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修(2/3)
姬骞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这般服软认错自他登基后便再没做过了,便是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跟人低声下气过,“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我那晚……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他提起那晚,不是慕仪遇刺重伤那晚,而是他们都被情香操纵那晚。
慕仪只觉得那让她心惊的羞耻和恐惧又涌上心头,简直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自从醒来,她的脾气就暴躁许多,再无从前八面玲珑、与人周旋的耐心,此刻听他提起生平大辱,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朝他怒道:“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正在收拾的宫人们动作一顿,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镇定自若地继续做事。
姬骞看着她,目光中甚至流露出几分恳求,“阿仪……”
“我叫你出去!”慕仪一字一句重复道,“那天的事情,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你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下午骂皇帝骂得十分痛快,然而他一走慕仪就有些后悔,如果他一怒之下食言而肥,拿绍之君和瑶环瑜珥出气该如何是好?可此刻让她再去跟他致歉又是绝无可能,所以她怀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心情,等候姬骞给她的结果。
谁知结果没等到,先等到了自己这几日脾气暴躁的原因。
傍晚时分,她开始腹痛如绞,然后发觉是天癸来了。
她信期素来不准,中秋那晚太医就跟她说天癸将至,结果中了那剑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生生给推迟了大半月。
俗话说不来则已、一来惊人,这回天癸来的阵仗太大,慕仪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涔涔。
宫娥怕她扯到伤口,想让她别乱动,却被她恨恨呵斥滚开。
守在椒房殿负责照料皇后凤体的太医来看了,却碍于她如今有伤在身、体质虚弱不敢开太猛的镇痛药,正在犹豫就被气急败坏的皇后用金钗砸了头。
“叫你去配药就快去!少在那里磨磨蹭蹭的!”
看着如今俨然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势的皇后娘娘,大家纠结一番,果断决定去搬救兵。
姬骞进来的时候,慕仪已痛得迷迷糊糊,脸色苍白,几缕汗湿的乌发糊在脸颊。
宫娥想给她擦拭,却被她的命令限制,不敢靠近半步。
姬骞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夜,听雨阁外她也是这么躺在自己怀中,胸口插着一柄吓人的利剑。
那时候他的肝胆欲裂,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有那么慌乱的一刻。
从宫娥手中接过巾帕,姬骞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
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开,却被他攥住。
她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本能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心中一阵刺痛。
“你走开……”她无力道,翻身不想看到他。
姬骞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
在她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曾跟自己发誓,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能够活着,他便再也不跟她生气,无论她怎么怨他气他都让着她,可是在频频面对她昭然流露的厌恶之后,他还是不能不去在意。
“既然病了,就安静一点,好好休养。
又砸东西又骂人的,情绪起伏这么大,身子自然会难受。
”他道,“平时半分不会爱惜自己就罢了,这会儿还要逞硬气?”
慕仪本就难受,听到这冷言冷语立时便恼了,“我逞不逞硬气关你什么事?你不喜欢看就不要看,巴巴地过来作甚?莫非是下午被骂得还不够!”
这一番话用的力气略大,说完她就觉得腹中又一波绞痛袭来,忍不住呻吟出声。
姬骞本来正恼着,看到她这个样子怒气略消,又为她担忧起来。
“你……怎么了?真那么痛?”
“你自己来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她喘息道,“那该死的太医还不给我开药,等我身子好了就把他拖出去打!”
被皇后扬言要“拖出去打”的李太医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皇后娘娘如今身体虚弱,臣不敢随便用药,已经给娘娘开了一帖较温和的药服下了,只是起作用还要一点时间。
”
姬骞听了略一沉吟,“太医都这么说了,你且忍一下吧,从前也不是没忍过。
”
他说的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天癸刚来,每回都会痛两天,当时她还曾幽怨地表示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当女人,每月一次太折磨人。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和以前能一样么?我都怀疑我气血逆转了!”她怒不可遏,“不是说太医署的都是杏林国手吗?连个妇人病都治不了,简直庸医!”
李太医深感自己丢了整个太医署的脸,战战兢兢磕了个头,然后就被姬骞打发出去了。
他端过一只青花瓷碗,“喝点红糖水吧,不是说喝这个会好一些吗?”
