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还阳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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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府地界,光绪二十三年,秋深如刀。
耿家村蜷伏在山坳里,让连绵的雨泡得发胀发霉。
耿十八蹲在自家那扇破败的、被湿气浸得发黑的木板门前,手里攥着一把枯黄的草药梗子,指尖用力到发白。
药罐子在屋角的泥炉上噗噗作响,苦涩的气味混着潮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屋里是母亲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扯着破风箱似的喉咙,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每一声咳,都像钝刀子割在耿十八心上。
他娘这痨病,入秋就重了,请来的郎中换了好几个,药渣子倒了几簸箕,那点微薄的家底像指缝里的水,眼见着就漏光了。
娘的脸蜡黄凹陷下去,眼窝深得吓人,只剩一口气悠悠荡荡地悬着。
“十…十八…”娘微弱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气若游丝,“别…别瞎忙活了…娘…娘怕是…不中用了…省下钱…给自个儿…讨房媳妇…”
耿十八猛地站起身,喉头哽得生疼。
他胡乱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板。
昏暗的光线下,娘蜷在炕上那床硬邦邦、打了无数补丁的旧棉絮里,瘦得像一把枯柴。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绝望。
“娘,您别说这话!”耿十八扑到炕边,抓住娘枯瘦冰凉的手,那手轻飘飘的,骨头硌人,“有儿子在!一定有法子!我…我再去趟城里!找陈先生!他一定有办法!”
陈先生是镇上回春堂的老坐堂,前些日子来看过,捻着胡须摇头叹气,开了个方子,却也明说了,这药只能吊着命,根治不了。
耿十八此刻提起他,不过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
娘没力气再说话,只是闭着眼,胸膛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嘶鸣。
耿十八安顿好娘,揣着家里最后十几个铜板,顶着凄风冷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三十里外的凤阳城奔。
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顺着脖颈往衣服里灌,他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烧:救娘!哪怕豁出这条命!
凤阳城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出一种湿漉漉的阴沉。
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两旁低矮店铺灰蒙蒙的招牌和行人匆匆的、麻木的脸。
回春堂那熟悉的黑底金字招牌就在前头,耿十八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上次陈先生捻须摇头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几乎是冲进药铺的,带进一股寒气和水腥味。
药铺里弥漫着浓重复杂的药香,几个伙计在柜台后忙碌,陈先生正戴着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陈先生!”耿十八扑到柜台前,声音嘶哑急切,“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我娘!我娘…她快不行了!”他语无伦次,手扒着柜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嵌满了泥。
陈先生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扫过耿十八那张被雨水和绝望冲刷得发青的脸,又落在他湿透打绺、沾满泥浆的粗布裤腿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放下书,捻了捻稀疏的胡须,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耿十八心上:
“耿家后生…你娘这病…沉疴痼疾,非寻常药石可医啊。
老夫…倒是知道一个古方,或有奇效…”
耿十八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先生!什么方子?!您说!只要能救我娘,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陈先生浑浊的目光在耿十八急切的脸庞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眼中分辨出什么。
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沉重,一字一顿道:“此方…需一味奇绝药引——‘离魂丹’。
”
“离魂丹?”耿十八一愣,他从没听过这古怪名字。
“非金石草木,”陈先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耿十八耳朵里,“乃…未及七日之…枉死…男子心尖…三寸血肉!取其猝然离魂、怨气未散之精魄,佐以百年何首乌、天山雪莲等名贵药材,文火煎熬七日七夜…方能成此…‘离魂丹’。
”他说完,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审视着耿十八瞬间煞白的脸。
枉死?男子?心尖血肉?
这几个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耿十八的脑子!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取人心?这…这不是杀人害命吗?!他耿十八再穷再急,也从未动过这等伤天害理的念头!
“先…先生…”耿十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嗦着,“这…这如何使得?杀…杀人取心…天理难容啊!”
陈先生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碗,用碗盖轻轻撇着浮沫,慢悠悠道:“老夫只道此方,取与不取,在你。
此丹逆天改命,自然…也需逆天而行。
”他呷了口茶,放下茶碗,目光投向门外连绵的雨幕,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不过,此等‘药引’,莫说寻常市井,便是深宫大内,也未必能寻得。
世间枉死者多,然七日之限,心尖精血未腐未散者…万中无一。
纵有,也多在官家义庄,由仵作看守,岂是常人能近?耿家后生,此路…不通啊。
还是…回去…好生尽孝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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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十八失魂落魄地站在柜台前,陈先生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枉死男子…心尖三寸血肉…离魂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杀人取心,他万万不敢,也做不到。
可娘…娘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油尽灯枯?
