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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坡道上的家解说词怎么写> 公审第三天

公审第三天(2/3)

子有点受到冲击,她原本就觉得寿士很像自己周遭会遇到的人,这下子感觉更贴近了。

    这种近到像是回家路上擦肩而过,又或是像六实那样和自己搭上同一班电车、会招呼几句的感觉,这让里沙子不由得畏怯。

     面对六实的提问——也就是两人吵架的原因,寿士只是一再回答“不记得了”,但他强调并非一方一味地指责另一方,而是双方都说出了比较情绪性的话,才爆发了口角。

     里沙子听着寿士的回答,反射性地看向水穗,她好像想说:“才不是这样!”当然,始终低着头的水穗不可能发言。

    如果允许她的话,她会怎么说呢? 关于自己与前女友往来信息的内容,寿士说自己在信息中约过碰面时间,或向对方道谢;对方回复的也只是确认时间的信息,或是回答问题、给予建议。

    不过比较长的谈论都是用电脑联络,手机大多只是用来确认碰面时间与地点等,所以不知道水穗是看到哪一条特定的信息萌生误会的。

     接着由法官询问,先是女法官说出里沙子的提问。

    里沙子担心要是寿士看向自己回答该如何是好,不由得垂下眼帘。

     “如果她说要继续工作,我当然不会阻止。

    水穗还没怀孕时,的确没有计划得很具体,但现在很多都是双薪家庭,那时候认为总有办法兼顾。

    ”寿士看着提问的法官,回答道。

    里沙子偷瞄了一眼,确认他并没有看向自己。

     法官又陆续提出好几个问题。

    之所以没有马上陪妻子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寿士觉得水穗的情况还不到要就诊的程度,而且就像刚才说的,担心会被迫和孩子暂时分开。

    女性朋友建议向保健师咨询,也是担心他们被儿童福利机构关注,认为能免则免。

    这一点和没立刻去看心理医生的理由是一样的。

     寿士表示,就是因为担心事态会演变到亲子被迫暂时分开的局面,自己才在周末多担待一些,希望可以改善情况。

    之所以找保健师咨询,纯粹是因为女性朋友建议找比较了解情况的人商量,寿士才做此决定的。

     为什么担心孩子会被带走呢?里沙子思忖。

    莫非寿士认为,一旦心理医生确认水穗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孩子就会马上被带到儿童福利机构接受保护?里沙子在思索这些问题时,法官继续询问:“您之所以对儿童福利机构有所顾虑,是否并非单纯地害怕家人四散分离,而是怕事情闹大、家丑外扬?”这正是里沙子想问的。

     寿士否认,而且是坚决否认。

    “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找哪一种机构、要怎么咨询,现在还是很困惑,那时也是……”他喃喃着,顿时语塞。

    里沙子看了想:低着头的寿士又哭了吗?但他并未掏出手帕,只是耳朵红红的。

     再次短暂休息后,和寿士交往过的那位女性朋友站上证人席。

     这位名叫穗高真琴的女性和寿士同岁,两人是在大学的语文课上认识的。

    真琴大学毕业后在旅行社上班,现在也还在同一家公司。

    二十五岁那年与寿士分手后,真琴第二年就结婚了,二十七岁时生下第一个小孩,二十九岁时又生了第二个。

     婚后她才又和寿士联络上,但最多只是发发信息,互问近况如何罢了。

    在寿士有小孩之前,两人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寿士的孩子出生后,两人发的信息变多了,而且讲的几乎都是育儿和孩子的事。