慕仪简直都想不雅地翻个白眼了,那东西也就是不严重的时候喝一喝意思一下,真正痛得厉害时是半点作用都起不到啊!
姬骞看她一脸嫌弃,无奈地放下碗,“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究竟想要怎样?”
“我要镇痛药。
”
“不行。
”姬骞想也不想,“我不能让你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
“我自己的身子,我爱怎么折腾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
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仔细一听却有几分赌气的意味,比起她最近冷冰冰的态度要让人舒服得多。
姬骞眼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放柔了声音,“那我帮你用汤婆捂一下肚子?”说着便拿过宫娥备好的汤婆放到她小腹上。
感觉到肚子上的暖意,慕仪觉得舒服了些,下一刻就察觉姬骞靠得太近,挪着身子往床里面移去。
姬骞看她一蠕一蠕像只毛毛虫一样,说不出的可爱,再看她一脸迷糊又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想她这会儿已经痛得有几分神智不清了吧?
不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他看了她许久,见她一动也不动,忍不住低声道:“嗳,你睡着了?”
她不理他。
姬骞又凑近了几分,这才发觉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居然真的睡着了!
不是说痛得要死么!
无语地看她一会儿,他忽然轻手轻脚地把她搂进怀中,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口。
感受着她的体温,还有发间的幽香,他轻轻叹了口气。
手掌覆上她的胸口,下面是有力的心跳。
这样抱着她,抱着还活着的她,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在某一瞬间,他曾经以为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还好,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搞砸了。
两日后,姬骞履行诺言,放了瑶环瑜珥回长秋宫。
慕仪倚在榻上,听她们跟自己讲述在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小姐中剑晕倒之后,现场乱成一团。
行刺的歹人当场就被擒住了,可陛下当时已经方寸大乱,只顾搂着小姐的身子,根本不去管周遭的事情,最后还是左相大人做主把那歹人给关了起来,容后审问。
”瑶环道,想到后来的事情忍不住心有余悸,“小姐这次实在太过凶险,那剑刃虽然刺入不深,可剑身上却是淬了毒的,而且那毒还奇怪得很,太医署的几位太医没一个解得了。
陛下在听太医说了这个之后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奴婢离得近,瞧得真真的,他抱着小姐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慕仪岔开话题,“那后来我是怎么救活的?”
“是李太医翻阅古籍查到了解药方子,陛下因为这个还重赏了他。
”
这么巧?慕仪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
解药应该是秦继拿出来的,她因他性命垂危,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就算此事不是因他而起,他也绝不会任由自己死掉。
“这段日子我们都被关在永巷,不许和任何人见面。
但也仅此而已,衣食无缺,更没人来折磨我们,似乎把我们关起来只是单纯不想让我们露面而已。
我与瑜珥一开始怎么也不愿离开小姐身边,陛下倒也没逼我们,直到十日前太医宣布小姐会在两日内清醒,我们才被带走了。
”
姬骞为什么要把她和她的宫人分开?慕仪沉吟。
他想做些什么?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她问。
“五日前,繁阳长公主当众向陛下请罪,承认中秋当夜是她暗中邀骠骑将军于听雨阁一会,只因不满将军拒婚而使自己颜面无存,想要训斥他一顿出口气,却没料到会牵连皇嫂,更惹出后面一连串祸事。
这些日子她寝食难安,终于忍不住说出真相,请皇兄责罚。
”
“然后呢?”
“陛下好生恼怒,斥责了她一番,罚她去西山道观修道五年,为娘娘凤体祈福,以作补偿。
”
竟罚得这么重?姬凌波如今也是不豆蔻年华的少女了,修道五年之后便是板上钉钉的老姑娘,那个岁数再加上不被帝后所喜,绝无可能再难觅得好夫家。
更何况,修道不是自愿去,而是被陛下罚去的,由头还是因为私会男子、带累中宫,连个清静向道的名声都博不到。
姬骞是打算彻底毁了他这个妹妹啊!
