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3)
反驳,在激烈的碰撞里,无数新感想如穿针引线般应运而生。
她在教课之余,比以往都要更加努力地丰富课余生活,仿佛只要填满空余时间,人生就不会有寂寥的时刻。
是在一次和乔师兄食堂偶遇,同吃午饭时,她才偶然得知,竟然是曾院私下拜托老师们多带她一起玩的。
乔翰知说:“不然你以为,就你那生人勿近的性格,谁要三天两头拿热脸贴你冷屁股啊?”
祝今夏怔怔地拿着筷子,半天没吃一口。
看她仿佛大受打击的模样,乔翰知点了下她的盘子,“吃啊,傻愣着干嘛?”
“……”祝今夏略感受伤,“我以前真的很讨人嫌吗?”
“讨人嫌不至于,顶多脸臭了点,假笑女孩。
”
“……”
乔翰知倚在靠背上看她片刻,勾勾嘴角,“自信点,师妹,脸臭也不是什么坏事。
灵魂有趣的人,就算脸臭,也不妨碍大家试图贴贴的心。
”
他还反问:不然你以为师傅他老人家为什么能拉下脸来拜托大家多照顾你?那也是他了解你,熟悉你的为人,知道只要迈出第一步,你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她不会吗?
连祝今夏自己都不那么确信,可师兄和老师都这样推着她往前走了,她似乎无论如何也没有叫大家失望的理由。
除了日常交往,在一日三餐上,祝今夏也做出了新的尝试。
劝她别离婚时,卫城的父母曾说:“你又不会做家务,离开他,谁来给你做饭?谁来给你安排生活?”
而今,祝今夏依然没有学做饭的想法,她向物业打听后,在小区里请了个做饭阿姨,每月一千块,中午在食堂解决午餐,晚上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而她这个笨手笨脚的人,埋头于书本与论文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二十九岁这年,祝今夏开始思考何为真正的独立。
从前她总认为自己足够独立,凡事靠自己,力求独当一面。
而今回头再看,是谁说独立就一定要面面俱到呢?
真正的独立,是能够坦诚面对自己的不足,不怕求助于人,愿意分工协作,既能柔软地融入人群,也能坚韧地自力更生。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不需要她一枝独秀。
那天上课,讲到拜伦的诗,《给奥古丝塔的诗章》。
Yoursoulisgentle,yetnevercompromises.
她念至此处,忽然停顿,在学生们纷纷抬头看她时,她又弯起嘴角,重新念了一遍。
你灵魂柔顺,却永不妥协。
她将这句诗送给自己,希望今后的人生亦能如此。
——
中心校里,觉得生活忽然少了点什么的不止于小珊,顿珠尤甚。
不同于于小珊每逢五年级小孩有什么新鲜事才发消息给祝今夏,顿珠走的是日常流——
看见窗台上的大蒜开花,他会发图片给祝今夏。
“大蒜说:我花都开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祝今夏:“……都开花了,赶紧摘来吃了吧。
”
又或是做了青稞饼,他会用芝麻替它做眼睛,胡萝卜做嘴巴,咔嚓发给祝今夏。
“饼宝说,吃我吃我。
”
祝今夏:“……替我吃掉它吧,bonappetit。
”
顿珠从厨房里拿着锅铲冲出来问他哥:“江湖救急,bonappetit啥意思?”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给时序听,却小气地不肯将聊天记录展示出来。
也没这个必要。
在他的联系列表里,能蹦出这个词的不二人选,时序用脚指头都想得出。
“你一天不骚扰她就过不下去是吧。
”时序停下敲键盘的手,面无表情问。
“这怎么是骚扰呢?这是思念之情难以克制,溢于言表。
”顿珠说,“哼,你这种万年老光棍是不会明白我们天真烂漫的少男心的!”
然后又催促:“快说啊,bonappetit到底啥意思?”
时序答:“不知道,自己查字典去。
”
顿珠:“嘿我这暴脾气,不就比我多读点书吗,神气什么啊你?”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很积极地去查字典了,只可惜最后字典是查出来了,锅里的饭也煮糊了,当晚没少被时序批斗。
顿珠宛若一朵蔫了吧唧的狗尾巴草,长吁短叹,吃饭不香,小脸拉的老长,就连脑后的马尾也不像往常那样一甩一甩摇摇晃晃了。
他把它扎成丸子头,说是纪念他无疾而终的爱情。
老李来蹭饭,看见他这小脸尖尖的模样,悄悄问时序:“他没事吧?这回看着像是来真的啊……”
时序说没事,他恋爱的速度就跟进货似的,三天两头上新,过两天去趟县城,指不定就爱上哪个超市小妹了。
老李咂咂嘴,说也是,以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现在地铁很快,两站爱上五六个。
顿珠拿着饼子,险些糊他们一人一脸,他气咻咻道:“你们汉族人,真,的,很,讨,厌!”
老李不乐意了。
“失个恋,咋还开上地图炮了?”
“不是吗?你们汉族人废话是真多。
其他五十五个民族喝多了都是载歌载舞,只有你们汉族喝多了是,你听我说。
”
老李:“……”
竟无法反驳。
最后只能感慨,失恋归失恋,也不影响顿珠当一颗相声界的璀璨遗珠。
每天对着顿珠这张晚娘脸,时序也吃不消,把碗一放,淡道:“差不多得了,人家八字没一撇的也不至于这么伤心,你这连个一点都没有的人,至于吗?”
“你懂什么?你谈过恋爱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吗?”顿珠一键三连,“你从来没动过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
你怎么就知道我腰不疼?
“等等。
”顿珠心念一转,忽然反应过来,一脸狐疑地问,“你说的那个八字没一撇的人是谁啊?”
“……”
“难道咱们学校里还有人对祝老师有意思?我有情敌了???”
“吃完了吗?吃完滚去洗碗。
”时序放下筷子,面无表情说。
顿珠又一次化身幽怨小白花,顶着丸子头去洗碗了。
时序站在宿舍里,看着窗外的操场,晚自习还没开始,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球的打球,跳绳的跳绳,中心校一如既往,却不知为何显得空空荡荡。
他在这里长大,又回到这里任教,前后加起来不知多少年,而她不过来了三个月而已,改变却悄无声息发生了,起初并未察觉到,直到她离开以后。
前几日做饭时,他端着碗筷从厨房出去,坐在客厅里等饭的顿珠问:“怎么,今天中午有谁要来蹭饭吗?于小珊还是老李?”
时序一怔,低头才发现,他竟然端了三副碗筷出来。
有个午后孩子们来问题,问他“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得其名”是什么意思,他亦条件反射说:“问你们祝老师去——”
话音未落,他一顿,孩子们也一顿。
习惯成自然,可他从不知道原来三个月里养成的习惯竟能轻而易举推翻过往三十年的习惯。
他也没有再合上过卧室的窗帘,不管次日清晨的光线有多刺眼。
从前是为了方便看她是否打水,他才好下楼“偶遇”,顺手帮忙。
而今他总在睡前望着对面小楼的某扇窗口,似乎在期待它能于某个瞬间忽然亮起。
可惜小楼人去楼空,再也没有过深夜昏黄的灯,也没有拎着空桶出门打水的人。
祝今夏已经不在中心校了,人是走了,影子却无处不在。
老师们总是提起她,譬如幽怨的顿珠,气急败坏告状的于小珊,就连生活老师也找他要过祝今夏的微信,说是孩子们去找她,嚷嚷着祝老师答应过她们要一起做裙子。
于明也来告状了,说祝老师魅力可真大,小孩天天晚自习前跑来找他,借手机给祝今夏打电话、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