拿。

    &rdquo &ldquo呃&hellip&hellip，，小江说，&ldquo师哥，千万别告诉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hellip&hellip&rdquo 宁北上继续打游戏，说：&ldquo呵呵。

    &rdquo 小朱和小宋扑倒在他大腿上，痛哭道：&ldquo师哥&mdash&mdash!您停下不要玩了!您一定是跟着沈澄学坏了!您原先不是这样的啊!&rdquo 宁北上把他的刺客停在屋檐上，微笑着说：&ldquo你们说什么呢？沈澄在认识我之前根本不会打游戏，是我教他玩的。

     小朱哭道：&ldquo师哥，我饿!我饿啊!&rdquo &ldquo出去吃披萨。

    &rdquo宁北上重复道，&ldquo沈澄不在家我不想烧菜，感觉烧了也没人吃。

    &rdquo &ldquo我们也是人呐&mdash&mdash!&rdquo小江，小朱、小宋，小马哭倒在地。

     方京华对沈澄和宁北上的寄生关系比较了解，转身就去抽屉里抓了一把零钱，招呼大家说：&ldquo走啦，出去吃饭!&rdquo &ldquo帮我随便带点儿什么."宁北上吩咐道，随后躺回沙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继续玩他的刺客游戏。

     沈澄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