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相依为伴(2/3)
豪姬拍手站起来,垂眸看我,笑道:“你既忙完事了,那就由你照顾他了。
我去两仪宫看看庄公的情况。
”
“好。
”我应声,动了身子准备放下怀里的无颜送她。
她伸手按住我的肩,忙道:“别乱动了,躺在你怀里的可是重患。
”言罢她眨眼,满含深意地将目光来回停留在我和无颜的脸上。
我当做看不到她眼中的古怪,清清嗓子,问她:“豪姬今日可曾见到药儿那丫头?”
“见过。
我睡前她还在这里陪着我呢。
”
我点点头,眉尖一挑:“那你去看王叔吧。
有劳你帮我照顾他。
”
“客气什么?”豪姬笑,纤长的手指毫无顾忌地捏上我的脸,“想不到你装起无颜的样子,还似模似样!”
这没有规矩的举动真是和东方莫一个样,难怪是姑侄!我低了眉,再不敢留她片刻:“豪姬好走,夷光不送了。
”
银发女子笑声响亮,有门不走,非得从窗口跃了出去,金衣卷飞如舞,似夜色中摇曳不息的风灯。
“关窗!”眼见那金衣要飞,我赶紧喊了句。
人影似练,分明身形已远去,偏偏窗扇还随我的叫声“啪嗒”关上。
高手!
我抬手擦擦汗,定下心神继续喂无颜喝药。
喂完后望向他时,分明昏迷不醒的人,俊美的双颊此刻却不再苍白,而是诡异地泛出了点点淡红。
我心中一动,赶紧捏指按向他的手腕。
此刻,他的脉搏跳动有力。
第二日午后,宫里有匠人将一支玉笛送来长庆殿。
翠玉笛身,白玉镶在两端,笛尾低垂湖水色的冰丝绡,浅浅的倦黄色映出了幽幽翠色的寒。
彼时蒙牧和白朗皆在书房,看到我手中执的玉笛时不禁都惊讶起身,异口同声问:“宋玉笛?”
我微笑,得意地挥了挥玉笛,道:“怎么你们也觉得像?”
“宋玉笛不是在三年前夷光公主及笄那日便毁了吗?”蒙牧失声问,想来还没有体会出我刚才一句话的意思。
白朗心思玲珑,略一沉吟后,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我:“豫侯昨夜就是要拿那些东西来制这个玉笛?不过……这假的宋玉笛做了何用?”
我不答,只扬手拿了一封早预备好放在书案一侧的信帛,将其和玉笛皆送到白朗面前:“派人把这些送去给梁国湑君公子。
”
白朗莫名,接过信帛和玉笛后迟疑:“送给湑君?”
“是啊。
信帛是邀书,我要约他出来谈谈。
”我淡笑,不动声色地坐回书案后。
白朗和蒙牧交换了一下视线,两人均是一脸的茫然,茫然中,似还藏着难以相信的愤怒和质疑。
“豫侯要见那小人?那家伙忘恩负义,杀了我齐国那么多的将士百姓,毁了我们那么多的城池,此仇不共戴天,豫侯居然要和他谈谈?”蒙牧生性粗犷嗓门大,此刻因气愤更是声若洪钟,一时嚷得我耳膜嗡嗡直鸣。
白朗垂下了握住信帛和玉笛的手,虽闭紧了嘴不抱怨,但憋得通红的脸和眸间的失望与不忿却是丝毫不少于蒙牧。
我叹气,也不解释,直接命令白朗:“将那信帛和玉笛送去梁军军帐,不过,要等今晚凡羽前去与湑君商量军情的时候。
”
白朗一怔,随后眸光一动,脸上的红色渐渐转为大喜的兴奋,道:“原来是反间。
末将怎地没想到?这倒是个拖延会战的绝妙法子。
”
“原来是反间吗?”蒙牧喃喃,抬手挠头的刹那神情显得很是不好意思。
我撇了唇,不敢苟同:“能不能成功反间还不知道呢。
不过凡羽素来孤傲,目中无人。
这次与湑君合兵伐齐不过只是楚王的意思,他心底定然不服将来要和梁国平分齐国的结局,也不见得有多尊敬那个曾来齐国做质子的湑君。
而湑君虽才回国,可他从小便知楚国对梁国的欺压,这次与楚军合作,怕也不是那么满心情愿,而且他的军队还要俯首听命楚国的调派,这其中,或多或少必定会有疙瘩。
我要的,只是想让这信和这玉笛戳一戳他们之间的那块疙瘩,看能不能见血,或者不见血,彼此疏远一阵也是好的。
但就怕……他们此刻荡平金城的决心太强,强到已让他们忘记了灭齐得胜后将要面临的一连串必会爆发的矛盾。
”
白朗笑,握紧手中玉笛,道:“豫侯放心,末将推荐一人去梁军送信,以她的口才,定会将此事演变成公主预期的效果。
”
“谁?”
