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战(2/3)
只觉身边西皮流水,有板无眼,一个粉面朱唇的女子着宫装盈盈走出,念一句韵白,甩两下水袖,倏忽间又转身离去,留了一地清韵。
又过几个月,一个喜好收藏的朋友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新得了套戏装,执意前来见识一番。
我推辞不掉,只得勉强同意。
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居然带来件黑色旧大衣。
“古代有‘斗茶’的雅趣,咱们不妨师法古人,来一场‘斗衣’,比个高下,如何?”朋友笑道。
“你未免太看得起兄弟我了。
真有好东西能到了我手里?”我苦笑道。
“做人嘛,最紧要是开心。
要的就是玩个高兴,何必太当真呢。
”他兴致勃勃,港剧台词都冒出来了,显然心里想的跟这番话是全然两套。
我叹了口气。
票友怕戏痴,我六根清净,就是耳根不净,要是不尽早投降估计得被纠缠半辈子。
走进里屋取出戏服,我忽然觉出它在轻轻颤抖,好像正为什么事而激动。
我摇了摇头,就算明知要被碾压,我也不至于因为比个衣服而紧张到心慌手抖吧,果然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啊。
朋友早已把他那件宝贝大衣拿出来铺到了桌上。
“这件大衣和你那件一样属于民国时期,贵在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一定出自当时最出名的师傅之手,够资格穿它的,不是军阀,就一定是日本高官……”他正在陶醉地滔滔不绝,那件大衣突然从桌上一跃而起,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气势汹汹地直扑我手中的戏服。
而戏服也突然从惊慌失措的我手中飞起,躲开了大衣的扑击。
大衣一击不中,转身又上,如饿虎扑食般凶狠,大有将戏服撕成片片碎帛之势。
戏服似乎已处在大衣凌厉的进攻笼罩之下,全不还手,不过进退趋避倒还从容不迫,甚至有几分舞台上翩然而舞的样子。
我和朋友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急忙蹿进厨房,把门紧闭,隔着玻璃看着这场搏斗。
两件衣服的相斗越来越见猛恶,戏服渐渐已呈弱象,躲闪已有些不灵。
眼见大衣就要得手,戏服突然起舞,姿态回旋,袖舞翩跹,满室顿生旖旎之感。
然而长袖舞动之际,我隐约感觉似乎什么无形之气从袖中逸出,原本飞扬跋扈的大衣忽然委顿在地,随即居然灰飞烟灭了。
而那件戏服看上去好像是任务完成,“瘫”在地上也没了动静。
我们待客厅中尘烟散尽后胆战心惊地出来,拾起地上的戏服,回思刚才性命相搏的恶斗,心中犹有余悸。
自此之后那戏服再无异动,我才慢慢收起了畏惧之心,打消了把它一把火烧掉的念头——不管怎么说也是花钱买来的东西。
我不是个执着的人,这件事虽奇怪,但既然无法追究,也就作罢。
几年后,我又独自到外地出差,借宿在一个老人家中。
老人见多识广,儿女又不在身边,突然有了听众自然十分高兴,与我言谈甚欢。
是晚我们小酌了两杯,乘着酒兴我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料想他必当作齐东野语,一笑了之,权作下酒之馔。
没想到老人听毕沉吟了一阵,道:“你知道名伶李含玉最后的去向吗?”
我摇摇头。
当年的李含玉堪称色艺双绝,其他演员连作拱月之星都是极为难得之事。
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何况李含玉这样的名伶。
他若愿意,飘然而来,忽然而去,来去之间完全无迹可寻啊。
想着心中突然有点儿小激动,升起一念,莫非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