     “寿士因为妻子水穗的情况不太对劲,找我商量过几次。

    最初收到这件事情的消息大概是二○○八年年末,或者二○○九年年初。

    他说有件事想跟我谈谈,于是我们碰了面。

    寿士说,孩子半夜醒来就哭闹不停,搞得妻子心力交瘁。

    老实说,这种事很正常,我不懂他在烦什么。

    我告诉他,孩子出生后头一两个月,母亲真的很辛苦,但是睡眠不足的情况会逐渐改善,在那之前丈夫应该尽量帮帮太太,让她多少能喘口气。

     “后来我们又碰面谈过几次,电话联系的次数也变多了,我越听越觉得问题好像很严重。

    在我的印象中,与其说寿士的妻子是被逼入窘境,不如说是她太过敏感吧。

    我告诉寿士,不少新手母亲都有这样的苦恼,有必要听取第三方的建议。

    我回想自身的经历,给了些建议,也介绍了一些汇集母亲心声的网站和书籍,给他参考。

    我告诉寿士,要尽量倾听太太的心声。

     “我们都是约在居酒屋或餐厅碰面,当然也会喝点酒,毕竟白天时间比较紧张,不出售酒精饮品的店好像也坐不了太久。

     “记得我们碰面时,他说过和老婆的关系不太好,但我不记得是二○○九年几月的事了。

    之前就听说他们为了育儿一事伤透脑筋,我想未必是夫妻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应该是他们无法好好共同承担责任。

    其实只要孩子再稍微大一点,问题就能解决了。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听说孩子身上疑似有伤痕时,我意识到事态可能比想象的还严重。

    因为寿士说他周末负责照顾孩子,我就去看了一次。

    那时孩子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

    印象中,寿士的孩子的确比同龄孩子瘦小,不过也没有太夸张。

     “他大概请我吃过两次饭。

    寿士喂孩子吃水穗做的辅食,没想到孩子一入口却马上吐了出来。

    我的第一个孩子就不喜欢吃辅食,那段时间我真的很辛苦,不难想象,水穗一定也是心力交瘁。

    我告诉寿士,如果他的太太是那种个性认真、每次都亲手给孩子做辅食的人,就会更辛苦。

    这样的人还喜欢把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小孩做比较,或者全盘接收育儿书上写的东西,搞得自己身心俱疲。

     “一开始我们都是用电脑和对方联络,后来也会用手机,但关于育儿的问题都是用电脑讨论,手机联络只是简单几句话而已。

    好比‘谢谢款待’‘宝宝的情况如何’,或是介绍我觉得还不错的辅食制造商给他。

     “再次听闻水穗又疑似对孩子施虐时,我劝寿士找以前来家里拜访过的保健师咨询,毕竟对方比较了解情况,也能察觉出母女双方的变化。

    我说水穗可能不会说出自己殴打孩子的事,所以他最好陪着一起咨询、说明情形。

     “记得寿士曾对我说,他不知道这样的夫妻关系要如何走下去,但听不出想离婚的意思。

    我觉得寿士会这么说,并不是对婚姻生活感到绝望,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偶尔碰面,我听他倾诉,也会发消息联络,丝毫不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也没想过安藤的太太会怎么想。

    我从来没有发过会引起误会的消息,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男女情爱,我也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也不觉得。

     “那天晚上,寿士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

    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好像还哭了。

    他说不知道如何向长辈们开口,我劝他还是赶紧联络他们比较好。

     “以前我和寿士交往时,他从未对我发火、怒骂,也不曾拿东西扔过我,更不记得他说过什么粗暴言辞。

    我们再次碰面后,他也不曾有过任何粗暴行为或言辞。

    ” 那天审理结束后,众人聚集在评议室。

    和上次一样,法官希望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尽量提问。

     “一次听到太多内容,反而有点迷糊了。

    ” 年长女性这么一嘀咕,带着笑意的叹息声霎时此起彼伏。

    里沙子抬起头,恰巧和六实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别过视线。

     “就是啊!”老绅士说。

     “不必要求自己一下子就全盘了解,也不需要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边看资料边听,留意证人们的神情就行了。

    不需要判断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三位法官中最年长的一位这么说。

     “所以说,那个人并没有搞婚外情吗?” 年长女性可能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即看向法官们。

    法官们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审理时念了两人用电脑联系的内容,这要怎么理解呢?”三十多岁的男子像是要纠正年长女性的话似的,问道,“安藤太太看到的是手机里的信息,不是电脑里的。

