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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凰诀番外 茴笙> 第十七章 断情

第十七章 断情(2/3)

女子是个孤女,没有亲人,长得十分貌美,吴王殿下对她宠爱非常,前些日子甚至替她找到了章匮的《旧风霜》琴谱。

    ” “喜欢章匮的琴谱?”慕仪语气平静,仿佛那话中倾心她人的男子不是她的未婚夫婿一般,“章匮的曲子平和恬淡,那女子既喜欢他的琴谱,想必也是一个心思恬淡、不慕富贵的。

    ” “心思恬淡、不慕富贵?”温静萱重复道,语气里终于带了丝怒意,“你是在说笑吗?那女子若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为何会甘愿无名无分做了别人的外室?难不成真是爱慕吴王殿下的人品气度,爱慕到连名分脸面也不顾了?” “阿萱,你就是太看重家族啊体面啊这些东西,所以不相信世上会有人真的不在意它们。

    但我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人真的不在意,至少我见过一个。

    ” “谁?” “便是上次我与吴王殿下出游时遇见的一个女子。

    不出意外的话,你说的那位吴王如今十分宠爱的女子,应该就是她。

    ” “你见过她?”温静萱蹙眉反问。

     “见过两次。

    ”慕仪道。

     温静萱看她闭门不出,就当她不问世事了,却不知外面的风声她是一点都没落下。

    温静萱能打听到的消息,她也基本都听说了,从听到章匮的《旧风霜》起,她就确定,那女子多半是秦姒墨。

     唇边溢出丝苦笑。

    这剧情发展得实在太快,上次见面他们还是对立,一转眼姬骞居然已经跟秦姒墨好上了,真是不能不佩服他的速度。

     这些日子她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本以为再遇上什么也不会有触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那么难过? 同理可得,慕仪与温静萱能打听到的消息,临川长公主自然更能打听到,太子自然更更能打听到,左相和陛下自然更更更能打听到。

     于是这么递推下去,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最近这架势,是这几位齐心协力开个好几个坑,然后同步更新啊! 今年的夏天不能更精彩! 李书华的案子越查越大,顺藤摸瓜揪出杜徽之后,又牵扯进了一帮地方官员,包括盛阳郑氏嫡子之一、时任洛城令的郑矽。

    据查他们利用兴修河道强征民夫,将人弄上河道去之后却不给吃饭,逼着那些民夫不眠不休地埋头苦干,许多人就这么被活生生累死饿死,白河两岸白骨累累,惨绝人寰。

     见到这个情况,许多家中有男子的人家都不愿让儿子去修河道,这些官员趁机敲诈勒索,逼得老百姓交巨额的免役钱,若交不出来,便要拿女儿抵债。

     这些事情早已闹得民怨沸腾,只是一直被各级官员层层隐瞒,难达天听。

     陛下这回才是真正的勃然大怒,将李书华及八名涉事官员判了斩刑,其余犯事情节较轻的也判了流放三千里,抄家之后,家眷一应没入教坊司,沦为贱籍。

     据说负责抄家的官员在执行公务的大半个月里,见到各府的奇珍异宝无数,着实开了一回眼界,差点没带上夫人孩子一并去欣赏。

     于此同时,陛下也正式下旨,将兴修白河河道之事转交吴王负责,在盛阳耽搁好几个月吴王和太子先后启程返回煜都。

     然而,一个是回去领赏的,另一个却是回去受罚的。

     慕仪似乎没有注意到天翻地覆的时局,依旧整日关在房中看书习字,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可惜即使身体被自我捆缚住,心情却依然无法获得宁静。

     自从猜到姬骞的那个女人是秦姒墨,慕仪总是会想起那个下午,秦继对她那番倾诉剖白。

    她有一万个理由去怀疑那件事情是个陷阱,可出于一种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本能,她相信了秦继的话。

     她也猜测过,秦姒墨和姬骞的事,秦继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个疑问在心头盘旋许久后,她终于找了个由头亲自去城外的朝云寺进香,而秦继也不负所望地出现在了那里。