瑶环继续说:“骠骑将军也承认了与长主相会之事,说当时之所以不愿说出长主是因为心中有愧,不愿再污了她的名声。
陛下听了后当时就把一份折子砸到他的身上,说他‘轻重不分’,不愿污了长主的名声,倒愿把脏水泼到皇后身上了?骠骑将军诚惶诚恐,最后被陛下罚了两年俸禄,并让他回去好好思过。
“至于那夜的刺客,经过审问发现是先帝废太子的旧部,此番潜入宫中,乃是为了替主公报仇。
如今那人已被处死。
”
慕仪手猛地攥紧,然后告诫自己,放松放松,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死的那人绝不会是绍之君。
“陛下如今好生后悔,自责当夜不该疑心皇后娘娘,险些铸成大错。
奴婢虽才从永巷放出来,却也听说了,陛下曾当着诸臣的面道皇后对他情深一片,可恨自己往日被蒙蔽了双眼,竟半分不知,若非今次的行刺一事,不知还要辜负娘娘的真心多久……”瑶环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慕仪的神情,语声不由一滞。
一直沉默的瑜珥慢慢道:“小姐如何看待此事?”
她笑了笑,“如何看待?无非是他良心发现,帮我把罪责嫌疑都洗脱了,还给了我这个忠心为君的好名声。
”
瑶环迟疑,“可奴婢听说,这段日子陛下对小姐确实是千依百顺……”
“那是他愧疚。
”慕仪冷冷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了救他才中的剑,他过意不去而已。
”
瑶环还要再说,却被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二人对视一眼,安静侍立一侧,不再说话。
当夜姬骞没有如慕仪所料的过来,她心中记挂着秦继,遣了宫娥去打听,最后得到西北赫茌国犯边,陛下召集群臣在骊霄殿议事的消息。
她当时就知道姬骞最近恐怕都不会有空来看她,要问绍之君的事情还得过些日子。
果然,一连数日,姬骞未曾踏足后宫半步,每晚都是直接宿在骊霄殿内。
九月二十七那日,他于早朝时任命大司马大将军万离桢为主帅,骠骑将军江楚城辅佐,二人一同带兵出征,为大晋击退赫茌国的军队。
天子带着文武百官一同在城门处送大军出征,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兵卒跪在他面前,山呼万岁,而他面带笑意,朗声道:“待到众将士凯旋之日,朕必在此迎接诸位!”
这些事情慕仪都是听宫人说给她的。
虽然姬骞不再限制她离开长秋宫,但是若她决定出去逛逛,必然会派有一大群人跟着,光是想想就觉得没趣。
更况且她现在也确实没兴趣在外面跑来跑去。
这段日子,姬骞虽然一直忙着,但时不时总会给她送来一些东西。
有时是哪里得来的奇珍,有时是煜都哪家酒楼新出的佳肴,而跟这些东西一起送过来的,总会有一张他亲笔所写的洒金笺。
“这个镯子我觉得配你那条水蓝色的襦裙最好看,发髻梳流云髻,簪那枚赤金嵌红宝的插梳。
”
“这道菜要配着果酒一起食用才能品出其中的妙处,你记得试一试。
”
“上贡的人说用这个白玉杯饮浆会格外凉爽,我试了一下确实如此,可惜如今已是秋日,你喝几杯取个新鲜即可,万不要多喝。
”
慕仪一开始还看一看,后来直接扔到一旁,连同他送来的东西一起,睬也不睬一下。
姬骞似乎不知道一般,每天照写照送,真不知道前线战事是不是当真如奏报所说的那般紧张。
姬骞送大军出征这一日,慕仪过得十分悠闲。
用过午膳,便有宫人呈上一个黑玉盒子,椒房殿的人立刻心知肚明:陛下又来献宝贝讨娘娘欢心了。
陛下呀陛下,你早有这个心该多好?眼看如今娘娘睬都不睬你了,才知道努力,人家不领情啊!
慕仪照例视若无睹地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手捧玉匣恭敬跪着的宫人,忽然改了主意。
她走近,却见这盒子以纯粹通透的黑玉制成,上面雕刻着并蒂海棠的图案,十分精致。
打开盖子,一阵白色烟雾袅绕而出,待烟雾散去,她才发觉里面放着寒冰,中间是一株开得正好的七瓣莲花。
她取出洒金笺,上面是姬骞隽秀的字迹,“极北苦寒之地所生雪莲花,采之供卿赏玩。
”
她不知道为了将这株雪莲以盛开之态运进煜都耗费了多少财帛人力,却也明白绝非一件易事。
为了这株花,不知害得多少士卒不眠不休,又累死了多少匹马。
从前看史书上,唐明皇为博杨贵妃一笑而倾国力为她千里运送荔枝,她还笑话明皇被女人搞得昏头了,谁承想有朝一日她也能当一回传说中媚惑君王的祸水?
