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春晖 第四章 凶案(3/3)
一起急急追想朱煌,要在唐畔出手之前把他拦住。
唐畔也是一惊,他虽行走江湖多年,杀伐无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一个七岁的奶娃出手,但眼见那一剑来势凌厉,自己虽可躲开,却必会被人缠住。
只不过稍一犹豫的工夫,小方和林枫已然冲上,唐畔自知若被缠上,怕就要当场丧生在这二人手下,当即不再犹豫,双手连挥,又是漫天暗器撒出。
——这次顾忌到那孩子,施放的却都是细小的无毒暗器,更特意将朱煌的位置让开大部,只求能逼众人回剑自保,自己便有余裕逃命了。
叮当声又起,唐畔知道已暂时逼退对手,不及欣喜急急便要飞身而起,却惊见一道比日头还亮的剑光已迫在眼前。
唐畔大惊,退却,瞬间已跌落高墙。
那剑光却一刻比一刻炽烈,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不待他作势飞起,转眼已逼到他咽喉。
剑光淡去,唐畔才惊见,那突破他暗器之网、将他逼上绝路的剑客,竟然是那不及他腰高,年仅四岁的奶娃娃秋声振。
秋声振双手握剑,脸上满是坚毅,一握上剑,这四岁的孩子竟有些百战剑客的派头。
唐畔正半蹲作势欲跃,结果反而方便了这孩子,恰好被他指住咽喉。
林枫和小方方才飞出,眼见此景登时目瞪口呆,一时甚至忘了过去检查一下,那孩子是否中了暗器。
朱煌此刻才屁颠屁颠从正门绕着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笑:“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只要你什么都不怕一路冲上去,虾米绝对伤不了你的。
”“虾米”本是他和秋声振背地里给唐畔起的外号,此刻也不怕公开叫出来了。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林枫急急拉过秋声振,一手在他身体上下不住检视,忙不迭道:“你没事吧?没受伤?”
小方则觑空一剑刺出,口中道:“我定要替颜先生报此大仇!”
唐畔本已是唐门一脉的佼佼者,但比起小方的武功竟仍是差了一截,又被秋声振一剑逼落,心神已丧,此刻一剑刺来,他竟是无力闪避,眼见就要命丧剑下。
剑锋已然及身,甚至已让他的咽喉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但那尖锐骤然止住,再不能进。
因为那剑锋,被一人挟在指尖。
——沈抱尘。
沈抱尘一早便离开春晖镇去寻找唐畔的下落,却不料去而复返,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救了唐畔的性命。
小方赶忙收剑,林枫拉着秋声振也走了过来。
沈抱尘怒瞪了正在一边看热闹的朱煌一眼,转头对几人道:“诸位,我们去里面谈吧。
”
唐畔执掌唐门情报,自然了解这名不显于江湖的年轻人传奇的过往。
虽然只是一鳞片爪,但就算仅仅凭借这一点儿传言,已让他能够确知面对的是一位传说级的绝顶高手,心内一点儿逃走的念头也不敢有,乖乖跟着众人走入大厅。
大厅内,几人各怀心思。
沉默了许久,沈抱尘先朝唐畔开口道:“当日,你在脉枕中做手脚,意图谋害颜兄,我想知道是为何。
”
大家闻言都是一惊,小方则怒道:“你竟然早就……”
唐畔长叹一声:“沈兄果然明察秋毫。
当日我假扮医生来此,的确是不怀好意,那脉枕中暗藏着毒针,哈,会在多次被压时突然弹出。
我故意将脉枕遗留在房内,便是想无声无息地杀死颜先生,多亏后来悬崖勒马,才没铸成大错。
”
沈抱尘又追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唐畔的声音低沉:“我唐门经过多放查探,发现白莲教副教主赵全突然对颜先生倍感兴趣,便秘密派出多名高手注意颜先生。
我得到在白莲教中的死士卧底冒死传回的讯息,他们的行动和白莲教宗主的武功突破有关。
若许云鸿魔功大成,我唐门怕是首当其冲,所以我当时才想刺杀颜先生,一了百了。
”
林枫怒道:“你们争斗,颜先生何辜!这样的门派,倒不如被白莲灭了。
”
唐畔赧然道:“曲夫人教训的是。
当日我埋伏好机关后离开,越走越思量不对,才会返回来取回脉枕,幸亏没铸成大错。
哈,我拿到脉枕,发现里面的机关已全被震碎,便知已给人识破了机关,多亏沈大侠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而已。
”
其实那日唐畔是认出了突然造访的沈抱尘,心知唐门不能招惹此等劲敌,方才急急改变计划,至于之后的变化,却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沈抱尘不置可否道:“昨夜颜先生被杀,可是你所为?”