     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不用慕仪挑明秦继便平静道:“姒墨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端仪皇后题字所用的墨水配方里有一味极少见的草药,鲜有人识得,姒墨自幼在山野长大,熟知这些,我因为得到你的承诺,决定帮吴王先过了那一关,于是她便提出要亲自去找。

    谁知却失足跌落山崖,虽然救得及时,也还是受了些轻伤。

    那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便离开了,却没想到她竟会瞒着我,又去找了吴王殿下……” 慕仪淡淡道:“也许是他们在找草药的过程中越聊越投契,最后产生了感情,又或者更早。

    那一晚你将我从青凌江畔劫走,只剩他们二人独处,有些事情就萌生了源头。

    ” 秦继没有说话。

     “如今你也寻不到她吗?”慕仪问。

     秦继摇头,“当初小青之所以能寻到她的踪迹,无非是因为她身上有特殊的香料,一路留下记号小青才能循着找过去。

    可如今她不愿意被我找到,我便没有办法了。

    她看着性子平和,但真决定了什么事情,是谁都拦不住的。

    ” 慕仪只是沉默。

     “你在生她的气吗?”秦继忽然问,“姒墨此番的行为,想必令你不悦了。

    你怪她吗?” 慕仪看向他,“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想你多半是不高兴的,可我又盼着你不要太过生气。

    ” “自然。

    那是你妹妹,你当然要护着她。

    ” 秦继却微微笑了,“我盼着你别恼,不仅因为她是我妹妹,还因为,你有多恼,就证明你有多在意吴王殿下。

    ” 慕仪被他说得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秦继那只青色的小鸟开始飞到她的窗前,盘旋低鸣,仿佛有满腔心事要对她诉说。

     慕仪第一次见到它时,还以为是秦继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可检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条子。

    她困惑了一阵子,然后便明白了,它是他遣来陪伴她的。

     这样的情况让她觉得惶恐。

    明明她即将嫁为人妇,明明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制止这种行为。

     九月十八,九颗血淋淋的人头在煜都西市的独柳树刑场落下,慕仪也在同一日由聚城启程返回煜都。

     这一段时间她在本家待得十分清静,一想到回到煜都就要面对更复杂的局面,便实在想再拖一拖。

     但这回由不得她。

     十一月十三,是她的十五岁生辰,家族将在那一日为她举行及笄大礼。

    这是慕仪人生中第一个完完全全以她为主角的仪式,这个仪式将正式向天下宣布她已成年,整个煜都的命妇贵女届时都将前来观礼,半点轻忽不得。

     因着需要准备的事太多,慕仪本以为会走得比较迅速,哪知原本只需二十多天的路程,这回居然硬生生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走了一个半月后,终于回到了阔别半载之久的煜都,而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朝堂又接二连三发生了三件大事。

     旁的都可以忽略,最重要的一件,太子姬謇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却被发现,此刻已被锁拿起来。

     事情的全部慕仪是在第二日才从余紫觞口中得知。

    说是太子良娣沈氏有孕,陛下亲自驾临东宫看望,这原是莫大的殊荣,对于近期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来说,无疑是件比得子还让人欣喜的好事。

    可谁知看完儿子的妾侍之后,陛下又一时兴起在东宫转了几圈,无意间推开一个房间却看到里面供着偶人,偶人上刻着一行小字,凑近一看,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雷霆之怒就此降下。

     巫蛊之祸历朝历代总少不,慕仪没料到在她有生之年也有幸领略一回。

    在听完事情的梗概之后,她就知道,太子约莫是要完蛋了。

     她料得半分不差。

     此前因为白河贪污案,陛下早已对太子心存不满,碍着父子情面才一再轻纵。

    此番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数罪并罚,很快便有人供出白河贪污一事太子也脱不了干系。

