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记 一九九九年三月·茗谷废宅(2/3)
着坐下,端茶轻啜,茶气氤氲在眼睫眉梢,别有一番娴雅。
启安低低地叹了一声。
艾默抬眼看来。
“这烦琐的工作,做起来远比预想的枯燥,要不是有一个最好的搭档,真不知有多头疼。
”他望着她,微微笑,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倾慕。
她是听惯了异性赞美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迎上他温煦的目光,总是脸颊发热。
“怎么会枯燥?”艾默搁下茶杯,低头一笑,“能够做这件事,已经不知有多幸运了。
”
他深深凝视她,“那是因为你爱这个地方。
”
艾默静了片刻,语声柔软,“难道你不爱?”
启安垂目想了一想,坦然说:“我对这宅子的感情,或许并没有你来得深。
”
艾默挑了挑眉,以目光无声询问。
“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偿还长辈的一个心愿,这你是知道的。
”启安缓缓地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对废宅的好奇多过尊重,兴趣甚于感情。
但你不同,你真心爱这里的一砖一瓦,尊重这里一草一木,就像热爱自己的家园。
”
艾默侧过脸,心口发紧,像有一个隐秘的伤口突然被碰触到。
启安的目光紧密追逐她每一分神色的变化。
“我只是对这个故事太投入了。
”艾默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我找来这么多资料,也不全是为了帮你重建这宅子。
这些资料里很可能有蛛丝马迹的线索,能帮我推断出那段故事的原貌。
”她端起杯子,小茶勺轻搅,苦笑道,“第二本的初稿其实早就写到尾声,卡在最后却一直写不下去,你想想这种滋味,就像喉咙里卡着鱼刺,有多痛苦。
”
“我知道,有时候对着设计图,为一个窗户的细节也要苦思冥想几天几夜,恨不得去撞墙。
”启安深有同感,却又困惑地皱起眉头,“但是你不同,写小说不需要像我们做建筑一样严谨,毕竟这不是历史小说,也不是人物传记,你完全有自由想象的空间,即使为故事重构一个结局,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为什么非要耗尽心思去寻找真相?”
艾默一时哑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太亮,让她有一种想遁逃的感觉。
“每个人多少都有些解释不了的执着念头,我大概是钻在这个谜题里出不来了。
”艾默搁下杯子,笑了一笑。
他却凝视她,毫无放她回避的意思,放缓语声问:“第一本书里,茗谷男女主人相遇相爱的缘起,那些让人感动的细节,不也同样是你的想象和重构吗?”
艾默手里茶勺叮当一声碰在瓷杯沿上。
“也只有女性作家才能这样细腻,我真佩服你想象出来的每个细节,竟像是亲眼见过,真的在这里发生过……”启安赞叹,“你把他们的相遇相知写得非常浪漫。
”
“生活本身,原本就比小说更精彩。
”艾默淡淡地回答。
“小说可以很完美,生活却太残酷。
”启安意味深长地一叹,“小说里你可以安排他们做一对城堡里的王子公主,幸福生活到永远,现实里茗谷的传说却是血淋淋的。
”
艾默一窒,脱口道:“那不是真的。
”
启安深深地看她,“可是茗谷毁于一夜大火,豹子伤人、督军遇刺这些都有据可查,是当年报章披露过的,你不也在文史馆看到了当年茗谷大火的老照片?”
“苏联的档案不也言之凿凿地记载着安娜斯塔西娅公主早就死了吗?”艾默嘲讽地笑,“真相和谎言,都是人写的。
”
启安笑起来,“你是说那部电影?我很喜欢那个结局。
你的故事也可以像那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非要追究一个结论?”
这样轻慢的态度,这样无所谓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令艾默非常失望。
她搁了杯子站起身,表情冷淡,“休息好了,我接着去干活。
”
他看着她回到桌前,再度埋首于资料和图纸堆中,背影也透出倔强。
启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试探、激将、旁敲侧击……各种法子都用过了,她就像一个藏满秘密的琉璃瓶,奇异的光从里面流泻出来,明明已瞧见影影绰绰的宝藏,却滴水不漏,无处下手。
一切只因为,她不信任他。
露台外面,细白的浪花涌上又退下,启安缄默地靠了椅背,心绪也随之起起落落,陷入淡淡寥寥的失落中。
台灯的橘黄光线将房间映得温暖安宁,艾默靠在床头,对着泛黄的旧日记本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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