浑浑噩噩间,他不知怎么走出了回春堂。
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让他打了个激灵。
茫然四顾,街市喧嚣,人来人往,却都与他无关。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街角,一块破旧褪色的蓝布幌子映入眼帘——一个歪歪扭扭的“当”字。
当铺!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骤然劈开他混乱的脑海!杀人取心不敢,但…药房里其他的药材呢?百年何首乌!天山雪莲!这些名贵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可当铺…当铺里有东西就能换钱!他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耿十八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回了耿家村。
雨还在下,天色愈发阴沉。
他冲进家门,顾不上湿透的衣裳,像一头困兽,红着眼在逼仄昏暗的屋子里翻找起来。
破桌烂椅…不值钱。
几口破缸破罐…更不值钱。
娘陪嫁来的一个薄皮木箱,里面只有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他颤抖着手,掀开炕席,掀开墙角堆着的破草帘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炕尾那个落满灰尘、裹着油布的包裹上。
那是他爹留下的唯一遗物——一件压箱底的、据说当年是上好皮子缝制的旧皮袄。
他爹活着的时候都舍不得穿几次,临终前说留着给他娶媳妇撑门面。
耿十八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佝偻下腰。
他哆嗦着解开油布,露出里面那件灰扑扑、带着浓重樟脑味的皮袄。
皮子已经失去了光泽,有些地方被虫蛀了,露出细小的孔洞,摸上去硬邦邦的。
他咬了咬牙,把这件承载着父亲最后念想的皮袄紧紧抱在怀里,再次冲进了凄风冷雨之中。
凤阳城,聚宝当铺。
高高的柜台后面,朝奉那张肥腻的脸从栅栏后探出来,三角眼居高临下地扫着耿十八和他怀里那件破旧的皮袄。
他伸出两根留着长指甲的手指,极其嫌弃地捻起皮袄一角,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立刻皱着眉拿开。
“啧,什么味儿!虫蛀鼠咬,光板没毛!”朝奉拖着长腔,声音尖刻,“也就剩点皮子渣子了,给你…五两银子,顶天了!”
“五两?!”耿十八如遭雷击,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先生!您行行好!这可是我爹留下的好皮子!当年…当年…”
“当年个屁!”朝奉不耐烦地打断他,三角眼一翻,“爱当不当!不当拿走!别杵这儿碍事!”说着就要把皮袄扔出来。
耿十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五两银子!连那百年何首乌的一根须子都买不来!更别提天山雪莲了!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扑到冰冷的柜台前,双手死死扒着那光滑的木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哀嚎出来:
“先生!求您!再添点!我娘…我娘快病死了!就等着这钱救命啊!求求您发发慈悲!添点吧!”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上,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顾不上疼痛,只求那高高在上的朝奉能生出一丝怜悯。
朝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厌恶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像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晦气!晦气!”他连声骂道,三角眼里满是鄙夷,“要死要活的!当铺不是善堂!就五两!多一个子儿没有!再闹我叫人把你叉出去!”他抓起那张写着“虫蛀旧皮袄一件,当银五两”的当票,连同几块碎银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从栅栏下的小窗口扔了出来,砸在耿十八面前的地上,叮当作响。
耿十八僵住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血水。
那几块冰冷的碎银,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抖。
五两银子…救不了娘…什么都买不到…他所有的希望,连同父亲最后的念想,都被这五两银子砸得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那当票和碎银,又是怎么走出当铺的。
外面的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陈先生的话,那可怕的“离魂丹”药方,如同附骨之蛆,再次阴冷地缠绕上来。
“未及七日…枉死男子…心尖三寸血肉…”
“此丹逆天改命…自然…也需逆天而行…”
“官家义庄…仵作看守…”
义庄!
这两个字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灼痛了他的眼睛。
凤阳城西乱葬岗旁,就有一处官家义庄,专门停放那些无主尸身,或是等待官府勘验的横死之人…那里,会不会有…枉死未及七日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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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恐惧、罪恶感、对母亲的担忧、走投无路的绝望,在他心里激烈地撕扯、冲撞!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滂沱大雨中,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流进嘴里,带着咸腥的铁锈味——那是他咬破自己嘴唇的血。
他抬起头,望向城西的方向。
目光穿过迷蒙的雨幕,仿佛看到了那阴森孤寂的义庄轮廓。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叫嚣:去!为了娘!去试试!也许…也许就有呢?取了药引,娘就有救了!至于报应…等娘好了,要杀要剐,他耿十八认了!
