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凉风袭来青草香(3/3)
,而非真相。
仿佛才要有一点命运安排的希冀和幸福,便又被命运同带的苦难打败。
阮宁苦笑,拨了手机号码,铃声不过三,宋中元接通了电话。
他那边似乎很嘈杂,像是会议现场,隐隐能听到诸如“这次行动,情势复杂,有很大随机性,应选经验丰富的人带队”“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头脑灵活,能独辟蹊径,我瞧中元同他带出的侦察团就很不错。
至于经验,年轻人如不历练,几时能成材。
各个边境军区,如今只有延边青黄不接,平时任务虽比别处严峻,但是培养新人也应放在要位”等争辩的话,火药味十足,宋中元轻声说了句“稍等”,大步流星,似乎到了安静无人之处。
他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阮宁还未张口,宋中元却忽然想起阮宁最近一直念叨着要做四练彩超,而她平时从未在他上班时打电话,因怕打扰他。
这会儿想必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他打断她:“你现在在哪家医院?”
阮宁诧异,刚想开口,宋中元又道:“一定是一院,他们的四维的网上预约。
你略等等,我开车去接你。
”
阮宁觉得自己大约嫁了个超人。
她说:“四维结果不大好。
”
宋中元说了句抱歉,挂断电话,请了假,拿上车钥匙,又拨回去,微微拧眉:
“对你身体是否妨碍?”
阮宁有点崩溃:“是我的错,孩子大概有些问题,我给孩子带来了灾难。
中元,我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我不能害你。
我们离婚吧。
”
宋中元看了一眼腕表,谈道:“半个钟头,等着。
喝口热水。
”
阮宁站在医院的八楼,窗外梧桐高挺参天。
北方的冬越发冷测,夏则越发浓惧。
天气渐热,她轻轻推开窗,便瞧见檐上立着许多只肉乎乎的灰色小麻雀。
稠一堆,疏一堆,高低错落着,变幻的五线谱,有些飞去,有些又飞来。
便是靠着这些来参详时间的流逝。
否则,独自静止的时光只剩下枯索。
乌云渐渐密集,忽有惊雷响起,鸟雀呼啦啦地全散了,阮宁的手指微微抖动起来。
正常人不会这样,只有病人才会抖动。
惊吓时抖,痛苦时抖,悲伤时抖,唯独快乐时不抖。
她狠狠地攥住自己的手指,肚子里的孩子懵懵懂懂地转了个身,阮宁泪如雨下,鸣咽哽在喉头,忍了又忍。
忽而,阮宁觉得胃中翻江倒海,顷刻之间,在光滑如镜的大厅内,“哇”地吐了出来。
路人侧目,清洁工阿姨跳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要吐不会去洗手间啊!我们工作多累啊,你是故意添乱!”
阮宁于抖得更厉害,她说着对不起,从背包中抽出纸巾,蹲下身要去擦。
高如青山茂松的男人终于到了,先她一步低下身,他说:“你一旁等着,不要动,弄胜你。
”
然后,从旁边科室借了几张报纸,蹲下身子,一点点把污垢擦扒十得。
清洁工还在骂骂咧咧,穿着军装的宋中元默默由她骂看,直至地面干净如斯。
阮宁难堪地站在一旁蹭眼泪,那人又默默地去净了手,回来时把纸巾递给了她,轻轻地拍了了拍她的头,带了点淡淡的笑:“哭什么。
孕妇个顶爱哭,你又是其中翘楚。
”
阮宁啪嗒掉眼作,面后流鼻涕。
她说:“我骗了你。
虽然有句活来像是无力的辩解,且很可恨,可是我总觉得还是要说—一我不是故意的,仔细想想。
我从娘胎里大概就带了这病的基因,所以导致小宝的基因也有问题。
医生说他有可能是唐氏儿,也有可能是傻子。
我同你结婚时没说,是因为我很久没有犯过病,而之后的这辈子大概没有谁会让我再犯病了,所以我好了伤疤忘了痛。
”
宋中元表情依旧平淡如水,他说:“你们这些女孩儿就爱有一说百,把报告单拿来。
”
阮宁递过去,抹眼泪:“我想好了,我们马上离婚,这孩子以后我养着,一定不让他打扰你今后的生活。
”
宋中元修长的手指点着其中的几个数据,微微皱眉,认真地看着。
阮宁接着抹眼泪:“你又不是医生,看不懂的,我来解释给你听。
小宝心脏上有两个强光点,强光点这个东西……”
宋中元淡道:“腱肌或乳头肌发育异常,胎儿中百分之五的发病率。
”
阮宁蒙了:“啥,啥啥肌,乳头肌?乳头?”
宋中元扶着她的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给她买了瓶果汁,自己又灌了口咖啡,才淡谈掰正阮宁的头,低头,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他说:“冷静点,媳妇儿。
”
院宁僵滞在原地,在他的手中仰起头。
宋中元说:“据我判断,结果十之八九并非你所忧虑。
即便如你所想,我也要他。
傻的带给他快乐,聪明的就教会他快乐。
为人父母不是因孩子聪明优秀才欣喜,这世上聪明者活的容易却也免不了当牛做马,愚笨者虽活得艰辛但名利痛苦通通与之无关。
于是,愚笨也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们有本分,本分是使他幸福,不涉及其他。
至于婚娟,不是儿戏。
而我娶你的时节正忙得不可开交,并没有儿戏。
”
阮宁傻愣愣地看着他:“你叫我媳妇儿?”
宋中元松开手,咖啡一饮而尽:“不然呢?你不哭了,我准你叫我媳妇儿。
”
她说:“你傻啊宋中元。
”
他说:我知道了院宁。
十日后,验DNA的生物科技公司发来短信,孩子低风险,强光点是良性胜可自愈的。
阮宁一瞬间瘫在了沙发上。
她发短信:“媳妇儿,孩子没事!”
他哑然,谈淡微笑:“知道了。
”
飘窗外阳光灿烂。
她想起,那天他弯下身时,窗外雨声正盛,谅风袭来时,也带来了清冽的香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