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haige.net 第101章 崔判(3/3)
见人就疑是鬼影,稍有风吹草动便拔刀乱砍;夜里则被噩梦死死缠绕,凄厉的惨嚎声能穿透几条街巷。
他总在梦中哭喊:“柳姑娘饶命!柳姑娘饶命啊!不是我!是王老爷…是王魁指使的!饶了我吧!”不出半月,这曾经壮硕如牛的汉子,竟形销骨立,精神彻底崩溃,在一个狂风大作的深夜,用自己腰间的佩刀抹了脖子,鲜血流了一地,死状狰狞可怖。
紧接着,当夜同在现场、被吓晕在牢里的狱卒李三,也彻底疯了。
他整日蜷缩在县衙马厩的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口中反复念叨着:“别过来…白衣服…好冷…柳含烟…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对任何靠近的人又踢又咬,状若疯犬。
没熬过几天,便一头栽进了饮马的石槽中溺毙。
这两桩离奇诡谲的暴死,如同瘟疫般在衙门内外迅速传播开来,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的矛头,隐隐指向了县丞王魁,以及那个在牢中神秘出现、名字如同禁忌般被衙役们私下里恐惧传递的“柳姑娘”。
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氛笼罩了县衙,昔日作威作福的衙役们个个噤若寒蝉,看向王魁的目光也带上了难以掩饰的疑惧。
王魁的日子,更是如同架在烈火上炙烤。
张彪和李三临死前的呓语,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在他耳边回响。
“柳含烟”这个名字,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本就多疑猜忌,如今更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案头公文堆积如山,他却再也无法凝神处理。
窗棂上掠过的飞鸟影子、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甚至烛火跳跃的微光,都能让他惊跳起来,疑心是那素衣索命的冤魂前来!他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眼窝深陷,脸色灰败,短短时日,竟似苍老了十岁。
府中妻妾也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和老爷身上散发的恐惧气息,人人自危,整个县丞府邸死气沉沉,如同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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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秋风肃杀,吹得院中枯枝呜呜作响,如同百鬼夜哭。
王魁独自一人缩在书房暖阁的罗汉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仍觉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桌上烛火摇曳不定,将他惊恐不安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他神经质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烈酒,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无边的恐惧,然而酒入愁肠,只换来更深的昏沉与幻象。
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三年前那个夜晚,女监里那双充满绝望与恨意的眼睛,听到那喉咙被扼住时发出的“嗬嗬”声…
“啊——!”王魁猛地从半醉半醒的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
书房内一切如常,唯有烛火被窗外涌入的风吹得剧烈摇摆,墙上他扭曲的影子也随之疯狂舞动。
突然!紧闭的雕花木窗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指甲刮擦窗棂的声音!嗤啦…嗤啦…声音缓慢而持续,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如同鬼魅的低语!
王魁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盯着那扇窗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谁…谁在外面?!”他颤声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那刮擦声骤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然而,仅仅过了几息。
窗外,一个幽幽的、仿佛从地底深处飘来的女子叹息声,清晰地穿透了窗纸,钻进王魁的耳朵里:
“王…县…丞…还…我…命…来…”
那声音缥缈、冰冷、带着无尽的怨毒,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扎进王魁的耳膜!
“柳…柳含烟!”王魁如同被毒蝎蛰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他猛地从床上弹起,连滚带爬地扑向房门,疯了一般想逃离这个房间!然而,就在他扑到门边的瞬间——
“呼——!”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其猛烈阴冷的穿堂风,猛地灌入书房!桌上的烛火被这邪风狠狠一扑,“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不要过来!别找我!饶命啊——!”王魁彻底崩溃了!他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挥舞手臂,踢打着,哭喊着,如同陷入最深的梦魇。
他感觉无数冰冷滑腻的东西缠绕上他的身体,耳边充斥着凄厉的哭泣和怨毒的诅咒!他跌跌撞撞,一头撞翻了沉重的花架,名贵的瓷器摔得粉碎,锋利的瓷片深深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剧痛反而让他更加疯狂。
最终,他被脚下的杂物狠狠绊倒,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紫檀木桌角上!
