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忠仆福伯现(3/3)
面烧饼。
还有一个小小的、粗陶制成的劣质药瓶。
瓶身粗糙,连个像样的标签都没有,只用劣质的墨汁歪歪扭扭地写着“跌打散”三个字。
“世子爷……”
福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双手捧着这两样东西,如同捧着救命的稻草,递到秦烈面前。
“老奴……老奴没用,弄不到好的……就……就这点吃的,还有……还有这瓶伤药,是……是前些日子老奴自己磕破了腿,求了后厨的张婆子半天,她才偷偷匀了这么一点给老奴……您……您凑合着用点……”
他浑浊的老眼充满希冀地看着秦烈,又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羞愧。
仿佛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是他天大的罪过。
那硬面烧饼黢黑粗糙,散发着可疑的气味。
那劣质的跌打散,瓶口甚至还沾着一点陈年的药粉污渍。
这两样东西,丢在路边,恐怕连最饥饿的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
在秦烈眼中。
在那古镜刚刚映照出的、那团指向他心脏的、纯粹炽烈的明黄忠诚之光下。
这两样寒酸到极点、带着霉味的东西。
却仿佛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
他沉默着。
没有立刻去接。
冰冷的目光,依旧如同实质般落在福伯那张写满风霜愁苦的老脸上。
“福伯……”
秦烈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府……现在……如何了?”
他没有看那烧饼和药瓶。
直接切入核心。
这老仆,是他此刻了解王府真实情况唯一、也是最可靠的窗口。
福伯捧着烧饼和药瓶的手微微一颤。
脸上的悲戚和讨好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一种更深沉的忧虑和……恐惧。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尽管这小院破败得连只老鼠都懒得光顾。
然后,他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语速急促地说道:
“世子爷,王府……王府现在乱得很啊!”
“王爷!王爷他……”
提到镇北王秦战天,福伯的声音哽咽得更厉害。
“王爷的旧伤……前些日子突然就……就发作了!咳了好多血!脸色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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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宫里立刻就来了人!说是皇帝陛下万分忧心,特派了御用的太医来诊治,还……还派了御前的龙骧卫‘护送’!”
福伯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瓶劣质伤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些人……那些人说是护送,可……可凶神恶煞的!把王爷住的‘听涛院’围得跟铁桶似的!连……连王妃娘娘留下的几个老人都被赶了出来!”
“王爷……王爷是被他们硬生生抬上马车,送去京郊的‘静心别院’‘休养’的啊!老奴……老奴偷偷在角门缝里看了一眼,王爷他……他连话都说不出,就……就那么被抬走了!”
福伯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深切的悲痛。
秦烈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福伯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冰寒刺骨的光芒,如同极地风暴般疯狂凝聚!
皇帝!
夏弘帝!
好一个“忧心”!
好一个“休养”!
这分明是趁他病,要他命!是釜底抽薪!直接将镇北王府的擎天支柱、他的父王秦战天,软禁控制了起来!
前世也是如此!
父王被带走“休养”,从此音讯渐稀,最终在北疆传来噩耗前,都未能再见一面!
这一世,这毒辣的算计,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还有……还有产业!”
福伯抹了一把老泪,声音充满了愤懑。
“二爷……二爷和他娘柳夫人,仗着王爷不在,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西城的铁匠铺子,南街的粮行,城外的两处庄子……这些……这些都是王妃娘娘当年陪嫁过来的产业啊!
现在……现在全被他们用各种由头,硬生生从账房那边‘暂管’了过去!”
“赵贵!赵贵那个黑了心肝的狗东西!”
提到王府管家赵贵,福伯恨得咬牙切齿。
“他就是二房的一条恶狗!那些铺子庄子里的老人,但凡敢说个不字,不是被打发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就是找个由头直接撵了出去!
换上来的……全是他们二房的心腹,还有……还有宰相府那边塞进来的人!”
福伯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他们……他们这是要把王府的家底,一点点都掏空啊!世子爷!”
秦烈听着,心中一片冰寒。
蚕食鲸吞。
温水煮青蛙。
二房秦枭母子,还有他们背后的宰相李元甫,动作果然够快!够狠!
“那……府里的护卫呢?”秦烈喘息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武力!
在这武道为尊的世界,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府,没有武力,一切都是空谈!
王府的护卫力量,是他将来翻盘的重要依仗之一!
提到护卫,福伯脸上的悲愤更浓,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无奈。
“护卫……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
“人心……散了啊,世子爷!”
“王爷在的时候还好。
王爷这一走,又被二房他们这么一闹……”
“那些有本事、有血性的老护卫,要么被二房找由头调去看守库房、马厩这些没油水又辛苦的地方,要么……要么就是心寒了,自己请辞走了。
”
“剩下的人……唉,要么是些混日子等饷银的老油子,要么……就是被赵贵那狗东西收买了,成了二房的眼线和打手!”
福伯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现在王府里巡夜的,都是些生面孔,眼神飘忽,对二房那边倒是恭敬得很……老奴……老奴看着都心慌啊!”
