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拦着他，淡淡地说：&ldquo这原是我的不是！不该出来吓人！&rdquo 当三阿哥的巴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压下来的时候，楚言心中哀鸣着闭上了眼睛，今天再怎么也逃不过一场皮肉之苦了。

    预计的疼痛没有到来，却被怀湘扯了一把，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同时睁开了眼。

    再听见五阿哥的话，就觉得窝心。

    真是一个好人呢！身为阿哥，却受了这样的重伤，不知是怎样惨烈的过往！看不得他脸上的自暴自弃，忍不住想为鼓起他直面人生的勇气。

     &ldquo五弟，你&mdash&mdash&rdquo三阿哥叹了口气，颓丧地说：&ldquo是我不该拉你出来。

    &rdquo 楚言伏下身子，恭谨地说：&ldquo奴婢有一句话，想对五爷说。

    &rdquo 三阿哥怒道：&ldquo还有什么说的？你当真不怕死么？&rdquo 五阿哥淡淡地摆了摆手，将脸转至身后：&ldquo你们都起来吧！你有什么话，说吧！我不会怪你！&rdquo 怀湘紧张地推了推她，楚言也不理，仍伏着身子回道：&ldquo奴婢想说的是，五爷的脸并不可怕。

    不但不可怕，它见证了五爷的英勇，为五爷平添了一份气概，一份男子汉的气概。

    奴婢刚才失态，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太过惊讶。

    &rdquo 她并没有说谎，其实五阿哥的脸并不算太糟。

    当初，大概是伤得很重，但是经过了妥当的医治，只剩下一道发红的伤口。

    如果在现代，对于她大表哥那样的整形医生来说，小菜一碟，一定能恢复从前的风貌。

    她从小在医院里，什么怪模怪样没有见过？会被五阿哥愣住，是因为他原来阴柔的俊美和那道伤疤形成了太强烈的对比和冲击，有点象是美女和野兽结为了一体。

     那三个人似乎都被这番话给镇住了，好一会儿，五阿哥才幽幽地说：&ldquo你不必为了让我高兴说谎！&rdquo &ldquo奴婢没有说谎！&rdquo楚言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清澈坦率：&ldquo奴婢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想。

    其他人也会有同样的看法。

    &rdquo &ldquo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rdquo &ldquo可以理解！他们见惯了五爷以前的完美容貌，所以比五爷更加不能接受那条伤疤。

    恕奴婢直言，五爷从前的容貌必是极美的，也许美得连女子都自叹不如，而现在，五爷的脸是男子的刚毅。

    奴婢相信，三爷和怀湘大概也会有同样的看法。

    &rdquo她爸爸可是很善于安慰病人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应该不会太差。

     五阿哥下意识地转向三阿哥。

    三阿哥凝视了他一会儿，艰难地说：&ldquo她说的没有错！&rdquo 在五阿哥的注视下，怀湘垂着泪，说道：&ldquo在怀湘心中，五爷永远是英俊不凡的。

    &rdquo &ldquo起来吧！&rdquo五阿哥叹息道。

     楚言站起身，决定送佛送到西：&ldquo奴婢还有几句话，想说给五爷听。

    &rdquo 五阿哥温言道：&ldquo你说。

    &rdquo &ldquo三爷五爷想必见惯了珍珠。

    但不知两位爷是否知道，珍珠原是珠贝的伤痛。

    &rdquo 三阿哥身体一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ldquo说下去！&rdquo &ldquo是。

    珠贝住在海的深处，用两瓣壳紧紧包裹着自己，与世无争。

    可海水带来沙砾，仍会使珠贝受伤，珠贝越是挣扎，沙砾就轧的越深，越痛。

    珠贝于是吐出珠液，一层层地将沙砾裹住，努力减轻这份痛苦。

    珠贝受的伤越重，形成的珍珠就越发炫目美丽。

    人们看见的只有晶莹的珍珠，没有人知道那本是珠贝的痛苦。

    &rdquo 五阿哥注视着她，默默无语。

    三阿哥惊问：&ldquo是谁告诉你这些话？&rdquo &ldquo回三爷，是奴婢的父亲。

    他还说，珠贝因为伤害才美丽。

    如果没有经受过这种痛苦，珠贝的一生就会和普通的贝壳一样，默默无闻，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rdquo 五阿哥大震：&ldquo你阿玛为什么会说这些？&rdquo &ldquo因为，&rdquo楚言苦笑：&ldquo奴婢曾经受过伤害，一蹶不振。

    父亲说这番话，意在劝奴婢，伤害既已造成，不如勇敢地面对它。

    原谅他人，更重要的是原谅自己！&rdquo她的初恋换来的竟是背叛和伤害，是爸爸帮助她从新抬起头来。

     &ldquo原谅自己！&rdquo五阿哥喃喃自语，又问：&ldquo你可结出了珍珠？&rdquo &ldquo五爷，奴婢可不是珠贝呢！&rdquo楚言顽皮地眨眨眼，笑道：&ldquo不过，奴婢自觉比以前坚强了。

