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福晋中午饭也没吃，让人拿酒，已经喝了半天了，把宫里和额附府送来的东西摔了一地。

    奴才们想劝，可福晋自个儿关在屋里，只让秀桃进去送酒。

    &rdquo 八阿哥呆了一下：&ldquo今儿是？&rdquo &ldquo爷忘了？今儿是福晋的生辰。

    &rdquo管家语气里没有一丝惊讶，见他神色不豫，连忙请罪：&ldquo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本该早告诉爷的，可福晋早早下了令，不许奴才们对爷露出一个字。

    &rdquo 八阿哥苦笑，楚言曾经开玩笑地告诉他，女人心眼小，专爱计较无聊的琐事，有些东西在男人看来无关紧要，在女人看来可是天大的事，特别是每年几个特殊的日子。

    说来也怪，楚言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能记住，和宝珠生活了几年，竟没记住她的生辰，平常倒也用不着他来记，到时候，管家自会提醒他，他不过走个过场，过去问问她的喜好，真要张罗什么，还是管事们按照她的意思去办，不需要他操心。

    今年，她不许底下人提醒他，应该就是楚言所谓的&ldquo考验&rdquo了，他没有通过，也无怪她发脾气。

     这些日子，他总是极早出门极晚回家，抓紧时间处理完公事，变着法把楚言约出来，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温馨自在。

    楚言活泼顽皮，点子极多，偏又善解人意，令他应接不暇，沉醉其间，几乎要认为公事和她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却不想，好景总是不长！宝珠这一恼，这一怒，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八阿哥心中后悔烦恼，脚下不停，不一会儿，已经来到宝珠住的院子里。

     屋里隐隐传来啜泣声和偶然的狂笑。

    好几个下人站在廊下面面相觑，束手无措，看见他进来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过来请安。

     八阿哥有些烦躁，挥挥手让他们推下，只留秀桃和管家在门口等候召唤，叹了口气，走过去，重重一推，开了门进去。

     八福晋宝珠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趴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心思，自己这半年来小心谨慎，曲意迎合，他却一无所觉，不为所动，越发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此绝情的人，当初又怎么会有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那么周到细致的体贴？正因那年在秋猎场，感动于他的温柔呵护，又听自己父兄舅舅们都对他赞口不绝，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才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央求阿玛去向皇上提亲。

    嫁给他的时候，她何等自信，相信他也是爱她的，相信他们是天作之合，相信他们会是皇家是京城最光彩最荣耀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她为他整顿家务，为他周旋于她不喜欢的贵妇诰命之间，可他对她却是日趋冷淡，成亲才几年，竟已形同陌路！到底是他的错，还是她的错？ 听见有人进屋，她恼怒地抬起头：&ldquo滚出去！下作东西，没有耳朵&mdash&mdash&rdquo 发现进来的是他，她呆了一呆，慢慢地支起上身，拿帕子擦了擦脸，用手理了理头发，故作平静：&ldquo你回来了？我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弄乱了屋子。

    你先回书房歇着，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rdquo 他一进屋就看见地上胡乱抛着的绫罗绸缎，散着的几件首饰古玩，还有碎了的瓷器，再看她鬓发散乱，满身酒渍。

    这样的景象，他并不陌生，却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东西浮在其中，预备她见到他会破口大骂，甚至撒泼打闹。

    实情却大出他的意料，这份倔强，这种故作坚强故作镇定，何等眼熟，不经意间触动了他，令他羞愧内疚，还有隐隐的心疼。

     在她对面，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诚恳地望着她：&ldquo今儿，是我不该，对不住！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听说你午饭晚饭都没吃，只是喝酒，这是你不该，不该糟蹋自己的身子。

    你若想喝酒，不如让他们备些酒菜来，我陪你喝，如何？&rdquo 她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笑：&ldquo说的是，我也有些饿了，让他们弄几个好菜来。

    &rdquo 他也笑，起身出门，叫来管家吩咐了几句。

     她自去洗了把脸，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慢地理妆，耳中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有如打翻了的酱铺子，什么滋味都有。

     他回到屋里，见她仍在梳头，笑了笑，也不多话，俯身一样一样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整理了放在炕上。

     她慢慢放下梳子，对着镜中笑道：&ldquo知道你受不了这个。

    要不，让秀桃进来，先收拾了？&rdquo 他抬头对着镜子，笑道：&ldquo不妨。

    &rdquo 她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

    他见地上该捡的东西捡得差不多了，也过来在另一边坐下。

    两人相对微笑，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她调开目光，一手把玩着酒杯，淡淡说道：&ldquo今儿是我生辰，你忘了。

    &rdquo &ldquo是。

    对不住！可有补偿的法子？&rdquo想到他的生辰，她费了许多心思，为他张罗操办，他只有愧疚。

     &ldquo补偿么？只要有件礼物，就成！&rdquo要他对她象为另一个人那样花心思，大概是不可能的。

     他更加心虚，赔笑说道：&ldquo先说说你想要一件怎样的礼物。

    &rdquo 她心里明白，大概是哭得累了，倒也没再觉得伤心，淡淡一笑：&ldquo不论我要什么，你都肯给么？&rdquo 见他面带为难，显然担心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她噗嗤一笑：&ldquo放心，我只想要你几句实话。