白朗斜了眸,瞥向蒙牧:“蒙将军的夫人,那个在出阁之前辩才名闻天下,曾说得齐国最有名的韩老夫子羞愧咽气的,单挕。
”
蒙牧脸红,额角流汗不止,口中咕哝道:“挕儿的确……可去。
不过末将……末将不放心,不知能否和她同往?”
第一次见蒙牧忸怩的模样,我忍笑,应允他:“好。
有蒙将军陪你夫人同去,本公子也比较安心。
”
“谢豫侯!”蒙牧低头时,有凌厉的眸光自眼角飞出,看向站在一旁自轻松悠然的白朗。
白朗含笑望着他,毫不避怯中,眸间笑意深深。
蒙牧恨得咬牙。
我垂目,对室中已隐隐冒出了的硝烟之味视若无睹。
好兄弟都是这样。
遇到危急时,将对方推上去挡在自己的面前。
若有敌人不小心刺来两刀,受伤者回头无辜地看那推着自己上前的“兄弟”时,“兄弟”却指着他笑,用事实跟他讲明:看,这便是所谓的两肋插刀,兄弟你做到了。
看来白朗着实不赖,把这个词已经玩至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我抿了唇,胸中笑意翻滚。
虽说白朗是不顾义气了些,但是他推荐得没错,单挕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她的口才我曾见识过,那是一开口便有说得白天是黑夜、死马成活马、风云变色的本事。
要让她去用话激起凡羽和湑君的矛盾,将信中无中生有的东西变得确凿可信,那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女人不同于男人,男人口才好往往是理论重于事实,女人口才好,往往是事实重于理论。
所以天下人说长舌时,总爱加个“妇”字。
男人不知,这长舌,其实也是本事,能颠倒是非,能长袖善舞。
可惜他们永远都学不会。
我不知那晚蒙牧带了单挕去敌方军营说了什么,只知第二日问起他时,他面色发窘地支支吾吾,任我和白朗如何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次日午后,单挕的本事就见了成效。
是日申时,楚、梁两军皆退后三十里,观望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坚决。
他们观望,我们部署。
侯须陀的军队汇合成了两拨,一拨绕到了楚军左翼,一拨藏在梁军身后,顺带着在移兵时,侯须陀派奇兵神出鬼没地烧了两军大半的粮草。
于是楚、梁这一观望就不再成赌气和猜疑,而成了必要的定势。
要言战,必须得等他们的粮草运来。
我掐指算算日子,自认为敌军这重新运粮草的时间也足够东方莫自夏国赶回来了。
一想到无颜不久后就要醒来,我就忍不住松了口气,连续几日心情大好。
两军对敌的形势一停滞,我慢慢便有了空余闲散的时间,能够多去两仪宫看王叔,也能够常陪在无颜身边。
这日我看完了书房堆压的奏折,走入寝殿正要掀了帷帐进去时,迎面却飘来一只宽长的裾纹衣袖,颜色明橙,鲜艳亮丽中,别含一抹温暖的感觉。
“师父!”我欣喜,忙攥住他的衣袖。
刚要开口再说什么时,忽有冷风拂面,隐隐中,还夹着一丝幽然缥缈的香气,虽清淡,却闻得人迷迷惘恍。
香气才自鼻间吸入,瞬间便将疲惫欲睡的感觉快速地纠缠上我所有的神经。
又是沉睡散?
我还来不及恼火生气,眼帘就不受控制地耷拉垂下。
脚下一软,身子无力地朝一侧直直倒去。
意识弥散之前,身后有手臂接住了我,抱着我走了几步后,他扬手将我扔落至一处柔软。
随后,耳边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得真不是时候!为师正治到紧要关头,没工夫回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在墙角先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