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考工记》云:"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
"夫匠人者,操斤运斧以构宫室,抟土烧窑而制城砖,本应是国之基石,却困于贪腐之网,性命如蝼蚁,骨血筑窑墙。
当陈大柱顶风冒雪叩响值房木门,当半块带血地砖揭开砖窑秘辛,砖底暗纹不再是寻常刻痕,而是万千匠人用血肉在历史砖墙上凿出的控诉——这一夜的证据传递,是生者对死者的告慰,更是清白与贪腐的无声对峙。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永熙三年四月廿二,子时初刻。
工部值房的铜灯芯噼啪爆响,灯花溅在《太府寺物料账》上,将"砖价二百四十文"的记录映得血红。
谢渊握着狼毫的手悬在舆图上方,笔尖在"萧氏官窑"处反复轻点,忽闻后巷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夹着风雪拍门的呜咽。
门轴转动时带进半片冰碴,陈大柱佝偻着身子挤进门,蓑衣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在青砖上融成点点水痕。
他鬓角的刀疤泛着青紫色,显然是用雪水仓促冷敷过,怀中抱着的油纸包已被体温焐得微潮:"谢大人,我爹咽气前......"话未说完,膝盖已砸在砖地上。
谢渊忙扶住他发颤的胳膊,触到袖口下凸起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砖刀磨出的硬痂。
油纸包打开时,半块地砖的断口处还沾着新鲜血渍,"萧氏官窑"的火印被利器刮去,露出底下七道细槽:"这是我爹用砌砖刀刻的,"陈大柱的手指几乎嵌进砖缝,"他说砖底的纹路,和越州人买的弩箭一个样......"
丑时初刻,谢渊将地砖浸在温水盆中,血刻字迹随着水汽蒸腾显形:"丙巳位砖窑,北斗纹模具,三月望日转运。
"笔画歪斜却力透砖背,最后一划拖出的血线,分明是刻到力竭时留下的。
他忽然想起父亲狱中手札:"萧氏官窑砖底有七道砂眼,与弩箭模具气孔一一对应。
"此刻指尖划过细槽,触感竟与《吴越兵器谱》拓片分毫不差。
"大人,穿云弩的防滑槽需经七道工序打磨,"福生捧着残卷的手在发抖,"越州密报说,每套模具需萧氏官窑陶土三斗,恰合一块城砖的用土量......"谢渊翻开图页,模具剖面图上的北斗状气孔,正与地砖暗纹严丝合缝——原来每块浮冒的城砖,都是越州弩箭的隐形部件。
寅时初刻,陈大柱从鞋底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