     墙倒众人推,自古都是如此,陛下重压之下,太子党羽纷纷丢盔弃甲,不过半月查出来的太子罪责便有几十条,当真是罪如山积。

     十一月初五,陛下降旨,将太子废为庶人,幽禁于东阳宫。

     一众亲附太子的大臣皆被惩处,执金吾沈翼被削职,那位扯进贪污案的洛城令郑矽原本还靠着家族势力关而不审,如今终于被提了出来,直接判了斩立决。

    盛阳郑氏家主郑砚被狠狠申斥,族中一应子弟的恩荫官位全被剥夺。

     富贵尊荣,转头成空。

     圣旨降下来那天,长公主的车队行到距离煜都五十里的一座小城,当夜慕仪立在庭中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却见母亲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临川长公主才慢慢开口,“你都想明白了。

    ” 她轻垂眼睫,“是。

    ” 她都想明白了。

     很多事情置身其中只觉得迷雾漫天,可是回头来看,处处都是蛛丝马迹。

    从前她存了逃避之心,不愿意去看明白,可这一次却由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这回盛阳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正如她在郑府同余紫觞分析的那样,太子本打算利用御书被窃一事栽赃姬骞,同时离间他与慕仪的关系,令温氏与他交恶,可谁知一切都被姬骞算在其中。

     裴业是姬骞的人。

    他大抵是看出了父亲追随太子的政治立场,觉得太过危险,又或者是他看出了太子最终必定会败给吴王,所以他违背父亲的意愿,自己做了决定。

     那幅御书不是姬骞骗他接下的,而是他心甘情愿收下的。

     背上这个冒犯太祖的罪名,舍了父亲和自己的一生前程,换来家族其余人的平安,这笔买卖划算得紧。

     她想起在沉香水阁,裴业笃定的笑容,他说:“我从来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 原来是这样。

     姬骞做了这样的布置,无非是在拔高自己名声的同时,让太子他们误以为,至少离间他和温氏的计划成功了。

    此时他再暗中动手,一举找到他们的死穴。

     贪污案只是个引子,巫蛊才是大戏。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这一次,父亲和姬骞该是早就谋划好的。

    不然当初,姬骞恐怕也不能那么轻易将她从聚城温府带走。

     她当时还以为是他能耐了得,如今看来,分明是父亲暗中默许。

     这两个她最在意的男人联合在一起,将她蒙在鼓中,像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到头来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她只觉得齿冷。

     “我们都被骗了。

    ”她听到母亲冷而淡的声音,“他们……当真是很好,非常好。

    ” “阿母……”她抬头,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了,被蒙蔽的不止自己一个,母亲又何尝不是被父亲蒙在鼓中?前些日子还巴巴地写信同他商讨解除她与姬骞婚约的事情,她这个反应落在太子等人的眼中,更让他们坚信了自己计划的成功。

     而这些想必也在父亲和姬骞的算计之内。

     临川长公主扯唇笑了笑,“其实事情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知道前阵子,阿骞宠爱那个民女不过是做个样子去迷惑旁人。

    他到底不是真被别的女人迷了心智。

    ” 她苦笑。

    是了,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可是事到如今,这个消息还重要吗?她又真的在乎吗? 慕仪在十一月初返回煜都,此时距离她的及笄礼不到半月,而外面又乱成这样,慕仪当时就揣度着,这个笄礼多半要推迟了。

    果不其然,父亲很快宣布,将她的笄礼延期到次年上巳节,大家都表示理解。

     十二月初,陛下降旨,改立吴王姬骞为雍王,成功将整个朝堂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四儿子身上。

     天下皆知,雍即煜都,雍王则为煜都王。

    以京畿之地为其封地,足见地位的尊崇。

    雍王作为仅次于太子的爵位,历来只封嫡子,通常是皇后的长子得封太子,次子则为雍王。

    大晋历史上也曾有过三位太子是先封雍王,再封太子。

     今上没有嫡子,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后便将雍王之位一直空缺,如今太子被废,吴王改立为雍王,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这个从前一度不起眼的四皇子,即将成为帝国的新一任储君。

