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们(3/3)
找寻他时的那些际遇,想到此处顿时心如刀割。
她紧紧攥着拳头,她的目光迷离,语气冰冷,她怔怔地望着陆海洋,过了良久,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嗤笑道:“陆海洋,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骗我,我一样不会原谅你。
”
“对不起。
”陆青松由衷地说道。
“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眉冷眼一瞟,“你们两个都给我走。
”
“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的错。
我这就去认罪,就说是我做的,是我故意做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陆青松心一横,扭头就走。
“苏眉,即使我父亲去认罪又有什么用?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只是疏忽职守,这起事故已经把你爸搭进去了,你非得搭上我爸才甘心是吧?”见陆青松一副绝然的姿态,陆海洋扳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他虽然没有进监狱,可这五年来,他圈地为牢,总是担惊受怕,我们全家人都吃不好,睡不好,自责、愧疚、悔恨,一直都缠绕着他,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在坐牢了。
心牢,他给自己建了一座心牢,他就那样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走出来。
”
心牢?她在心中冷笑,她家里人所受的这些艰苦岂是可以用“心牢”这两个字来一笔勾销的?她看着陆海洋,心里的冷笑此时也变成了讥诮:“他那是报应,是活该,他以为他逃脱法律的制裁就能心安理得一辈子吗?”
“可是我爸没有做过,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发生意外。
如果真的是他亲手做过这种事,我一定会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
“你爸真的没有做过吗?”苏眉再一次逼视陆海洋。
“我爸跟我说了,那天我妈患病跑到冷库去了,他把她安置了一下,只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就发生了泄漏事件。
”
“你说不是你爸做的,那他为什么要跑?”此时的苏眉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怀疑地看着陆青松。
“他怕被牵连,怕我们母子俩会被人嘲笑、谩骂,怕我妈的病情会加重,所以他才改名换姓偷偷生活在别处。
”
这种理由她会信吗?她几乎压制不住身体里气血的翻滚,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咽下喉中的腥甜,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冷冷地说道:“你快带着你爸走,我怕我会后悔。
”
陆青松羞愧地望着苏眉:“我决定了,我去坦白,这些年我也很自责,因为我给那几个家庭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
”
“苏眉,我爸这些年真的一直在自责,而且那件事原本就是意外,你看他,他头发都花白了,他也过得很辛苦。
他好多次自责地掉眼泪,而且我妈又有病,他怕刺激到她,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强忍着的。
”
听完陆海洋的这番话,苏眉又心软了,她轻轻地推开陆海洋,麻木地往前走去。
和陆海洋分开之后,苏眉没有立即回到租住的老房子,她决定先搬去梁衣家住一阵子,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需要梳理,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原谅。
她同时也清楚,即使再憎恨她也不会放弃陆海洋,她对他的恨意远没有深到能够埋藏爱意。
她对他的爱才是无法泯灭的一道伤。
那天梁衣的父母有事出门了,只留下她和梁衣两个人看店。
不一会儿,梁衣接了个电话,然后她非常神秘地跟她说:“等会儿有人来找你,我先避开一下。
”
虽然梁衣一脸神秘,可苏眉已经猜到了来人一定会是陆海洋。
梁衣走开不过十来分钟,就有人推开了水果店的门。
果然是陆海洋,她原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可他只是静默地看着她,那种神情的陆海洋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九岁的时候。
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到陆海洋黯然的声音:“苏眉,我说过如果是我父亲做的,我一定不会包庇他,一定会让他承担法律责任,可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他在说什么?是什么意思?苏眉一脸恍惚地盯着陆海洋:“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爸现在就躺在医院里。
”陆海洋凝望她的时侯,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已经灰下去,暗下去,就像是炭,燃尽了最后一分光和热,于是只剩下一点余烬。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昨天晚上,我爸突然从楼上掉了下去,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刚才回恩港就出了事。
”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她气急败坏,红着眼睛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陆海洋定定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以前的你也是这样子的,像一只刺猬,一意孤行,骄纵,从不听人解释。
”
是吗?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一直是这样子的。
多可笑。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
”可他难道不知道,就算十八岁之前她是一只刺猬,可自从遇到他以后,她早已把自己打开,露出毛茸茸的、软软的肚皮,卸下了所有防备。
苏眉笑着指着大门,“你快走吧,我可是一只刺猬,你就不怕我刺伤你爸后又来刺伤你?”
陆海洋见她依旧是这副高傲的姿态,不禁生气地推门而出。
他原以为不会是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他的怀疑。
可没想到,她还是这样。
是啊,她从小这样长大,得势不饶人,早已经养成的骄纵,就算现在家境不如以前了,骨子里的骄纵也始终是不能被生活所磨灭的。
等陆海洋走后,苏眉才平静下来。
谁会和陆青松有这么大的干戈,就算她再怨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报复。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宋文祈的名字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飞快地拨通了宋文祈的电话,不等他说话,她就直接开门见山:“陆青松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听到她的声音,宋文祈一开始是震惊,过了好半晌,仿佛缓过来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的。
”
“你怎么会这么卑鄙?这是我和陆海洋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苏眉气恼地喊道,“你怎么能这样?”
“卑鄙就卑鄙吧。
”宋文祈哈哈笑了两声,漂亮的眸子一瞬间变得深沉,“我以前是正人君子吧,我拱手山河讨你欢,我倾倒城池博你喜,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的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隔着电话,他指着自己的眉眼,其实这时候,他想得很悲观,要怎样才能变成陆海洋?挖掉自己的眼珠,剃掉自己的眉毛?镶上他的眼珠,把宋文祈复制成另一个陆海洋,这样是不是就能得到电话那头那个女人的爱。
苏眉拿电话的手缩了缩,她没有想到宋文祈会跟她说这种话。
“我等了你五年,可你呢,用什么回报我的?你一次又一次地用刀凌迟我。
”他一字一顿地说,“陆海洋有什么好的?当年他不负责任,像缩头乌龟一样抛下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这样的人遇到事情只会躲避!”
“他配不配得上都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说罢这句话,她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宋文祈敞开西装瘫在椅子上。
其实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会在电话里承认,他只是不甘愿,不甘愿那两个人幸福美满。
是谁说过的,做不了你最亲近的人就做你的仇人,至少两者都能住在你的心上。
做你的守护神,你总是当成理所当然,你总是看不见。
那么,就让我做你的仇人好了。
这样被她咒骂,被她憎恨,被她讨厌,也是一种变相的牵挂。
这样也能住在她的心上。
哪怕你想起我时是憎恨的,我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