“咚!”一声闷响。
王魁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瘫倒在地。
浓稠温热的血液,带着生命流逝的温度,从他额角破裂的伤口和嘴角汩汩涌出,迅速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在黑暗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
他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瞪大到极限的眼睛,至死还残留着无法言喻的惊骇,空洞地望向无边的黑暗虚空,仿佛凝固了最后看到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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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王魁暴毙书房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淄川城。
死状凄惨离奇,现场一片狼藉,种种迹象皆指向“厉鬼索命”之说。
加之之前张彪、李三的诡异暴亡,“柳含烟”冤魂复仇的流言如同野火燎原,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官府虽极力弹压,宣称王魁是“急病突发,失足撞死”,并迅速草草结案,但私下里,衙役捕快们个个面无人色,无人敢在夜间当值,更无人敢去深究那间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子玉因查无实据(更因王魁暴毙,无人再愿深究这“晦气”案子),在阴暗潮湿的牢狱中煎熬了十数日后,终于被稀里糊涂地释放了。
当他拖着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回到自己那间城郊荒僻、久无人至的邻居小屋时,已是夕阳西沉。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扉,一股久无人居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积了厚厚的灰尘,蛛网在梁角飘荡。
他疲惫地跌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剧烈的咳嗽牵扯着尚未痊愈的肋伤,痛得他蜷缩起来。
窗外,暮色四合,晚风吹过枯黄的野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柳含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依旧一身素白,身形却比之前更加缥缈单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散。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光线下,甚至隐隐透着一种玉石般的微光。
周身那股特有的微凉气息,此刻变得格外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她看到崔子玉憔悴不堪的模样,眼中瞬间盈满了水光,快步上前,冰凉的手轻轻扶住他因咳嗽而颤抖的肩膀。
“崔判…崔郎!”情急之下,前世今生的称呼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心疼与哽咽,“你受苦了…”
崔子玉抬起头,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前世森罗殿上的铁面判官,今生落魄潦倒的书生;前世阶下泣血的冤魂,今生相伴相知的女子…巨大的命运洪流冲击着他。
他反手紧紧握住柳含烟冰凉的手腕,那刺骨的寒意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穿透生死的真实。
他眼中亦是泪光闪动,沙哑道:“含烟…值得!能再见到你…能亲眼看到王魁那恶贼遭了报应…我崔珏…不,我崔子玉…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只是…”他看着柳含烟愈发虚幻的身影,心头猛地一沉,涌起强烈的不安,“你的样子…为何如此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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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身体微微一颤,避开了他担忧的目光,强扯出一抹极其虚弱的微笑:“无妨…王魁伏诛,我心头大恨已消…残存的执念散去,魂体自然不稳了些。
崔郎不必担心。
”她扶着崔子玉在炕上躺下,动作轻柔,“你伤得很重,又在大牢里受了阴寒湿气,需好生调养。
我去…去为你寻些草药来。
”说着便要起身。
“不!你别走!”崔子玉急切地抓住她的衣袖,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散,“含烟,告诉我!阎君当年允你还阳,是否…是否只有三年之期?!”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柳含烟的身体彻底僵住。
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
窗外的风声也仿佛静止了。
许久,她才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强装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诀别之意。
她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是…三年残喘,今日…今日已是最后一日。
子夜一过,我…我便要魂归地府,再入轮回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叹息,却字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崔子玉心上!