     人心浮动,所有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将来筹谋打算,慕仪却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她如同在聚城一样,整日关在房中,也不做什么,就是发呆。

    有时候一走神,大半日就过去了。

    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时光不是那么难捱,也不用去见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她甚至想着,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错。

     那年冬日煜都的雪下得特别大,她常常倚在窗边看着漫天碎琼乱玉,一站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想,也许就是在那个冬日,她性子里最后的天真被一点一点磨尽,只留下满目狼藉。

     姬骞行雍王册封礼的那天,慕仪坐在廊下慢吞吞用完了一个大大的冰碗。

    天寒地冻,她吃完之后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团,小青在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慕仪在聚城时它就这么来看她,后来她回了煜都,它便跟着回来,一路上慕仪只要抬头,十次有八次总能看到它。

    她心中明白,那个人一定也在附近。

    他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她。

     想到这里慕仪心头一痛,面上却笑了。

    她伸出手指,示意小青落到上面,看着它血红的尖喙,轻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开心啊?每次来看我都叽叽喳喳的,从来不会有忧愁似的。

    ”声音低下去,“我要是可以像你一样就好了。

    ” 她觉得她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那一日,她在温府的湖畔,看到姬骞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而她心中只觉得恍惚。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自从那一夜在裴府,居然已经有六个月了。

     在这期间,他忙着扳倒太子,忙着拥抱别的女人,忙着当他的雍王殿下,早顾不上她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在她面前站定,蹙眉,“脸色这么差,不是说你的病早养好了吗?” 她不说话。

     “你这个样子,是在生我的气?”他略一思忖,“是了,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那夜我将你的笔墨示于人前,你肯定很生气吧?跟我说说,后来私下骂了我几次?” 他大抵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奈何慕仪一点也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倒叫他有些无趣。

     轻叹口气,“纵然你当时生气,如今也该气消了吧?裴休元与我早有默契,那晚他必会出面担下那个名头,你的清誉不会有半分损伤,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而已。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不会当真置你于险地,阿仪。

    ” 是,这些她早就想明白了。

    那是他们演给太子看的一场戏,环环紧扣的大戏,而她是其中最关键的棋子。

    若他提前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她必然会帮助他,可他却选择将她蒙在鼓中,只因他需要她最真实的反应,好让太子安心。

     可她讨厌这种被蒙骗的感觉,这会让她想起那个给她留下不好回忆的上元节。

     见她还是那个表情,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这样子,是不想见到我了?” 她终于开口,“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你猜不出来?”他似笑非笑,“以你的聪明,不该问这种问题。

    ” 不,她不聪明。

    她一点都不聪明。

     她觉得无力。

     刚才那一瞬,她想知道的是,秦姒墨是怎么回事。

    她听说他曾派人大张旗鼓去洛城为她寻找失落的章匮遗曲,暗中却搜罗了大量太子党羽贪污腐败的证据。

    那么果真如母亲所说,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迷惑旁人,他并没有真的…… 朝堂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却连去关心一下都做不到。

    这段时间充斥她脑海的,不过是这个男人,他和别的女人在做些什么。

     可这些心思,她不能说给他听。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可悲。

    这样的心情,与那些渴盼着夫君怜惜的妇人有什么差别? 强烈的自我厌恶涌上心头,她转身就要离开,姬骞却忽然动了怒气,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她扯入怀中。

     他从身后抱着她,不顾她奋力的挣扎,冷声道:“你现在跟又我装些什么!前些日子你闹出那样的事情,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跟你服软示弱吗?如今我来了,你怎么不继续拿乔了?” 她被他的话说得心头一凉。

     病中跟母亲说的那番话,她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病糊涂了才一时失言。

    可在心底深处,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说出那番话其实是故意的。

    她清楚母亲对她的疼爱,若她知晓自己因为这桩婚事这般痛苦,一定会设法取消。

    到那时,姬骞必然会有所行动。

     说到底,她只是想以家族的势力来威胁他。

     这实在太可笑了。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去留住男人。

    更可笑的是,在她做出这样的事之后,整整六个月那个男人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仿佛这桩婚事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仿佛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无法面对卑微到这个地步的自己。