福伯佝偻着身子,捧着那发霉的烧饼和劣质的药瓶,浑浊的老眼含着泪,巴巴地望着靠在墙角的秦烈。
月光惨白,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更添几分凄凉。
“世子爷……您……您快吃点东西吧……还有这药……”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您伤得这么重……再不吃点……可怎么熬得住啊……”
秦烈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新开辟的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余痛,如同无数烧红的小刀在体内刮擦。
灵魂的刺痛也如影随形。
福伯带来的消息,如同冰冷的雪水,浇在他心头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上。
王府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父王被软禁,生死不明。
产业被二房和宰相府联手蚕食,根基动摇。
护卫力量人心涣散,或被收买,或被排挤,忠诚堪忧。
他这名义上的世子,如今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连这破败小院,恐怕都随时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狼撕碎!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绝境中的绝境!
然而。
就在这近乎窒息的绝望压力之下。
秦烈低垂的眼帘下,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那一点淡金色的光芒,却如同被重锤锻打的神铁,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凝练!更加锐利!
压力?
绝境?
前世的血海深仇,比这残酷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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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秦烈,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这点压力,这点绝境,算得了什么?!
正好!
用这压力,用这绝境,来磨砺他新生的锋芒!来淬炼他刚刚点燃的……那一缕不屈的气血之火!
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沾满血污,苍白如纸。
但那双看向福伯的眼睛,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而是如同寒潭深处,投入了烧红的烙铁。
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能焚毁一切的灼热意志!
“福伯……”秦烈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东西……放下。
”
福伯一愣,捧着烧饼和药瓶的手僵在半空。
“世……世子?”
秦烈没有解释。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
指向墙角一个被杂物半遮掩的、落满灰尘的破陶罐。
“放……那里。
”
福伯顺着秦烈指的方向看去,浑浊的老眼满是疑惑。
但他没有多问。
对于这位他看着长大、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境地的世子爷,福伯心中只有无尽的心痛和忠诚。
他连忙应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用油纸包着的黢黑烧饼,还有那瓶劣质的“跌打散”,轻轻地、如同放置珍宝般,放进了那个破陶罐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不安地看向秦烈。
秦烈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再次开口。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福伯……听着。
”
福伯立刻挺直了些佝偻的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秦烈,用力点头。
“老奴……老奴听着!世子爷您吩咐!”
“第一……”
秦烈喘息着,一字一顿,“今日……你来过之事……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包括……你认为可靠的人……都……不许提!”
福伯浑身一凛,枯瘦的脸上肌肉抽动,重重点头。
“老奴……老奴明白!死也不说!”
“第二……”秦烈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在福伯脸上,“我的伤……我的状况……不许……对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是!是!老奴记住了!一个字都不说!”
福伯的声音带着惶恐的坚定。
“第三……”
秦烈喘息更急,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缓了片刻,才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替我……留意赵贵!”
“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去了哪里……尤其是……和府外哪些人有接触……”
秦烈的眼中寒光一闪。
“特别是……宰相府……和二皇子那边的人!”
“能记多少……记多少!”
福伯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
赵贵!
那个如今在王府里权势熏天、对他们世子爷落井下石的恶奴!
还要留意宰相府和二皇子?!
这……这其中的凶险……
福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但当他看到秦烈那双冰冷、疲惫,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时。
那丝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悲壮的忠诚所取代!
他枯槁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指节发白。
“世子爷……您放心!”
福伯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压得极低。
“老奴……老奴虽然不中用,但……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一定替您盯紧了那狗东西!”
秦烈看着福伯眼中那团再次炽烈燃烧的明黄忠诚之光,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去吧……”
他闭上眼,声音低弱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小心……别让人……看见……”
福伯看着秦烈那虚弱到极致的模样,老泪再次涌出。
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子爷……您……您千万保重啊!老奴……老奴过两日再想办法来看您!”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如同来时一样,佝偻着身体,敏捷而无声地溜到门边。
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缝隙,警惕地向外张望片刻。
确定无人后,才如同融入阴影的老鼠,迅速闪了出去。
破旧的木门,再次轻轻合拢。
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轻响。
小院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寒风刮过破洞的呜咽。
秦烈依旧靠在冰冷的土墙上。
双眼紧闭。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寒风中凝结,带来刺骨的冰冷。
灵魂的刺痛和身体的剧痛交织,如同跗骨之蛆。
不知过了多久。
他那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瞳孔深处,疲惫虚弱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极致冷静,以及冰层之下,那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复仇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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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挪动身体。
不顾体内传来的撕裂般剧痛。
挪到那个破陶罐旁。
伸出沾满血污泥土的手,一把抓起了罐子里那瓶劣质的“跌打散”。
粗陶瓶身冰冷粗糙。
他拔掉那塞得并不严实的木塞。
一股混杂着劣质草药和淡淡霉味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秦烈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毫不犹豫地仰起头。
将瓶口对准嘴巴。
手腕一翻!
哗啦!
瓶中那灰褐色、掺杂着不明颗粒的劣质药粉,被他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口中!
药粉入口,苦涩无比,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土腥味和霉味。
瞬间刺激得他喉咙发痒,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强行将那些粗糙的药粉咽了下去!
如同吞咽砂砾!
紧接着。
他又抓起那块用油纸包着的、黢黑发硬的烧饼。
上面还沾着陶罐里的灰尘。
他看也不看,张开嘴,用尽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坚硬的饼壳几乎硌疼了牙齿。
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和隐约的霉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味道令人作呕。
但秦烈如同咀嚼着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眼神冰冷而专注。
一口。
又一口。
用尽全身力气,撕咬着。
吞咽着。
将那些带着霉味和苦涩的食物,连同着无边的恨意与冰冷的决绝,一起……
狠狠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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