“不!!”崔子玉如遭雷击,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剧痛和巨大的绝望攫住,只能徒劳地伸着手,“不!含烟!你不能走!一定有办法的!我…我这就去找高人!去找法师!一定有办法留住你!”他语无伦次,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痛楚。
柳含烟俯下身,冰凉的手指带着无尽的眷恋,轻轻抚过崔子玉消瘦的脸颊、紧蹙的眉头。
她的指尖依旧寒冷刺骨,那触感却让崔子玉的心如同撕裂般疼痛。
“崔郎,莫说傻话。
”她含泪微笑着,笑容凄美得令人心碎,“能得这三年阳寿,已是天大的恩典。
若非你当日…在森罗殿上甘冒奇险,仗义执言,含烟早已是枉死城中一缕永不超生的怨魂。
这三年,能遇见你,能伴你左右,能亲眼看到大仇得报…含烟…死而无憾了。
”泪水滴落在崔子玉的手背上,冰冷刺骨。
“可我们…我们才刚刚…”崔子玉哽咽着,巨大的悲伤堵住了喉咙。
“崔郎,”柳含烟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打断了他的话,“听我说。
我的时辰不多了。
你…你并非池中之物,前生为神,今生亦非庸碌。
此番牢狱之灾,皮肉之苦虽重,却也是磨砺心志。
你眉间那道痕,是前世刚正不阿的印记,更是今生慧根的显化。
来年秋闱,你必能高中!只是…”她顿了顿,眼中满是恳切,“宦海沉浮,凶险更甚鬼蜮。
望你…望你谨守本心,莫失莫忘!莫要…莫要再如前世那般…为我这等…这等微末情由…触犯天条…”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崔子玉紧紧抓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与她那冰寒的泪混在一起:“含烟…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求你…别走…”
然而,柳含烟的身影却在他的泪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缥缈。
她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纯净的白色柔光,如同月华凝聚。
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霜。
“时辰…到了…”柳含烟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如同来自天外。
她深深凝望着崔子玉,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入灵魂深处,眼中是无尽的爱恋、不舍与诀别的哀伤。
“崔郎…珍重…”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星尘般的白色光点,缓缓升腾,在昏暗的小屋里盘旋飞舞,如同夏夜最后的萤火。
那光点带着柳含烟最后的眷恋,轻柔地拂过崔子玉的额头、脸颊、紧握的手…带来瞬间的、刺骨的冰凉,随即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可寻。
只有一滴冰凉的泪,如同凝结的寒露,最终落在崔子玉的眉心,渗入那道浅浅的竖痕之中,带来一丝永恒的清寂。
“含烟——!!!”崔子玉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空屋,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呜咽的秋风,和一片死寂的虚空。
他颓然倒在冰冷的炕上,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前世的铁面无私,今生的落魄相守,最终只换来这满室的清冷与指间残留的、永不消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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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二十四年秋,济南府贡院门外,人头攒动,喧嚣震天。
大红榜文高悬,墨迹淋漓。
在一片狂喜的欢呼与失意的叹息声中,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声浪越来越高——崔子玉!高中山东乡试解元!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回淄川。
崔家那间破败的小院,瞬间被闻讯而来的乡邻、旧友、甚至县衙的佐吏挤得水泄不通。
道贺声、恭维声、攀附声,沸反盈天。
然而,众人很快发现,这位新鲜出炉的解元公,脸上并无多少狂喜之色。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立于人群之中,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似水。
唯有眉间那道浅浅的竖痕,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对着四方来客拱手还礼,举止温文尔雅,眼神却深邃而平静,仿佛看透了眼前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喧闹,目光偶尔投向远方天际,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与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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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闱,崔子玉更是一鸣惊人,金榜题名,高中二甲进士,殿试之上,其策论针砭时弊,见解卓绝,深受座师赏识。
授官在即,锦绣前程似已在脚下铺开。
吏部衙门,堂皇威严。
几位身着绯袍、气度不凡的部堂大佬端坐堂上,看着眼前这位风姿俊朗、气度沉凝的新科进士,眼中皆有赞许之色。
“崔进士年少高才,殿试策论,深中肯綮,陛下亦有嘉许。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捋须微笑,语气温和,“今有江南富庶之地县令一缺,不知崔进士可有意乎?此乃历练之资,他日必为朝廷股肱。
”
江南鱼米之乡,县令肥缺!此言一出,堂下几位一同候缺的进士无不露出艳羡之色。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青云起点!