     “混账!你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奈何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差距太大,纵然使出浑身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

     姬骞被闹得心烦,索性将她掉了个方向,逼迫她面朝着自己,右手扣住她的腰肢,低声喝问:“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她不可置信。

    这个男人,明明是他利用她骗了她之后,再将她置之不理长达数月,这期间还和别的女子将风月逸闻闹得满城皆知,怎么此刻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 气到了极点,她反而笑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放开我。

    ” “你不想跟我说话,那你想跟谁说话?秦绍之?”他眼睛危险地眯起,“那只每天都飞来看你的畜生身上藏了些什么,惹得温大小姐连体面都不要了!”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知道了她这几个月里和秦继的种种往来。

     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恼恨,她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最近的种种反常,原来她不顾规矩地和秦继暗中往来,无非是心存怨恨。

     她想报复他。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 “与我无关?”他冷笑,“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如今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私下往来,还说与我无关?” 她看着他,忽然道:“你纳的那名女子,是秦姒墨对吗?” 他蹙眉,“是。

    ” “你喜欢她?”她觉得她声音如同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

     这一回他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是。

    ” 她以为她会控制不住哭出来,但事实上她只是哑了片刻,便继续道:“她不会一直做你的外室吧,你预备怎么安置她?” 姬骞思忖片刻,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慕仪,“你……不会是担心姒墨过门后,会影响到你的地位吧?” 慕仪不出声,他似乎当她默认了,用一种淡漠到无以复加的口吻道:“姒墨与你不一样,她不在意虚名,也不喜欢踩在别人头上。

    无论我最后如何安置她,她都不会与你争的。

    ” 他的话好像一柄锋利的刀刃,直直扎进她的心口,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待她想出什么来回击,他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慕仪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阿母,你猜错了。

    我们都猜错了。

     原来他对她,并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很早以前慕仪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讲人们的记忆有时候会下意识自我保护,一些太不愉快的事情它会自动避开,便是传说中的自欺欺人了。

     慕仪觉得这个说法也有一定道理,至少很多年后她回忆起来,那一天之后的许多记忆都十分匆忙模糊。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下意识不想去面对。

     温慕仪在十五岁那年的上巳节举行了盛大的及笄礼,风华倾动煜都,所有人都在说温氏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终于长成,很快便将嫁入天家为妇。

     而她的夫君,是从前的吴王殿下,如今的雍王殿下,未来的太子殿下。

     那年八月初一,慕仪身披嫁衣,坐在花轿中由人抬入了雍王府。

    慕仪坐在轿内,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忽然一阵恍惚。

    她想起六岁那年,她和姬骞一起去看紫堇公主出降,当时的一切都与今日如此相似。

     一样的十里铺锦。

     一样的满城轰动。

     一样的天子驾临。

     她想起那个时候,姬骞抱着小小的她,她坐在他的膝上,与他额头相触。

     他说:“新妇子,就是像紫堇姐姐这样,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花轿上,让人抬到夫君家里去。

    ” 他说:“阿仪是四哥哥的新妇子,自然,是要抬到四哥哥的家里了。

    ” 他说:“抬到四哥哥家里,然后跟四哥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那真是她听过的,最大的谎话。

     雍王婚后第三个月,十一月初三,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陛下降旨立其为太子,雍王妃温氏为太子妃。

     余紫觞在慕仪成为太子妃的两个月后决定启程去远游,慕仪到城外送她。

     刚过完新年,煜都还洋溢在一片喜气之内,慕仪身披狐皮斗篷,握着余紫觞的手,迟迟不舍得放开。

     余紫觞笑着摸摸她的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 她眼眶微微发红,“傅母当真不愿留下来陪阿仪?” “不是我不愿陪你,只是游历天下是我长久的心愿,拖到今日才去实现,已是有些迟了。