    ” “我想应该是为了证明两人是什么样的关系而念的。

    ”女法官回道。

     “可是……”六实喃喃着抬起头,“没,没什么,只是个人感想。

    ”她又面无表情地说。

     下午四点五十七分,宣布散会。

     穗高真琴的身形比较丰满,与其说是美女,不如用“可爱”这类字眼来形容。

    也许是因为产后身材迟迟没有恢复吧,里沙子擅自想象。

    她看起来就是那种颇为干练的女性,妆容漂亮,留着一头及肩卷发,米色裤装的打扮非常适合她,可能每天都是这类装扮吧。

     车上有空位,里沙子马上坐下来,环视四周。

    车厢里有好几个和真琴很像的女性,年纪都差不多,大概都把年幼的孩子托付在托儿所了吧。

    里沙子的斜前方刚好站着一位这样的女子,背着大包,一头短发,穿着短袖衬衫搭配半长裤,抓着吊环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细的戒指,视线落在右手拿着的资料上。

     “就算下班有点晚,去托儿所接孩子回家时孩子哭闹了几声,就算老公只顾解决自己的晚餐,她们大概都不会愤怒、紧张、焦虑吧。

    ”里沙子思忖着。

    因为这就是日常生活啊!她们周末大概会用早就准备好的食材迅速地做出一桌子菜,不但能好好哄孩子,也不会对老公乱发脾气吧。

     真琴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呢?里沙子看着她们,思索着。

    孩子还小时,频频做出危险举动时,进入反抗期时,她都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工作呢? 肯定一切都能从容应对吧。

    里沙子脑中浮现出今天见到的陌生女性们脸上的各种表情:看到孩子在哭,自己也假装在哭;看到孩子把房间搞得一团乱,惊讶的同时也会挤出笑容,然后蹲下来看着孩子,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做不对。

     这些都是里沙子见过的母亲们的模样。

    “对了,不知所措时,试着笑一笑就行了吗?心情烦乱时,大哭一场宣泄一下就可以了吗?不由得想发火骂人时,是不是应该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她们并非每个人都是自己心目中勾勒的完美母亲的形象,但无论是在超市、路上、站台,还是露天咖啡座位上,看到互动亲昵的母子,谁都会觉得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母亲。

    ” “一直坚持工作的真琴也是,虽然有烦心事,却能照顾好孩子,打理好家务,显然比我能干多了。

    她散发着这种自信,或许那不是自信,而是职场女性特有的气质吧。

    是一种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到的特质。

    ” 真琴接受询问时,检察官与律师为了确认她和寿士往来的信息,分别念出好几条信息的内容,手机上的内容大抵是一般的打招呼和回应。

     ——谢谢你今天帮忙。

     ——哪里,也谢谢你的款待,还请加油。

     ——后来还好吗? ——感谢你的诸多帮助。

     律师念出来的电脑上的谈话内容,比手机信息要长,意味着两人的确比一般朋友更亲密。

    之所以特地念出来,或许是为了揭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没想到内容却比里沙子他们想象中来得普通多了。

    譬如: 天气很冷,家人都还好吗?你说小孩发烧了,可能是得了流行性感冒。

    现在还好吗?等你闲下来再回复我也可以。

    要是你有空,还请告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还是当面请教比较好……真的,就是有那种我们男人实在搞不懂的事啊! 然后是真琴的回复: 老幺只是普通感冒而已,谢谢你的关心。

    最快的话,这周五或是下周四晚上碰面如何?约在哪里都可以。

    你先别想太多。

     大抵是这样的内容。

     里沙子边听信息内容边想,真琴算是个颇守本分的人。

    就常识来想,毕竟彼此都有家室,用字遣词不能太亲密,两人之前还交往过,就更要注意了。

     就像刚才有人脱口而出的那样,寿士与真琴之间并没有男女情愫。

    寿士只是将她视为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没有其他意图;真琴也是纯粹出于关心与善意,愿意听他诉苦。