这疯狂的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吞噬了所有迟疑。
耿十八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恐惧。
他不再犹豫,调转方向,朝着城西,朝着那吞噬光明的所在,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雨幕和更浓的黑暗之中。
城西乱葬岗,历来是凤阳城最阴森的去处。
一片低矮荒凉的土坡上,歪歪斜斜地插着些残破的墓碑,更多的是无名的土包,被雨水冲刷得露出森森白骨。
枯树如鬼爪般伸向低垂的铅灰色天穹,几只乌鸦蹲在枝头,发出沙哑不详的啼叫。
浓重的土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义庄就孤零零地立在乱葬岗边缘,背靠着黑黢黢的山壁。
几间青砖灰瓦的平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黄泥。
院墙低矮残破,一扇厚重的、刷着劣质黑漆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门口两盏褪了色的白纸灯笼,在凄风冷雨中飘摇不定,发出惨淡的光,更添几分鬼气。
耿十八伏在离义庄几十步远的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面,浑身早已湿透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扇黑漆大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但想到母亲咳血的模样,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又猛地顶了上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势小了些,天色也彻底黑透。
义庄里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和远处乌鸦偶尔的啼鸣。
耿十八估摸着看守的仵作应该睡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生疼。
他猫着腰,借着荒草和夜色的掩护,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义庄低矮的院墙下。
墙根堆着些乱石和湿漉漉的枯枝败叶。
他手脚并用,踩着湿滑的石头,艰难地攀上墙头,探头往里看。
院子不大,空荡荡的,只有一口废弃的石井和几棵光秃秃的老树。
正对着大门的一排平房,窗户都黑洞洞的,只有最西头一间厢房,窗户纸上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烛光,隐约传来打鼾声——看来仵作就睡在那里。
耿十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过墙头,落在院子里冰冷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泥水。
他弓着腰,紧贴着墙根,一步步挪向那排没有灯光的平房。
越靠近,那股混杂着石灰、草药和…尸体特有的、难以言喻的冰冷腥甜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挪到了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
他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阴寒刺骨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激得他差点呕吐。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口透进的一点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几口黑沉沉的、摆在地上的薄皮棺材轮廓,还有靠墙一排蒙着白布的停尸板。
耿十八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截偷来的蜡烛头和一盒潮乎乎的火柴。
嗤啦——!划了好几下,才勉强点燃。
昏黄摇曳的烛光,瞬间照亮了这方寸之地,也照亮了停尸板上那些白布覆盖下的人形轮廓。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烛火在他颤抖的手中疯狂跳跃,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和冰冷的棺材上,如同鬼魅乱舞。
他强迫自己挪动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挨近那些停尸板。
每靠近一步,那股阴寒的死气就加重一分。
他颤抖着手,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掀开了第一块白布一角。
一张青灰色的、浮肿变形的男人脸露了出来,眼睛半睁着,浑浊无光,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呕吐物。
耿十八吓得手一抖,白布落下,烛火差点熄灭。
他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不是…这人死了怕不止十天了…
他定了定神,又走向下一块停尸板。
掀开白布,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面容倒还安详,但身体干瘪僵硬。
也不是…
第三块…第四块…都不是新死的,更别提枉死了。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难道真的没有?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目光落在了最靠墙角的一块停尸板上。
那块白布下的人形似乎格外瘦小。
他挪过去,颤抖着手,轻轻掀开白布一角。
烛光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二十岁上下,脸色惨白如纸,但并未浮肿变形,嘴唇紧抿着,眉头微蹙,似乎死前带着一丝痛苦和不解。
最让耿十八心头狂震的是,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短褂,上面沾着大片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污迹——像是干涸的血!颈间一道深紫色的、狰狞的勒痕清晰可见!这…这分明是被人勒死的!而且看尸身状态,绝对未超过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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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枉死!未及七日!
耿十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巨大的、扭曲的狂喜瞬间压倒了恐惧!找到了!药引!娘的命有救了!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放下蜡烛,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雪亮锋利的剔骨尖刀——这是他白日里在铁匠铺外偷的。
冰冷的刀柄握在手里,却像是握住了一团火。
他盯着年轻人胸口心脏的位置,猛地举起了刀!
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映着他扭曲的脸庞和手中闪着寒芒的利刃。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那层薄薄寿衣的刹那——
“孽障!尔敢——!”
一声凄厉尖锐、非男非女、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厉啸,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停尸房里炸响!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穷的愤怒和阴森鬼气,直刺耿十八的耳膜!
耿十八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脱手掉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去!
只见停尸房门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两道极其高大、极其诡异的身影!
左边一位,身着惨白如雪的长袍,头戴一顶尖耸的白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和一条垂到胸前、猩红刺目的长舌!那舌头鲜红欲滴,还在微微颤动!
右边一位,则是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袍,同样戴着尖顶黑帽,帽下同样是深沉的阴影,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幽绿如鬼火般的光芒!他手中,赫然拖着一条小儿臂粗、漆黑沉重的锁链!那锁链的尽头,连着一副锈迹斑斑、透着无尽寒气的巨大镣铐!
阴风平地而起,卷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