    ” “傅母好生潇洒,阿仪却是不行了。

    ”慕仪黯然道。

     余紫觞温和地看着她,慕仪见惯她倨傲自我的样子,这般柔和的神情已经有许久不曾看到,“虽然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但其实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这样的生活你心中或许羡慕,但若让你选,你却是绝不会选的。

    ” 慕仪不语。

     余紫觞没有说出来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是长在旷野的无边芨芨草,而慕仪,是养在幽室的人间富贵花。

     终究不一样。

     “我现在离开,你觉得难过。

    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离开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 余紫觞离开后,慕仪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近一年她本就不爱说话,如今更是沉默。

     姬骞有时候觉得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人前端庄静雅,人后机灵俏皮,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如今这个被她娶回家的女人却终日寡言,看他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仿佛死了一般。

     他简直有种自己逼良为娼的错觉。

     姬骞成为太子之后的第九个月,白河再次决堤,姬骞奉旨离京巡视河道。

    与此同时,被囚东阳宫已近一年半的废太子姬謇密谋反扑,暗中集结旧部趁姬骞离京的空档意图逼宫。

     靠着前执金吾沈翼的带领,九重宫门大开,废太子的军队涌入皇宫,而此时陛下已感染风寒数月,服了药正在沉睡。

     眼看江山就要易主,姬謇尚来不及激动,却见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四弟姬骞身披玄色刺蟠龙斗篷,含笑立于九级台阶之上看着自己。

     而他的身后的骊霄殿金顶上,沉默地蹲踞着一排又一排羽林儿郎,弯弓搭箭,目光森冷如鹰鹫。

     嗜血而无情。

     这一夜慕仪一直在东宫的寝殿内读书,灯花晃动,她的心也跟着摇晃。

     东宫外面早已被金吾卫团团围住,她没有出去看过,也就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废太子的反军,还是她夫君派来保护她的人。

     殿内的宫娥偷觑她的神色,紧张之余都不由嘀咕:太子妃殿下实在是太沉着了,比我等高明太多太多。

     还没想完,高明的太子妃殿下就奋力将手中的书册砸到了墙上。

     瑜珥走过去将书册捡起来,再握着她的手道:“小姐不要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 她抿唇,良久轻声道:“我知道。

    ” 当夜寅时三刻,宫中传来消息,废太子意图逼宫,被太子殿下带兵镇压。

    太子殿下仁慈,本欲留兄长一条性命,奈何废太子冥顽不灵,竟横剑自刎,当场身亡。

    其追随者一千余人被羽林郎悉数诛杀。

     慕仪看着跪在她脚下报喜的宫人,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瑶环看她嘴唇动了动,还当她有什么吩咐,凑上前问道:“太子妃说什么?” “我说,幸好是在骊霄殿前,而不是博政殿。

    ”慕仪淡淡道,“眼看就是上朝的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恐怕连地上的血都来不及收拾干净。

    若大臣中有一两个晕血的,就真是糟了。

    ” 报喜的宫人没料到她会有这番奇论,惊得呆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那滑稽的模样倒把她给逗笑了。

     第二日早朝时,这起轰轰烈烈的逼宫夺位事件便被摊开来讨论,给废太子定罪之后,便开始追究同党。

     废太子的母族许氏一族全被牵连入内,十四岁以上男子一律枭首,女眷没入教坊司,永世不得脱离贱籍。

    这是被惩处得最重的,紧随其后便是率领叛军闯入皇宫的沈翼及其族人。

    沈翼在当夜十分英勇地以身护主,身中数箭,最后力竭而亡。

    他死了干净,族人却全都没能逃脱罪责,积累数十年的满族荣耀最终烟消云散。

     这些人倒霉都在慕仪意料之中,唯有一位比较意外。

    煜都郑氏现任族长的胞弟被发现暗中协助废太子夺宫,最终被降旨斩首,三个儿子全被流放。

     郑氏因为白河贪污一案已经大受打击,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如今族长胞弟再被牵连进谋反之事,更是致命的打击。