     所以他们之间真的没有暧昧关系吗? 里沙子不断反刍两人手机上发的信息。

    极尽可能精简的句子里,是否藏着什么暗号呢?能不能读出因为担心被各自的另一半偷看,而精简成别人嗅不出任何问题的内容呢? 刚刚迸出“可是”这词的六实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确实,内容简短,只是在传达基本信息,感受不到什么超越友谊的亲昵。

    但另一半看到这样的内容,就会很安心吗?也可能因为内容过于简短、不够热络,反而让人内心骚乱不安啊! 水穗担心要是不得不离婚,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虽然这么想很极端,但这些似乎藏着暗号的信息,是否让她感受到那两个人之间坚定不移的信赖呢? 里沙子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也曾怀着几乎被罪恶感击溃的心情,偷看别人的短信。

    那是她最不想忆起的事情之一。

     里沙子与阳一郎并未坦白彼此的婚前情史。

    虽然身边有朋友很在意这种事,但里沙子觉得没必要,阳一郎似乎也这么认为。

    不过,阳一郎应该交往过两三个人,只是不清楚究竟有几个人,又是为何分手的。

     她也好奇过。

    尤其是刚结婚时,无论如何也想知道,这简直成了自己的心病。

    但她察觉到,这种好奇是对素未谋面的那个人幼稚的嫉妒,所以终究没有开口。

     自己没什么值得讲出口的经历,这也是让她没有问清楚的原因之一。

    虽然里沙子交过男朋友,但阳一郎是第一个让她动了结婚念头的人。

     想到对方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虽然并没有什么厌恶感、挫折感,但总觉得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令人难受。

     里沙子和一大群乘客一起下车,准备转车,忽然想起约莫三年前的事。

     记得是刚怀孕不久的事吧,好像是孕吐最厉害的时候。

    朋友都说孕妇一般都喜欢吃酸的,里沙子却想吃甜食,而且想吃得要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买了多到吃不完的和式点心。

    在满怀罪恶感的情况下,她一口气连吃了三四个,烧心的感觉加速了罪恶感的生成。

    恰巧看到聚餐回来心情很好、喝得烂醉的阳一郎,顿时怒火中烧。

     那时,里沙子一直怀疑阳一郎和前女友旧情复燃、搞婚外情,简直就是陷入“被害妄想症”的状态。

    里沙子只知道阳一郎的前女友从事建筑业,以前人在国外。

    她怀疑对方回国后和阳一郎有过联络,但理性告诉她,这根本是没有证据的事,应该不可能发生。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无理取闹又顽固的执念,里沙子给自己找了借口,那就是男人“通常”会趁妻子怀孕时偷腥。

     对检查别人的包和手机一事,里沙子一直持保守态度。

    “明知不应该做这种事,况且要是被发现了,不知道阳一郎会气成什么样,一想到就害怕。

    但是,真的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

    破绽就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 喝醉的阳一郎连衣服也没换便倒头呼呼大睡时,或是在他边哼歌边走进浴室时,里沙子直盯着阳一郎的公文包。

