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3)
兵刃相击声中,夏如茵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她陷入了一个杂乱的梦境。
梦中,她回到了夏府。
那年她十四岁,难得能出后院走一走,却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也是这样淫邪笑着,抓住她想脱她衣裳,兰青冲上来拦,被他踢飞了出去。
梦中都是兰青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求救声。
兰青拔了发簪扎入男人后背,拼了命帮她拖住男人。
男人受伤,发狂一般踢打兰青,兰青却只是嘶吼让她逃。
夏如茵看见兰青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可她却仿佛被泥沼缠住了脚步,根本动不了。
还是她院中一个胖嬷嬷赶来了,操着石块骂骂咧咧,和那男人扭打在一起,成功将那男人砸晕了过去。
这事自然闹去了夫人那,男人最后被打了一顿,遣出了府。
夫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将那救了她的嬷嬷也赶了出去。
那嬷嬷是夫人为她新换的仆役,才到她院中几天,和她甚至都来不及熟悉。
但嬷嬷面目狰狞与男人扭打的样子,夏如茵始终铭记,由衷感激。
夫人还要赶走兰青,夏如茵又去求了爹爹,才将兰青留了下来。
兰青的伤好了,额头脸颊和身上自此有了伤疤。
夏如茵问她,为什么要豁出命去救她。
兰青说我就算被怎样了,也顶多是受点伤,你身体这么差,如果被怎样了,一定会丢了性命。
夏如茵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她的命运悲苦。
她一岁生母便过世,六岁又大病一场,自此再无法肆意生活。
可她依旧爱这个世界,因为她有幸遇到过许多善意。
那些美好的瞬间点缀着她苍白的生命,让她有勇气面对死亡,也渴望活下去。
她的神智逐渐回笼,缓缓睁开眼。
首先入目的是施针的老御医,原来她正靠在树上。
暗九和刘嬷嬷跪在前方,不远处站着个她没见过的年轻男子,地上瘫着受伤晕倒的锦衣卫。
太子背对她而立,声音满是怒意:“……孤怎么说的,不能让她出半点事!为何她还会受到惊吓?!”
暗九躬身答话:“此人乃是贵妃侄子,二殿下表弟,属下一时犹豫,怕给殿下惹麻烦……”
“铮”的一声响,太子剑已出鞘:“你管他是谁?!”
那语调字字拔高,暗九伏地叩首:“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太子厉声道:“邬明轩,弄醒他!孤不会让他好死——”
那年轻男人便上前,拿了什么东西给那锦衣卫闻。
锦衣卫咳嗽两声,果然睁开了眼。
邬明轩却又挡在了太子身前:“殿下,此人乃锦衣卫指挥佥事,还请殿下三思。
”
太子冷笑:“三思?今日她若是……”
他朝着夏如茵看来,未说完的话便消了音。
老御医拔出银针,朝太子拱手:“殿下,这位姑娘已经无碍。
”夏如茵也努力撑起身体:“殿下,我没事……”
太子顿了顿,改口道:“他敢动孤带来的人,便是不将孤放在眼里,孤岂能轻饶他!”他朝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带她先行,孤随后就到。
”
刘嬷嬷便起身,掺扶起夏如茵,带她沿原路返回。
夏如茵走得远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还听见了凄厉惨叫声。
这回,她安全回到了马车,换下了破衣裳,却仍旧惴惴不安。
夏如茵担心太子会责罚暗九。
她刚醒那阵头脑还不大清醒,记不清太子说了什么,可后面那些话她却听得真切。
太子似乎对暗九没及时阻止那锦衣卫不满,觉得暗九给了锦衣卫机会动他带来的人,让他脸上无光。
可这是宫中,暗九一介侍卫,行事自然处处顾忌。
太子与二殿下对立,暗九为太子着想,不愿给太子惹麻烦也是忠心,太子竟然还责备他。
况且,九哥可比殿下更在意她安危,不可能不保护她。
那锦衣卫也没动成她,她不过是情绪激动才会晕过去,都没有受伤……
她在马车中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回来了。
他掀开车帘,带来了外面灼热的暑气,也带来了一丝血腥味。
夏如茵一眼便看见,太子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伤口,惊得坐直了身。
刘嬷嬷更是急道:“殿下,你受伤了!”
太子坐下,无所谓道:“无事,暗九割的。
”
夏如茵听到这话,人都傻了。
暗九为什么要以下犯上伤害太子?!难道……太子要罚暗九,或者干脆要杀了暗九,暗九不想死,反抗之时才割伤了太子?那暗九还活着吗?!
不待她的思维天马行空发散,太子便淡然道:“要杀那人有点麻烦,孤得受点伤。
”
夏如茵的思绪这才收住了。
她明白过来,太子是故意让暗九割伤自己的。
他若凭白杀了那锦衣卫,贵妃和二殿下会纠缠不休。
所以太子来一出苦肉计,比如这锦衣卫意图不轨,太子被迫出手自保……贵妃和二殿下便没法再掀起风浪。
夏如茵有些敬畏看太子,觉得这人不仅疯而且狠,为这么点小事,他竟不惜自残。
马车嘚嘚行驶起来,太子看向夏如茵,语气平淡好似例行公事一般:“你没事吧?”