    这算不算一种珍珠呢？&rdquo 五阿哥望着这个浑身象是发着光的少女，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ldquo我明白了！多谢！&rdquo 目送三阿哥和五阿哥离开，楚言一回身，发现怀湘正盯着她，似有话要说。

     &ldquo怀湘？有什么事儿吗？&rdquo &ldquo你会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你不明白！你没有见过从前的五爷，所以才会那么说！&rdquo怀湘低声指控。

     &ldquo以前的五爷是什么样的？&rdquo &ldquo以前？记得我刚到摛藻堂时，和你现在一样大，五爷不过比我大了半年，常常来找书看。

    如今，大家都说九爷俊美，八爷温和儒雅，十三爷允文允武。

    可他们哪里比得上当初的五爷。

    五爷从来没有架子，他总是笑着，那么风趣，对所有人都那么和善。

    如果，五爷不是&mdash&mdash&rdquo怀湘泪如雨下。

     &ldquo怀湘，你喜欢五爷。

    &rdquo楚言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ldquo我？&rdquo怀湘苦笑摇头，倒不否认：&ldquo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官，那里佩说喜欢什么人。

    &rdquo &ldquo你是堂堂摛藻堂首席掌书女官！&rdquo楚言指正说：&ldquo哪怕你是挑大粪的呢，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谁管得着？&rdquo 怀湘盯了她半晌，笑了起来，带了点羡慕：&ldquo怨不得连皇上都喜欢你！&rdquo 楚言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问道：&ldquo五爷是怎么会受伤？&rdquo 怀湘长叹一口气，回忆道：&ldquo那一年，皇上亲征准格尔，命五爷掌正黄旗军。

    这本是好事，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那时，五爷还年轻气盛，一日，他带了一小对人出营，可巧遇上了一队准格尔人，五爷派了个人回营报信，自己就带了剩下的人迎了上去。

    准格尔骑兵是极厉害的，人数又比他们多，要不是五爷身边的亲兵拼死相救，那一刀能削下他半个脑袋。

    幸而大军及时赶到，五爷虽然受了重伤，总算没有伤到要害。

    他身边的人只剩下七八个，四个亲兵都战死。

    死的人中间还有一个是他的侍读，陪着他一起长大的。

    那人的福晋原来快要临盆，听了丈夫的死信，早产，母子都没有保住。

    五爷伤好以后，听说这事儿，就，就再也没有笑过。

    &rdquo 怀湘哽咽，说不下去了，过了半天才叹出一口气：&ldquo五爷的伤虽好的差不多了，可他的心已经死了，就象个活死人。

    &rdquo 又是一个战争的故事！楚言大约知道，在康熙时期，清朝和准格尔之间打了十多年仗，死了许多的人，和准格尔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

    可是，反过去说，准格尔人大概也被杀了不少。

    这种帐从来是各算各的，搁到一块儿，就理不清了。

     怀湘应该是爱着五阿哥的吧，楚言这么想着，学着她爸爸对病人家属说话的口气：&ldquo不管怎么说，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你又何苦学那些个势利的俗人，每回见了，都要用你的愁眉苦脸去提醒他，他的容貌毁了，叫他总也忘不了那些事情。

    倒不如你高高兴兴的，也许能带着他也高兴起来，慢慢儿的就把那些事儿忘了。

    五爷还年轻，面前还有几十年的路，总不能就让他这么自暴自弃，在黑屋子里躲上一辈子。

    你说是不是？&rdquo 怀湘低头想了一阵子，抬头一笑，苦涩地说：&ldquo你说的不错！我终究还是个俗人，及不上你。

    只望你好好对待五爷，莫要辜负了他。

    他是个好人！&rdquo 呃？她的话怎么会被曲解成这样？倒好象托孤似的，什么意思？楚言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事情不对头，忙叫住就要进屋的怀湘：&ldquo你弄错了，我是要你好好对待他。

    &rdquo你干吗绕到我头上来？ 怀湘凄然一笑：&ldquo若不是今日见了面，五爷怕是早忘了有我这么个人。

    &rdquo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也不管屋里有多热，进了屋就把门合上了。

     不过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就搞得好象她就该嫁给五爷似的。

    八爷还送她东西呢，十四爷还拉过她的手，跟十爷十三爷还说笑惯了，按这个理儿，她不是一个个都要嫁？嫁得过来么？她可没那种三妻六妾的瘾头，就凭她，哪里摆得平这些人？还不得被吵死。

    楚言甩甩头，抛开这些不着边际的龌龊念头，高声叫人打盆水来，让她洗手。

     隔了一天，也不知怀湘是出于报复，还是别的什么心思，居然拿了两本佛经和一摞小楷纸来找她。

    说是太后找她们抄写经书，让楚言也帮着抄上两部。

    楚言愣愣地看着她放下东西，意识到她面临上任掌书女官以来，最大的危机！ 在现代，有电脑打印机，只要输入排版，没手的人也能打出最美丽的文书。

    可在这里，就算她学富五车也没用，只要一提笔，她就得露馅。

    她有史以来，拿毛笔的次数，一只手绝对数得齐。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