    她曾拉开书包拉链,但实在不敢碰里头的东西。

    于是,里沙子凝视着塞在包里的手机和记事本,仿佛这么做就能透视出什么似的。

     某天,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拿起包里的手机。

    因为手机种类不同,不知道怎么使用,她用颤抖的手指按了好几次,总算来到收件箱的界面。

    里沙子一边专注地听着睡在卧室的阳一郎是否醒来,一边盯着手机画面,手不停颤抖。

     阳一郎发的信息都很简短,“前几天多谢你的帮忙,Thankyou(谢谢)。

    ”“昨天的事很感谢。

    有平安到家吗?”“就算周末下雨也要去。

    ”“增田说,聚会定在黄金周那时,如何?”“不好意思,多谢。

    ”也有眼熟的内容:“我现在要回去了。

    要帮忙买什么吗?”那是发给里沙子的信息。

     在这些简短的往来信息中,似乎嗅不到半点男女情意。

    虽然有发给异性的信息,或是发信人应该是女性的信息,但里沙子找不到任何过于亲密,或者省略到让人起疑的内容。

    阳一郎似乎一直熟睡着,里沙子用颤抖的手将手机放回包中。

     这样就安心了吗?倒也未必。

    虽然不知道前女友的名字,无从找起,但搞不好那些平淡无奇的信息中就有她发的信息。

    除了担心阳一郎偷腥之外,里沙子还担心一件事,那就是那两人之间其实没有男女之情,也就是说,明明没有男女之情,却时常往来、联络。

    比起谈情说爱,两人只是吃吃饭,连手也没牵,这样的关系更棘手。

    毕竟爱情有结束的可能,若非如此,如何让以往曾是恋人的两人不再联络呢? 那时,里沙子变得越来越奇怪,可能是孕吐、荷尔蒙之类的作用,促使身体产生了变化吧。

    接着,她又回忆起那种陷入被害妄想症的状态是如何落幕的。

     只偷看过一次阳一郎的手机,她就被发现了。

     阳一郎并没有怒吼,也没有生气,只是问了句:“你看过了,是吧?”里沙子只好点头承认,他只笑着说了一句:“不觉得可耻吗,做这种事?” 里沙子顿时有种被人从头顶泼了一大桶水的感觉。

    阳一郎让她知道:她做的不是坏事,而是可耻的事。

    她的错误不是偷看别人手机里的信息,而是被怀疑另一半出轨的念头附身;甚至认为另一半没有出轨,只是和异性相约见面会更糟。

    这样的自己是可耻的。

     从上野转乘的电车今天也很拥挤,却不像第一天那样让人感到痛苦。

    “以前我也是搭这么挤的电车通勤,已经习惯了吧。

    ”里沙子伸长胳膊,拉着勉强够得着的吊环。

     “那时的我真的很奇怪,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身体的急剧变化,或是因荷尔蒙分泌失衡而不安,才变得那么疑神疑鬼。

    ”里沙子设法说服自己。

    执念如此强烈,的确奇怪,但那时自己为何会轻易认为阳一郎那么受欢迎呢? 今天,不管文香再怎么哭闹,绝对要带她回家——里沙子边下定决心,边下了公交,快步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她按了一下门铃,门还没开,便听到唤着“妈妈”的稚嫩声音。

    婆婆开门探头的同时,文香已经奔出来抱住她的腿。

     “哎呀哎呀,小香,你怎么穿着袜子就跑出去啊!袜子都脏了。

    ” “昨天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又麻烦你们照顾了。

    ” “里沙子也很辛苦呢!今天我下厨做菜,小香吃了汉堡肉,虽然去外面吃也不错,但也不能总去,对吧?” 婆婆催促她进屋,但里沙子没脱鞋,还是站在玄关。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

    ”她对婆婆这么说着,蹲下来看着文香,“小香,我们回去吧!东西都收好了吗?妈妈在这里等,你去拿包包过来。

    ” 文香或许还记得昨天的事吧。

    只见她今天乖巧地回了一声“好”,随即跑向走廊另一头。

    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询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里沙子说要趁着文香没闹脾气,赶紧带她回家。

    可能是还记得昨天的教训,婆婆并未挽留,只是笑着点头说:“也是啦!这样比较好。

    ” 虽然婆婆说只装了阳一郎喜欢吃的炖煮料理,还有一点点菜,但装着保鲜盒的纸袋却重得像是放了好几本字典。

    里沙子不由得揣测,阳一郎可能会发牢骚说这些是去便利店买来的配菜。

    公交虽然不挤,却也没有空位,文香又吵着要抱抱。

    里沙子要她安静点,这时,有位年轻女子起身让座。

     母女俩在西国分寺换乘电车,幸好有位子坐。

    在武藏野线的电车上文香还一直拉着里沙子的裤子,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而此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地靠在里沙子身上睡着了,短暂的安静让里沙子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