     郑氏族长连上三封奏疏,称胞弟犯下如此大罪,乃他训导不严的结果,求陛下降罪责罚。

    大家见陛下最近杀人杀得正在兴头上,还以为他会顺手将他也了结了,谁知陛下不仅没责罚他,还公开宽慰道,他弟弟犯的错与他无关,万勿过分自责。

     君王如此宽宏大量,郑族长就更自责了,最后还是一意孤行开了祠堂,自愿让出族长之位,改换他羸弱多病的大哥接任。

     经过这样连番的折腾,郑氏彻底衰颓,从前还能勉强和温万二族并列,如今却再也无力与两族相争。

     这段时间姬骞一直很忙,很少回东宫,就算回来也是歇在书房。

    慕仪知道他有大事要办,没空搭理自己,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如今见了面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过了三个月,某天夜里她正躺在床上努力入睡,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是姬骞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也黑了一些,看起来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英挺。

    他似乎心情不错,立在那里任由宫娥替他宽衣去冠,黑沉沉的眼眸映照着晃动的灯烛,看起来英俊到了蛊惑的地步。

     慕仪坐在榻上瞧着他,半晌起身走到他面前,不顾他困惑的神情,接着宫娥的动作替他宽衣。

    他瞅她片刻,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怀里。

    她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

     他低声道:“太子妃今日好兴致,居然亲自为孤宽衣。

    ” “殿下近日辛苦了,臣妾心疼殿下的身子。

    ”她柔柔道,神情看不出真假。

     他眯起眼睛看她,忽的扯唇笑了下。

    慕仪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反应过来却发现他温热的唇已贴上她眉心的花钿。

    他声音低沉,说出来的话十分暧昧,“那孤要好好谢谢太子妃了。

    ” 宫娥们识相地往殿外撤退。

    她们的脚步飞快,奈何还没出门就看到太子殿下一把抱起了太子妃,朝床榻走去。

     彼此对视一眼,心下都对自家可强势大气、可温婉媚人的太子妃十分钦佩。

     做女人就得像这样! 慕仪与姬骞躺在东宫寝殿宽大的床榻上,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瞬间滋味复杂。

     谁也不知道,方才她看着灯烛中他那张几分陌生的脸,忽然涌上心头的,除了这些日子经久不散的怨恨,还有连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想念。

     几个月不见,她很想念他。

     一想到他正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明白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胜券在握,她也控制不住地担忧。

     这个男人一次次地轻贱她的感情,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意她。

     她先把他放在了心上,就注定了在这段关系里,她是卑微的那方。

     她甚至在心里想,算了,不要再和他继续怄气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当初可以接受,如今为什么不能继续接受呢? 也许他们还可以回到两年前,回到她去盛阳之前。

    他们还是人人称羡的青梅竹马。

    假装那些事都不存在,只抓住表象的快乐,这样彼此都能过得自在一点。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抬眸,心里想着无论他说什么,自己只需要凑过去亲他就可以了。

    新婚之夜她硬着心肠拒绝了他,于是惹得他生了气。

    他以为她对秦继有情,她也由着他误会,反正是他先辜负的她。

    可是如今她不想这样了。

    她想要一个台阶下,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方式最合适,虽然没有经验,但男女之间的事情该是什么样子她却是知道的。

    只要她这么做了,他就该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想继续生他的气了,他们还可以假装没事地好好生活下去。

     “姒墨有孕了,我想选一个好日子正式纳她过门。

    ”他的声音又淡又平静,她却觉得如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等了片刻,见她没反应,耐心地问道:“你怎么说?” 她沉默许久,终是轻轻应道:“噢。

    好啊,我没意见。

    ” 秦姒墨终究没能在一个好日子过门,先她一步的是原本的太子妃候选人,万黛万大小姐。

     十一月初一,太子姬骞纳万氏嫡长女为良娣,地位仅次于太子妃温氏。

     慕仪曾和瑶环深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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