她抿唇,转身走到案前,提笔在那张笺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交给前来送东西的宫人,“替我转交陛下。
”
那宫人见她不仅看了,居然还写了回话,大喜过望,激动道:“诺!诺!臣必定亲手转交给陛下!”
于是当晚晚上,慕仪正在睡觉的时候,姬骞过来了。
制止了想要叫醒她的宫娥,他在床沿坐下,凝视着她的睡颜沉默不语。
她睡得有些不安宁,眉心微蹙、嘴唇紧抿,似乎梦中也在经历让她害怕的事情。
他的指尖犹豫着落到她额头上方,想要抚平她的眉心,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收了回来。
“绍之君,快离开那里……”慕仪忽然惊叫出声,“快走!”
她猛地坐起来,气喘吁吁。
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抚了一把,平复下狂跳不止的心脏。
一回头,却见姬骞坐在自己半臂之外,英俊的面孔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地看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瑟缩,然而下一刻就进入备战状态,微挺胸膛,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姬骞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她硬梆梆道:“是又如何?”
“我能如何?”姬骞抚摸着她细长的眉毛,“自然是给你配几副药压压惊了。
”
慕仪避开他的手,“你答允我的事情怎么说?”
“你的宫人我不是都还给你了么?”姬骞漫不经心。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
姬骞忽然笑了,“你既然担心他,今日又为何给我写那样的话送过来?你真觉得无论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会拿他出气吗?”
“我说的是事实。
”慕仪面无表情。
姬骞心头一阵郁怒。
早上离宫前,他吩咐人将雪莲送去椒房殿,本以为会像从前那样被直接无视,可谁知下午回来却收到了她的回话。
他很难描述那一刻自己复杂的心情,甚至异想天开地觉得,也许她已经被自己打动,至少愿意跟他好好说点什么了。
可是当他打开那张洒金笺,却看到在自己的字迹下面,她用清丽瘦洁的楷书写着:道不同,不相为盟。
一句话,七个字。
他的心猛地闷痛。
“道不同,不相为盟?”他轻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事实如此。
你我都心知肚明。
”慕仪道,“你这些日子对我这样,是打算做什么呢?如果是为了那一剑,你要补偿我,那么大可不必如此。
你只要放绍之君一条生路,便算回报我了。
”
他不会任由温氏继续坐大,她不会任由他对她的亲人下手,他们终有一日,会彻底反目。
既然如此,如今这些温柔旖旎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日后想来徒增伤悲而已。
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从姒墨死的那晚她就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我已放他离去。
”
什么?她睁大了眼。
“他如今已经离开煜都。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该知道,我是不屑在这些事上出尔反尔的。
”
的确,姬骞自有他的傲气。
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我已放了他,你不要再为他担心,也不要再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好吗?”
慕仪诧异地看着姬骞。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还这般温柔小意,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去明白?
她沉默地躺下,背过身不去看他。
姬骞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做尽了这二十几年从未做过的事。
把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供起来,放在从前简直无法想象。
他纵容着她,顺着她,以为终有一日她会被打动,不再和他置气。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做的那些都毫无意义。
她对他恨得那么深,他再怎么作小服低都没有用,她不会领情的。
慕仪以为他站着无趣就该离去了,谁知他不仅没走,反而在旁边掀开了被子,竟似要躺上来一样。
她立刻压住被子,“你干什么?”
宫娥被唤进来,跪在姬骞脚边为他脱靴,而他半侧过头道:“你说呢?自然是上来睡觉了。
”
“你不许睡这里。
出去!”
“这恐怕不行。
”姬骞从容道,“我现在很累,不想走来走去了。
”
说着他已经脱了外袍,躺了上来。
慕仪压住了被子,他也不急,就那么躺在那里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慕仪沉默片刻,掀开被子就要跨过他,“你不走,我走好了……”
姬骞却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半抬起身子揽住她的腰就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他动作虽然有些粗鲁,力气却控制得很好,慕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