崔子玉立于堂下,闻言却并未如众人预料般喜形于色,甚至躬身谢恩。
他沉默了片刻,清俊的脸上神色平静无波,唯有眉间那道痕,似乎更深邃了几分。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对着堂上诸位大人深深一揖,朗声道:
“诸位大人厚爱,子玉铭感五内。
然,学生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
江南富庶,固是美差,然学生斗胆以为,当今天下,民生凋敝之处,尤在边陲、在荒僻、在官吏懈惰、冤狱丛生之所。
学生…学生愿效法前贤,请授一贫瘠偏远之县!不求富贵,但求能持守本心,明镜高悬,为一方黎庶,略尽绵薄之力,使冤者得雪,弱者有依,以报陛下隆恩,亦不负平生所学!”
他的声音清朗,回荡在肃穆的吏部大堂之中,字字铿锵,如同金石坠地。
堂上诸位大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愕,继而面面相觑。
放着锦绣江南不要,偏要去穷山恶水?这等“不识抬举”的请求,他们为官数十载,闻所未闻!
最终,崔子玉的奏请还是被应允了。
他被授为晋北一个名为“平陆”的贫瘠小县县令。
消息传出,京城哗然,有人讥其迂腐,有人叹其清高,更有人私下揣测他是否得罪了朝中权贵,才被发配至此等苦寒之地。
赴任前,崔子玉只做了一件事。
他拒绝了所有宴请与饯行,换上一身最朴素的布衣,雇了一辆简陋的青布骡车,悄然离开京城。
车行数日,一路向北,山势渐高,草木渐疏,人烟愈见稀少,寒风愈发凛冽。
这一日,黄昏时分,暮色苍茫。
骡车吱吱呀呀,终于停在了一座荒凉的山坡前。
山坡之上,一座破败的古庙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孤零零地矗立着。
朱漆剥落殆尽,墙垣倾颓,瓦砾间衰草萋萋,正是当年他与柳含烟初遇的慈云古刹。
崔子玉下了车,谢过车夫,独自一人,踏着荒草丛生的小径,缓缓走上山坡。
推开那扇更加残破、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庙门,熟悉的、混合着尘土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庙内景象比当年更加不堪,佛像金身早已被风雨剥蚀得面目模糊,蛛网重重,唯有那低眉垂目的悲悯姿态,历经沧桑,依旧未变。
他寻到当年两人避雨的角落,拂去厚厚的尘土,默默坐下。
夕阳的余晖从屋顶巨大的破洞斜射进来,形成一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那是柳含烟唯一留下的、沾染过她泪痕的旧物——轻轻摩挲着,冰凉柔滑的触感一如往昔。
暮色四合,风声呜咽,穿堂而过,如同故人的低语。
崔子玉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双眼。
眉间那道浅浅的竖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流转着微不可察的温润光华。
前尘往事,如烟如雾,在心头萦绕。
森罗殿的威严,朱笔判生死的决绝;落魄书生的清寒,破庙初遇的惊鸿一瞥;狱中的酷刑与绝望,她冰冷泪水滴落的瞬间;魂飞魄散时,那最后一声“珍重”…所有的爱恨痴缠,所有的因果轮回,最终都沉淀在这古庙无边的寂静与清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柔的微风拂过庙堂。
它无声无息地穿过倾颓的门窗,绕过蛛网尘埃,带着山野间初春嫩芽的清新气息,温柔地、眷恋地,轻轻拂过崔子玉低垂的眼睫,掠过他沉静的脸颊,最终,在他眉间那道蕴藏着前世今生所有记忆与誓约的竖痕之上,无比温柔地停留了片刻。
如同一个冰凉的、无声的吻。
崔子玉依旧闭目静坐,唯有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温柔、仿佛看破了万古沧桑、却又蕴着无尽思念的弧度。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
古刹内外,唯余风声如诉,月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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