     里沙子愣愣地眺望对面那扇灯光不断流逝的车窗,窗上映着自己疲惫的脸。

    映在窗上的脸缓缓变化着模样,一下子变成水穗、变成真琴,又变成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些陌生女性。

     里沙子脑中浮现出整洁的家里,水穗用颤抖的手偷看丈夫手机的身影,手机的亮光照出她被头发遮住的脸。

     里沙子赶紧拂去这恣意浮现的影像,不想任其和自己的身影重叠,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供重叠的地方。

    或许水穗是那种毫无罪恶感、习惯定期检查丈夫私人用品的人,也或许她以前就有被害妄想症。

     里沙子突然觉得很恐怖,一股审理中感受到的、如同空调温度急速下降带来的恶寒从心头生起。

    车厢广播报出下一站的站名,里沙子摇醒文香,一只手牵着还睡眼惺忪的文香,一只手抱着沉重的纸袋下车,走出车厢的瞬间便被煮熟似的热气包覆,融解了刚才寒战般的恐惧。

     “不对,她一定很不爽。

    ”里沙子突然改变了态度。

    无论是否有男女之情,哪个妻子会不在乎丈夫和旧情人碰面呢?光是看那些信息,确实嗅不出两人的关系究竟到何种地步,但只要一想到丈夫竟然向旧情人请教育儿问题,一想到那个完美兼顾工作与家庭、多少有些自负的女人露出的得意表情,还有她提供各种意见的样子,就让人懊恼、生气,心情不爽到想吐。

     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将孩子扔进装满水的浴缸。

     一般遇到这种事都会先和丈夫谈谈吧。

    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会直接摊牌,要求另一半别再和对方碰面。

    当事人肯定还会思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妈妈,回去可以给我念故事书吗?还有啊,还有啊,可以吃甜的吗?” 文香的声音将里沙子拉回现实。