唐畔心知此刻若不能摆脱嫌疑,怕立时就有杀身之祸,甚至会牵连整个唐家,忙指天发誓道:“我以唐门的列祖列宗为誓,决非我或我唐门弟子所为。
”
小方冷笑道:“空口说白话有何用处?”
沈抱尘却点头道:“唐先生可否说明一下昨夜的行踪?”
唐畔点头道:“昨日傍晚我在青州城内接到眼线暗报,白莲教总护法在周边突现,而且八大护教神魔中的四人也已离开总坛,哈,行踪不明,哈,我直觉他们一次出动这许多高手,定和沈大侠有关,所以便快马星夜赶来告知神大侠,之后便一直和沈大侠在一处了。
”
沈抱尘追问:“你在青州的何处落脚?”
唐畔犹豫片刻,方才道:“恕在下不能说。
”事实上方才他说出“青州”二字,已颇为后悔。
沈抱尘点头道:“也罢。
”
小方怒道:“什么也罢。
他吞吞吐吐,十足可疑。
”
沈抱尘听到此处,骤然想起方才那一幕,转过身去对秋声振斥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胆大!等着,回头我好好教训你们两个。
”
秋声振平生所出的第一剑,竟是一举奏功,心情大好,闻听沈抱尘斥责,也不害怕,敛容道:“师兄跟我说的,只要觑准时机,不害怕,只往前不格挡,必能一举成功。
”
沈抱尘只觉一辈子都没如此生气过,拉过朱煌道:“我是不是偶尔应该打你们一两顿?”
朱煌嘻笑道:“怕什么,我知道师弟不会有危险的。
”这话一出口,连唐畔都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侧耳要听个清楚。
方才那孩子的剑法虽然在他的年纪上足以令人惊艳,但对于他这等高手来讲仍是小孩的玩意,谁想竟能一举奏功,逼得他手忙脚乱。
他真的很想听听这半大孩子究竟有什么道理。
只听朱煌道:“我早就注意到,这个唐先生每次说话,断句中间必然要有个停顿,偶尔还有‘哈’的一声吐气。
”他“哈”的那声倒学得和唐畔有七八分像。
唐畔心内一沉,暗叫惭愧。
朱煌续道:“我虽学艺不精,却也知道内息运转之律。
唐先生经常要靠自力吐气,定是练功出过岔子,内息不能持久之故。
我在唐先生和林姨他们第一次交手时,便已看出此点,不过唐先生以巧补拙,出手时漫天暗器乱飞,掩盖了他两次出手间的换气停顿,让人穷于应付,不及发现他这个破绽。
师弟虽小,但剑法气势一往无前,只要觑准唐先生两次出手的间隙,不为那漫天花雨所惑,定能成功。
”
这八岁幼童侃侃而谈,众人一时听得呆了,片刻,沈抱尘才骂道:“你既然能看出这个,难道看不出以唐先生的武功,就算振儿抢了先机,一举手间就会扭转局势,岂不是陷你师弟于险地?”
朱煌嘻笑道:“唐先生多半不会出手伤害师弟,他怕您。
更何况,只要有这一刻先机,林姨早就赶到了,难道还能让师弟遇险不成?”
不知为何,众人听着小孩子的童声,一时竟都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小方抢道:“无论如何,唐畔,你今日难逃公道!”
沈抱尘微微摆手:“小方,不必急噪。
”
小方的脸色一转为颓然:“颜先生他、他救了我的命,我若不能为他报仇……”
沈抱尘打断他的话道:“你的凝血奇症已经好了?”小方点头。
沈抱尘又道:“我方才见你出招,是左手用剑吧?”
小方面上红晕益盛,左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颜先生与我有大恩,我怎会……”
沈抱尘叹了一口气:“小方,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么?也罢,你便说说昨夜的行踪吧。
”
小方涨红脸道:“昨夜?昨夜下雪,村口李老让我帮他收拾粮食,我们直到三更时分小雪转雨之后才回来。
”
沈抱尘突地转向秋声振:“大家不用急。
振儿,你说你昨夜听到了什么?”
秋声振挠挠头,半晌才想起师父是问他昨夜惊醒的事,他那时半梦半醒,也记不得是梦中还是真的听到了,但既然师父发问,边懵懂答道:“昨夜天太亮,我就醒了,我梦到,不是,我听到,颜叔叔在讲话。
说劫丹什么的。
可是颜叔叔不是死了么?”
秋声振的话奶声奶气外加吐字不清,好在众人一向听得惯了才能明白。
小方追问道:“那你颜叔叔是在和谁讲话?”
秋声振闷头想了半天,方才道:“听不清。
师兄的呼噜声和外面的滴水声太大,我听不清。
”
朱煌急急大喊:“别污蔑我,我才不打呼噜呢!”
众人相顾默然,几人都是当今江湖顶尖之人,霎时间全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枫用右手将孩子抱得更紧,悄悄朝右挪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