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一章 情浓于血(3/3)
屋顶,头枕青瓦仰首喝了一大口。
入夜风起,空中月已残缺,斜挑在扶疏的枝影间,光晕浅淡。
萧平旌边喝边放空思绪,不知不觉酒壶见底,人也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东方刚刚破曙,一缕微光带来稀薄的暖意。
萧平旌揉着脸坐起身,觉得额角抽抽地跳疼,跃下屋檐,回房叫人打水洗脸。
他的酒量向来很好,一壶清酒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夜风露睡得不稳,多少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长林王素不喜繁礼,从不要儿子们晨昏定省地折腾。
萧平旌无聊地呆坐了一阵,起来换了件轻便的短衫,提剑出门,到主院东北的演武场中练早课。
此刻方才黎明,整个府中只有早起洒扫的仆役们穿行。
萧平旌练了一阵剑法,背心微微透汗,便走到场边木架上抽了布巾擦拭。
长林府演武场南接书院的后门,向北再过一条巷道便是外墙角门。
萧平旌擦了汗,正想重新提起长剑,突然发现那道常年锁闭的北角门竟是敞开的,外头隐约停了一辆马车。
这时巷道另一端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低着头,双臂反缚,被数名长林亲卫押着走了过来。
那人头上未戴巾帽,花白的发髻在晨风中有些凌乱,赫然是周管家。
萧平旌大吃一惊,几个纵步奔了过去,叫道:“站住!”
一行人脚步停下,为首者转过身,却是一脸严肃的元叔。
他一面挥手示意亲卫们快把人带走,一面迎向萧平旌,语调平静地道:“这是老王爷的命令,押送周管家到寒州乡下庄子上幽禁,请二公子不要插手。
”
萧平旌惊讶地问道:“周叔一把年纪了,昨儿还好好的,一夜之间能犯什么错,要送到边城幽禁?”
元叔抿着唇角避开了他的视线,道:“这不是我能跟二公子解释的事情,王命在身,请您见谅。
”说罢行了一礼,紧赶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萧平旌有些愣怔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眉间慢慢生出一抹怒意,转过身不去父王的正房,反而直接奔向了东院,一迈进外间的门槛,便大声叫了起来:“大哥!大哥!”
屏风后人影闪动,蒙浅雪迎了出来,居然整整齐齐已是一身出门的穿戴,皱着眉头道:“嚷什么呢,听见了!你大哥昨晚没睡好,刚刚才起身,今天这里没有早饭。
”
萧平旌绕开她冲进内间,直愣愣地问道:“大哥,周管家被父王下令押去寒州幽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蒙浅雪在后头听见,顿时也吓了一跳,“周叔吗?不可能吧!出什么事了?”
萧平章此刻尚未梳洗,寝衣松松系着,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眉目低垂,淡淡道:“既说是父王下的令,自然会有父王的道理,咱们做晚辈的不要多管。
”
蒙浅雪对夫君的意见少有不赞同的时候,听了这话却皱起双眉,摇头道:“周叔可是看着母亲长大的老人,能跟别人一样吗?他行事一向小心细致,我想不出能怎么触怒父王。
就算是看在母亲的分上,你也应该过问一声。
”
萧平章勉强笑了笑,安抚道:“好,等我见了父王就问。
林姑娘还等着你呢,快走吧。
”
蒙浅雪不疑有他,匆匆拿起披风系上,临走时还补了一句:“你一定要问清楚,晚上跟我说啊。
”
萧平旌抱臂靠在墙角没有说话,等她走远后方来到兄长身边,盯住他的眼睛,“我觉得……大哥似乎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对吧?”
萧平章眼底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并没有立即回答,转身默默看向窗外。
萧平旌急得不行,一下子又转到他前方,怒道:“昨夜我就觉得怪怪的,父王和你肯定藏了什么事情,你们俩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单单不跟我说!不行,都是一家人,我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的,今天你得告诉我,不说明白我就不走!”说着,他气呼呼地在窗下圈椅上一坐,两颊绷得铁紧。
因为身上有伤,萧平章的屋子里一向是三个火盆,暖气充盈,但他看上去似乎仍然有些畏寒,伸手取下衣架上的外袍裹在肩上,缓缓走到内寝门边,把半开的门扇重新关紧,回身将垂落的发丝以布带束起,靠在火盆旁坐下。
萧平旌的视线愣愣地随着他移动,刚才那股气势不知怎么的渐次就低了下去,有些不太自在地抓着圈椅扶手,大哥坐定后抬头一看他,他立即就站了起来。
“那个粉盒里夹藏的东海朱胶,其实周管家在它刚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萧平章的眉宇间掠过一抹痛楚之色,但语调却很平静,“父王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他加以惩处。
”
“他、他什么?”萧平旌睁大了眼睛,舌底有些发僵,“我不明白,周叔既然那么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说?!即便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他也该问一声啊!”
“他不说,是因为这也算合了他的心意。
对他而言,我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信!”萧平旌快速摇头,提高了音调,“这根本讲不通嘛!周叔在咱们府里近四十年了,照看母亲,照看大哥和我……他做出这样的事总得有个缘故吧?”
萧平章的视线缓缓定在跳动的焰尖之上,喉间的声音有些艰难,“你知道,父王是由先帝收养的吧?”
话题的突然转换令萧平旌一时有些发怔,呆了片刻方道:“嗯?哦……当然知道,大家都知道啊。
”
“我也是。
”
“也是什么?”
萧平章转过头,直直看向二弟的眼底,“我也是父王收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