     “别吃甜的吧!睡觉前我念书给你听。

    ” 里沙子说完,望向窗外,确认公交开到哪里了。

     她按下车铃,和文香一起下车,在湿黏的热气中走向住的那栋大楼。

    大马路旁的便利店、影片出租店、拉面店流泻出明亮的灯光,自行车店和动物医院则已经熄灯关门。

     从婆婆那里带回来的有南蛮风腌茄子、冬瓜镶肉、根茎类菜的炖煮物和味噌青花鱼,再煮锅饭、做个味噌汤就行了。

    因为分量不少,还可以留到明天当作晚餐。

    一想到能将这些东西移到盘子里,里沙子便忘了纸袋那恼人的重量。

     快到晚上九点了,阳一郎还没回来,也没发信息。

    里沙子还没吃饭,便帮文香洗澡。

     里沙子坐在浴室的小椅子上,让文香坐在自己膝盖上,帮她洗头。

    文香边哼唱着某首歌,边碰触里沙子的胸部,哈哈地笑着。

    里沙子让她仰躺,冲掉头上的泡沫。

    文香哭闹着说“水好恐怖”是到几岁为止呢?现在如果用莲蓬头冲头发,她也会大声地哭着说不要弄到脸,但此时文香紧闭着眼睛和嘴巴,没有哭,洗起来轻松多了。

     文香学会自己抬头之前,里沙子用婴幼儿澡盆帮女儿洗澡,总是浑身湿透。

    要是夏天,通常给她擦干身体后用浴巾裹着,让她在更衣室躺一会儿,然后里沙子将浴室门稍微打开些,自己边唱歌边匆匆洗澡。

    文香一旦落单就会哭,所以里沙子洗澡时,还得不时探头瞧瞧女儿的情形,大声唱歌。

     里沙子想起那时的事,不禁莞尔。

     “妈妈怎么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坐在浴缸里的文香问。

     “没什么啦!”里沙子回道。

     洗完澡后,阳一郎还是没回来。

    里沙子看了一下手机,也没有信息。

    本想发一条信息问一下,转念一想他可能在应酬,还是算了吧。

    里沙子顺手将手机搁在桌上,迅速帮文香吹干了头发。

     她正为女儿今天的乖巧感动时,讨厌刷牙的文香又开始闹别扭。

    “妈妈,不要!”她挣脱里沙子的手。

    好不容易抓了回来,她却仰着上半身,双脚不停乱踢,大声哭闹。

    “妈妈,不要!走开!”文香大哭着,还求救似的大叫,“把拔!把拔!” 还没吃饭的里沙子被文香无心的一脚踢中眼睛,本能地把文香推开。

    倒栽葱的文香不断踢着地板大哭。

    “不要,不要,好痛哦!讨厌妈妈!把拔!”文香流着口水哭闹着,话语逐渐变成刺耳的哭声。

    里沙子索性不予理睬,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她没有将盘子里的料理拿去加温,直接撕掉保鲜膜吃了起来。

    也许是习惯了孩子一定音量的哭声,就算文香仍然哭着,里沙子也像没听到似的。

    餐桌上方的灯孤零零地亮着,里沙子在寂静的屋里大口吃着婆婆做的料理,喝着啤酒,哽咽地抽着鼻涕,最后还是不小心呛到,将刚灌进嘴里的啤酒吐出来,咳个不停。

     是咳到流泪,还是因为别的呢?里沙子用睡衣袖口拭泪,起身拿起抹布擦桌子。

    深吸一口气后,她紧紧抱住还在哭泣的文香。

    文香还是哭个不停,在妈妈怀里不断挣扎反抗,呜呜地叫着。

     “不刷牙会蛀牙哦!一旦蛀牙就会很痛很痛,就要去看小香最讨厌的牙医了!” 里沙子抱着身上有着肥皂香味的小孩,在她的耳边说。

    哇哇的哭声混着“不要”的字眼,文香哭到连话都讲不清楚,还在拼命抵抗,还想用脚踢里沙子。

    里沙子将文香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在女儿才刚吹干的头发里。

     “我到底在做什么?” 里沙子抱着文香,睁开眼。

    明明是文香动个不停,结果带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摇晃,她产生了一种被紧抓着肩膀摇晃的错觉。

     “放着孩子不管,独自喝酒,我到底在干什么?” 里沙子不再抱着不停挣扎的文香,只是抓住她的手腕。

    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文香瞬间停止哭泣,但她还是哭丧着脸,眯着眼偷看妈妈,那表情让里沙子不由得“扑哧”笑出来。

    里沙子双手捧着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张着嘴、试图继续哭闹的文香的脸。

     “好了。

    小香。

    妈妈也向你说对不起,我们和好吧!”里沙子说。

    不知为何,她说着说着竟然想哭。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之所以呛到,是因为想哭。

     “可是,可是妈妈……” “所以妈妈才要说对不起呀!可是小香也不对哦!不可以不刷牙啊!” “嗯。

    ”文香抬眼看着里沙子,点点头。

     念绘本哄文香睡着后,里沙子才继续吃饭。

    确认了一下时间,刚过十点。

    忘了拉上窗帘,窗户外头还看得到城镇的点点灯火。

    虽然啤酒已经没气了也变温了,她还是往杯子里添了些,边喝边用左手划手机。

    还是没收到阳一郎的任何联络。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虽然阳一郎会主动联系她,但也会有不太方便的时候。

    里沙子能够理解,所以不会责怪他,也会提醒自己别过度担心。

    纵使如此,回过神来,自己还是把手伸向了手机,想要确认是否收到了信息。

     里沙子开始集中精力吃饭。

     原来阳一郎喜欢吃冬瓜、根茎类菜的炖煮物吗?自己完全不知道。

    味噌青花鱼太甜,做菜口味一向清淡的婆婆不知为何也会做这种重口味的菜。

    莫非阳一郎喜欢吃这种甜甜的味噌料理吗?婆婆说文香的晚餐是汉堡肉,所以青花鱼和汉堡肉这两样主菜都是婆婆做的?真叫人佩服。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空调发出的沙沙声。