夏如茵连忙答了句“无事”。
刘嬷嬷翻出药箱,递给夏如茵:“夏姑娘,还不快给殿下包扎?”
夏如茵这才反应过来,太子这位主子都慰问她了,她这个做丫鬟却还什么表示也无,也太不像话。
夏如茵连忙接过药箱,却忽然一滞,羞愧道:“刘嬷嬷……我不会包扎。
”
刘嬷嬷方才看到太子因为夏如茵晕倒大发雷霆,已是完全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太子果然看上了夏如茵!可太子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却偏偏要给自己安一个“不将孤放在眼里”的名目。
笨到这地步,刘嬷嬷着急啊!可她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殿下这么一把年纪都不曾找过女人,想来是不懂怎么讨女人欢心。
偏偏夏如茵也是个傻乎乎的,压根就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意她。
刘嬷嬷好容易给这两人找机会亲近一下,让夏如茵给太子包扎,夏如茵竟然又不会包扎。
刘嬷嬷也只得将药箱拿回来:“那老奴来吧。
夏姑娘,你且学习下,多懂一些总是没坏处。
”
比如下次换药时,你就可以帮太子包扎了!刘嬷嬷觉得自己真是为太子操碎了心,不料太子看过来,金色面具下,那双黑眸冷冷的:“不必了。
她才受过惊吓,让她好好歇着。
孤回去找大夫便是。
”
刘嬷嬷:“……”
得,殿下还怪她累着他的姑娘了!就让殿下继续犯蠢去吧!刘嬷嬷闭嘴,将药箱放回车凳下,一路再无话。
马车驶回太子府,夏如茵跟着太子下马车,便见到了单膝跪在地上的暗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刻的暗九表情太紧绷,夏如茵莫名觉得他有些陌生,连那声音也格外低沉:“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
夏如茵立时紧张起来,偷偷看向太子。
太子戴着那张冷硬的金色面具,看不出丝毫情绪:“去领三十鞭。
”
夏如茵心猛地一跳。
太子真要惩罚暗九!夏如茵不知道三十鞭对暗九来说算不算太重,但她慌了。
她清楚自己在太子这里没有资格说话,可她没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暗九被打。
眼见暗九应是,起身准备离开,夏如茵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殿下,且等等!”
太子微微偏头,不辨喜怒看她。
夏如茵愈发怕了,却还是颤声道:“殿下,那锦衣卫并没对我怎样,我是一时情绪激动才晕了过去,暗九实在不算失职。
殿下便看在暗九也是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夏如茵伏地叩首,一时间,四下安静了。
许久,还是刘嬷嬷一声轻咳,劝道:“夏姑娘,老奴知道你心善,可殿下行事,自有殿下的道理……”
太子打断了刘嬷嬷的话:“什么叫没怎样?”有什么被扔在她面前,是她被撕破的衣裳:“这叫没怎样?!”
夏如茵没法争辩。
太子声音森寒:“你替他求情。
”他重复道:“你竟然替他向孤求情。
”
他的声音压下来,那嗡嗡声愈发震得人心颤。
夏如茵克制不住发起抖来,不明白太子为何要重复这句话。
她以为太子要将她和暗九一起发落了,可太子迟迟再没了下文。
夏如茵听见他长长呼吸,终是缓了语气:“回去歇息吧。
”
他不和她计较,夏如茵知道自己应该庆幸,可暗九还是要挨打。
夏如茵终于仰起头,哀哀看向太子:“殿下,殿下……”
太子自她身旁擦肩而过,丢下句:“这三十鞭且先记着,滚吧!”大步离去。
夏如茵呆住,反应过来,急急谢恩。
她再回头去看暗九,暗九竟然已经没了踪影!夏如茵只觉奇怪,四下张望,还是没见到人。
刘嬷嬷上前将她掺扶起,又捡起衣裳,神色古怪:“夏姑娘,你……你和暗九?”
夏如茵不明所以:“什么?”
刘嬷嬷欲言又止,终是头疼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肖乾冷着脸回到寝殿,邬明轩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向肖乾汇报道:“……圣上起初是想追究的,可贵妃和二殿下一反常态,都摆出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圣上想是明白了这事与他两人脱不开干系,便让我回了。
”
肖乾摘下面具,吐了口中的金属薄片:“他们敢不息事宁人?”他嘲弄道:“自己的手脚不干净,还敢挑事?”
他开始扯蟒袍,忽然恨恨道:“邬明轩,赈灾那差事,给孤抢过来。
”
邬明轩听言大喜:“殿下,你终于肯振作了!自你剿匪回来便闭门不出不理政务,二殿下却处处出尽风头,微臣真是担心……”
“他想恶心孤,孤难道会让他好过?”肖乾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况且,孤要出京城。
”
他随意披上外衫,阴沉着脸疾步出了殿。
却说,夏如茵回到屋中,还来不及歇下,房门便被人推开,肖乾走了进来。
夏如茵看见他,连忙迎上前关切询问:“九哥,殿下没为难你吧?”
肖乾神色愈冷:“怎么,你以为太子殿下答应了你,还会背地里偷偷对付我?在你心中,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