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3)
袁风在那头嘎嘎直笑,最后问她:“距离三十岁只差临门一脚,有何感想?”
感想?
祝今夏抬头,葱郁的山林之上,天际如一条湛蓝的银河,漫向远方。
良久。
“没什么感想,只知道前二十八年都按部就班,第二十九年不想这么过了。
”
以及——
“想吃面,奶奶做的兔子面。
”
——
中午吃饭时,宿舍里只有顿珠在。
起初以为时序还在加班,直到顿珠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祝今夏后知后觉,“就两副?”
“我哥去县城办事了,要晚上才回来。
”
祝今夏心道正好,躲这么几天也累了,干个饭都跟打仗似的,今天终于能细嚼慢咽了。
她难得伸展开来,坐姿都更舒坦了。
就是对面那小子怎么跟嘴角抽筋似的?
“你在傻乐什么?”
“这不是看你吃得香,高兴吗?前几天都是匆匆忙忙扒拉两口就走。
”顿珠捧着碗,笑出两排小白牙,马尾在脑后摇摇晃晃,“难得我哥不在,就我俩吃饭,你是不是也觉得饭菜更香了?”
“……”
“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
传说中的二人世界嘛。
祝今夏放下筷子平静地说:“你要是能跟你哥一起消失,那就更好了。
”
顿珠:“……”
小心脏啪的一声碎成了渣。
一整天,学校里都有人找时序。
顿珠统一回答:“去县城办事了。
”
下午,隔壁学校的校长也翻山越岭跑来找人,“你们校长呢?”
“去县城办事了。
”还是那个回答。
“办啥事啊?”
“我哪知道。
他说是急事。
”
对方一把拉住顿珠的手,“算了,人不在无所谓,他那州考资料呢?借我抄抄!上面突然通知,明天突击检查,我们几所学校都没弄出来,他肯定弄完了!”
等到顿珠从时序的办公桌上翻翻找找,拿出州考资料——
“哈哈哈,他果然都做完了!还得是咱时序啊,靠谱!”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临时抱佛脚的校长,看起来也和学生没什么两样。
而被找了一天的时序,天黑才回到学校,风尘仆仆。
他摘下头盔,撸了两把被压扁的头发,又从摩托后座解开绳子,拎了两袋东西回宿舍。
走的时候天光大亮,此刻却已万籁俱寂,学生们都在宿舍歇下了。
半路上遇见端着盆子去水池洗漱的于小珊,打着哈欠问:“校长,这么晚才回来啊?”
“嗯。
”
“事儿都办完了吗?”
时序笑笑,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两袋东西,又嗯了一声。
于小珊也瞧见了,“手里拿的什么啊?”
时序顿了顿,说:“工资。
”
“哈?”于小珊兴奋起来,“什么工资?谁的工资?”
时序没回答,只简短问了下今日教学状况,得知一切井然,放下心来。
回到宿舍,他径直往厨房走,取出袋子里现杀的兔子泡水,又捞出一把油亮亮的小白菜,挑拣菜叶。
镇上没兔子卖,要买只能去县城,去晚了还买不到。
兔子要腌制、红烧,和面也需要时间,前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一碗兔子面才做好。
时序给祝今夏发消息:“在哪?”
对面回复:“宿舍。
”
下一句:“你回来了?”
时序:“嗯。
”
时序:“方便现在来我宿舍一趟?”
这么一路端着面过去,路上容易撞见人。
祝今夏:“有什么事吗?”
时序:“有。
”
答了跟没答一样。
祝今夏又别扭上了,下意识拒绝:“太晚了,你要不直接微信上说吧,或者不着急的话,我们明天再说。
”
时序:“很急。
”
祝今夏:……
她慢吞吞回了句“就来”,披上外套出门。
今晚烧水洗过头,头发还湿漉漉披在肩上,夜风一吹还挺凉,她忍不住缩缩脖子。
一路都在想他能有什么事。
走进楼道,起初没灯,打开手机照光,无意中看见时间,11:47。
她忽然意识到,距离二十九岁只剩下十三分钟。
抬眼已是三楼,铁门就在眼前,她步伐太轻,声控灯又不算灵敏,没被她吵醒。
祝今夏就这么站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不知为何,迟迟没敲门。
恍惚间想起了很多有关生日的场景。
11:48。
小时候总盼着生日,哪有小孩不喜欢蛋糕的呢?
父母走得早,他们在世时是如何给她过生日的,祝今夏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祖母每年会为她过两个生日——阴历做寿面,阳历吃生日蛋糕。
理由是,阴历是咱们中国人的算法,阳历是国际公历嘛,当然要国际化。
11:49。
照料再悉心,总有难以企及之处,比如祖母仅靠退休金抚养她,哪怕学校学费全免,政府有贫困资助,生活上也难免捉襟见肘。
看着别的家长拎着好几层大的蛋糕来班里,小寿星戴着皇冠众星捧月,全班孩子齐唱生日歌,祝今夏也满怀歆羡。
她的蛋糕总是很小,上面没有冰淇淋和巧克力。
她做梦都想拥有同桌女生收到的芭比娃娃、小熊公仔,可早熟的她知道,那只小小的水果蛋糕已经让祖母破费不已。
11:50。
九岁那年,祝今夏大声许愿,希望能拥有一条公主裙。
那个年代流行蓬蓬的白纱裙,丝绸缎带的蝴蝶结掐腰,再拿上一根仙女棒,戴上廉价的塑料皇冠,每个女孩子都能成为公主。
可是隔天,祖母从童装店里买回裙子,上面没有白纱,也没有蝴蝶结。
那是一条普通的棉布裙,虽然样式可爱,颜色漂亮,但——
“我不要这条!我要公主裙!”
祖母说:“这裙子透气,穿着舒服,夏天穿多凉快啊!”
“我要公主裙!”
“奶奶看了,那些纱裙硬邦邦的,料子不好,穿着也不舒服,还没弹性,等明年你长高了就穿不下了。
”
“我只要公主裙!”
“今夏——”
“我就要公主裙!就要!就要!”
可惜最后,祝今夏也没等来她的公主裙。
祝奶奶是爱她的,但一则念及孩子身边没有父母,她身为唯一的长辈,必须担负起慈母严父两种职责,不能无限溺爱;二则经济实在有限,那个年代,一条好点的公主裙也要四五百,够祖孙俩吃上一个月了。
她狠下心肠。
“今夏,你能不能懂点事?你以为你是哪家公主吗?”
她说,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是个孤儿了。
她说,祖母年纪大,不比其他父母之于小孩,能陪你那么多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