     刚才的寂静也是如此,文香哭闹时的那股寂静。

     阳一郎该不会正在和某个女人单独会面吧。

    里沙子一边吃饭,一边愣愣地想。

    是公司同事、学生时代的朋友,还是交往过的谁呢?这样的假设让里沙子有一种似曾相识感,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自己,现在她已经能够笑看那时的自己了。

    “他哪可能那么吃得开啊!连一间时髦的餐厅都不知道,手机壁纸是孩子的照片,况且用钱也没那么自由。

     “但在外头的阳一郎真的是我认识的他吗?同样地,待在家里的我真的是阳一郎认识的我吗?要是他看到刚才那个放着哭泣的文香不管、自顾自喝酒的我,恐怕会说不认识这种女人吧。

    ” 被人抓住肩膀猛烈摇晃的感觉又被唤醒,明明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做过。

     里沙子想起来了。

    分明没有孕吐、女性荷尔蒙作祟,自己为何还是怀疑阳一郎? 婚后不久,阳一郎到了下班的点没回家也不会说一声,而且晚归的日子还不少。

    当然不是婚后才这样的,以前他就是如此。

    和同事们聚餐、和公司前辈聚餐、因公事聚餐,两人交往期间他便有很多类似的应酬,也常和学生时代的朋友聚会。

    婚前里沙子没那么在意,因为自己也是如此,经常和同事或工作相关的人一起吃饭,也会去和朋友小酌几杯。

    但结婚、怀孕生女后,越是自己晚上没机会在外面吃饭,阳一郎不在家这种事就越显得突兀。

     那时候,里沙子会问准备出门的阳一郎,晚餐是否回来吃。

    大部分时候,阳一郎都说会回来吃,然后补上一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会突然有事。

     这种感觉很没意思。

    因为他说会回来吃,所以得准备两人份晚餐;即使怀孕时对味道很敏感,还是得做饭。

    要是一个人,简单做一点就行了;但要是有人一起吃,就不能只做个盖饭,还得准备两三道配菜和汤。

    结果这些用保鲜膜包起来的菜逐渐冷掉,保鲜膜内侧的水滴不久也消失了,食物上头浮现了一层油脂。

     新婚不久,里沙子会等阳一郎回来,但怀孕后有时身体状况欠佳,只好先去睡觉。

    她将手机搁在枕边睡着,半夜突然醒来,发现铺在旁边的被褥依旧整齐。

    里沙子起身走向餐桌,借由窗外街灯流泻进来的灯光,瞧见微亮的昏暗中,餐桌上的料理没有动过的迹象。

     翌晨醒来,她发现阳一郎躺在旁边睡觉,餐桌上的盘子依旧覆着保鲜膜。

    里沙子只好将这些菜倒进厨余垃圾桶,一边想着太浪费了,太浪费了,一边设法平复心烦意乱的情绪。

    最后早餐也没做,只是将烦躁的心绪连同已经冰冷、浮现油脂的菜肴一起丢掉。

     这种情况一再上演,里沙子要求阳一郎下班后要是有聚餐或应酬,最好告知一声,阳一郎却说没办法。

     里沙子放下筷子,拿起罐装啤酒,发现罐子已经空了,她又从冰箱拿出一罐,坐回位子上。

    她将啤酒迅速地倒进杯子里,一口气喝了半杯。

     “他是怎样说出‘没办法’的呢?”里沙子凝望窗外,试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

     他没有笑着说“这种事怎么可能”,也没有生气,而是以非常沉稳的态度,静静地说出这句话的。

    那么,我为什么没继续追问下去?就这样,里沙子起了疑心,“阳一郎不但晚归的日子变多了,还不发信息告诉自己有事会晚一点回家,难不成有什么无法向我开口的理由吗?”一点点怀疑逐渐膨胀,终于巨大到难以收拾,吞没了里沙子,于是,她偷看了阳一郎的手机。

     传来开门声,里沙子吓得跳起来,赶紧将之前喝光的啤酒罐拿到厨房丢掉。

    阳一郎边用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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