    &rdquo 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异疑惑，夹杂着几分警觉，一时犹豫不决。

     她笑得更加厉害，带着几分受伤后的幽怨嘲讽：&ldquo怎么？几句实话也不能对我说？&rdquo 他暗暗咬了咬牙，含笑点头：&ldquo你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rdquo &ldquo好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信！&rdquo她眼中锐光一闪，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干，这才问道：&ldquo你今儿又去见那个丫头了？&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同她一起，你很快活？&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你们在一起做什么？&rdquo &ldquo呃？&rdquo他呆了一下，眼中染上温柔，口气歉然：&ldquo对不住！不是不肯告诉你，实在是&mdash&mdash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时间无从说起。

    &rdquo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换了个问题：&ldquo你何时看上她的？&rdquo &ldquo自她进宫出事以后。

    &rdquo &ldquo这么说来，绿珠倒是你们的媒人了？&rdquo她嘲笑道：&ldquo那丫头装蒜的本事也挺了不得，前年冬天，在摛藻堂，她那番说辞，还真是撇得一清二楚。

    &rdquo 心上人被指责，他心中有些不快，仍是耐着性子解释：&ldquo她没有骗你。

    我先对她动了心，百般讨好，她对我却是无意，始终淡淡的。

    &rdquo 她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ldquo她的心气倒是挺高。

    这么说来，她又是何时对你动情的？&rdquo 他犹豫了一下：&ldquo去年在草原上，你走了以后。

    &rdquo 她心里一跳，有些害怕，两手使劲绞着，催促道：&ldquo说得细些。

    &rdquo 他看了她一眼，劝道：&ldquo宝珠，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mdash&mdash&rdquo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ldquo忘了你答应我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dquo 他叹了口气：&ldquo当日，她受了那一吓，越发怕马，我借口为你赔罪，每日陪着她练马，让她坐在马上，对她说些别的事物，她才渐渐放开了。

    后来，有一日，她告诉我，她也是喜欢我的。

    &rdquo 她彻底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ldquo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为了气我？&rdquo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也许，他还应该感谢她，没有那件事，他和楚言能有峰回路转的一天么？他不知道。

     &ldquo那，你预备何时娶她过门？&rdquo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ldquo也许不会。

    &rdquo他转头望着窗子，神情平静。

     她有些糊涂：&ldquo是你不想娶，还是她不想嫁？&rdquo &ldquo她没法看着我有别的女人，我也没法看着她难过。

    &rdquo刚听见她那番话，他虽然口头上顺着她，心里却是不甘，他不想放手，可经过这些日子，他能够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强把她留在身边，只会令她恨他，也令他恨自己。

     她无法置信：&ldquo她看不得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她是这么告诉你的？若是你没有成亲，若是你娶了她，你还会要别的女人么？&rdquo &ldquo她说她家乡有个读书人曾经说过，要想一个月不安生，请客吃饭，要想一年不安生，搬家，要想一辈子不安生，娶小老婆。

    我深以为然。

    &rdquo 她呆呆地望着他，她苦争苦求，却从没想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呆了许久，没有说话。

     秀桃带了两个丫头进来，摆好饭菜碗筷，手脚麻利地略略收拾了一下，无声地退了下去。

     他乘了碗汤递过来：&ldquo这是你爱吃的鸡皮笋丝汤。

    &rdquo 她无意识地搅着那碗汤，幽幽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ldquo你，可曾喜欢过我？&rdquo 他愣住了，为她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慢慢收了回去。

     许久，她以为他不会答了，是不想教她伤心吧，他对她好歹还有一丝在意，她是不是该知足了？ 却听他轻轻在说：&ldquo是。

    我自八岁上，听说了你的名字你的事儿，就悄悄喜欢着你。

    &rdquo 她猛地抬起头，满眼惊讶不信：&ldquo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在哄我？你&mdash&mdash&rdquo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初，不是她自作多情，他也曾经记得她的生辰。

    刚成亲的那年，他伴驾南巡，知道赶不及她的生辰，巴巴地派人送回来一个箱子，满满地装着他在南边收罗到的玩意儿，古玩字画，根雕泥塑，茶具绣品，还有漂亮的石头，她信手翻了翻，没什么合意的东西，随便扔到了一边。

    那以后，每到她生辰，他都会问她要什么，让管事按照她的意思去操办，钱也舍得花，客也舍得请，却是再也没有他的心思在里面。

     原来，那个箱子里装的就是他的心思和情意。

    原来，她孜孜追求的东西早在不经意中得到。

    她却不知，漫不经心地糟蹋了，舍弃了，直到他的心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才发现已经永远失去。

     头象要裂开一样地疼着，她虚弱地笑了笑：&ldquo对不住！我酒劲上来，也乏了，想早点儿歇下。

    &rdquo 按她的意思说出那番实话，心中着实担心她受不了，见她一脸苍白虚弱，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站了起来：&ldquo我叫秀桃进来。

    你若是有什么难过之处，不可强撑。

    &rdquo 到了外面，对秀桃细细嘱咐一番，回头看了看，叹息着走开。

     在他出门的一刻，望着他的背影，她很想冲动地叫住他，告诉他她后悔了，她愿意改，他们可不可以重新来过？终究还是忍住了，只任泪水狂奔。

    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那个人聪明骄傲，她又何尝不是，何苦再作践自己，反让他看轻了她？ 温宪公主的产期快到了，额附府早早做好必要的准备，万事俱备，只等着小家伙的到来。

    楚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每一个人在期待盼望的同时，都怀着担心和恐惧。

     在现代，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地区，只要孕期诊断做得好，分娩是万无一失的，甚至很多内脏先天不足的婴儿，从母体出来，立刻上手术台，也能健康的活下来。

    产科被称为充满喜悦的地方。

    可是，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还是女人的鬼门关。

    她那点一知半解，半瓶醋的医学知识，根本无济于事。

    她知道名字的药品和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