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野窘境需外援,精铁百车雪中炭(2/3)
天下苍生。
陈留刘基,顿首再拜。
”
信的内容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将赠礼之举完全归结于对刘备仁德的敬佩和对新野百姓的体恤,绝口不提任何要求或条件。
然而,越是如此,刘备心中那根弦绷得越紧。
他与刘基素无深交,陈留与新野更是相隔甚远。
这雪中送炭,未免来得太过突兀,也太过丰厚!
“公台兄…厚意,备…铭感五内!”刘备放下书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看向张范,“只是,如此厚赠,备受之有愧,不知公台兄可还有何嘱托?”
张范微微一笑,放下茶盏,姿态依旧从容:“玄德公言重了。
我主常言,天下汹汹,百姓流离,凡有仁心者,皆当守望相助。
此批农具,确只为解新野百姓耕作之困,助玄德公安民之德。
我主别无他求。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刘备,“若说私心,倒也有那么一点微末之请。
”
来了!堂上众人心中一凛。
关羽半眯的丹凤眼寒光一闪,张飞按在膝上的大手猛地攥紧。
“哦?张先生但讲无妨。
”刘备面色不变,温言道。
“我主治下陈留、颍川等地,推行‘屯田卫’之制,授田于流民,配以精良铁器农具,成效尚可。
”张范语气平和,仿佛在闲话家常,“然各地流民情形各异,田亩肥瘠不同,如何更妥善地授田安民,如何更有效地配给农具,我主与幕僚常感思虑不周。
久闻玄德公在新野安置流民,成效斐然,更兼简雍先生长于庶务,精于筹算……”
他目光转向侍立在刘备身后的简雍,微微颔首致意。
“故我主斗胆,恳请玄德公惠允,能将新野一地,已安置流民屯田的户籍册簿,借范一观,抄录一份带回陈留。
其中所载,不过丁口数目、授田亩数、田亩等则等寻常条目,绝无涉及军机要务、府库虚实。
”张范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此纯为效仿玄德公安民良法,使我主在陈留、颍川等地,能少走些弯路,让更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早日有田可耕,有家可归。
此乃利民之请,万望玄德公成全!”
堂内一片死寂。
炭火在盆中噼啪作响,更衬得这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百车精铁农具,换取新野屯田流民的户籍册簿!
刘备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户籍!这是掌控一地人口、赋税、兵源的命脉!刘基索要的,哪里是什么“寻常条目”?这分明是要将新野安置流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多少人?多少田?田在何处?丁壮几何?老弱多少?有了这些,刘基那双藏在陈留的眼睛,便能穿透新野的城墙,将刘备治下最核心的根基看得清清楚楚!这无异于将新野的命门,拱手交到他人手中!
张飞再也按捺不住,豹眼圆睁,须发戟张,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震得茶盏跳起:“放屁!什么效仿良法?我看他刘基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要俺们新野的老底?做梦!”吼声在堂内炸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关羽虽未出声,但按在佩剑剑柄上的手,骨节已然发白,丹凤眼中寒芒吞吐,死死锁住张范。
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简雍和糜竺也是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惊怒与忧虑。
户籍册簿,此乃根本,岂能轻示于人?更何况是给一个潜在的强大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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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张飞的暴怒和关羽的杀意,张范脸上那谦恭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显得更加诚恳。
他仿佛没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只是对着刘备再次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坦然:
“玄德公明鉴!飞将军性情中人,范深为理解。
然我主此心,天地可表!若玄德公实在为难,范亦不敢强求。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堂外,声音里透出深切的悲悯,“只是可惜了那百车精铁打造的农具。
范来时,曾亲见新野城外,流民以木石掘地,老弱妇孺手裂渗血…更可惜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童,那些眼巴巴盼着来年能多收几斗粟米活命的百姓…唉!”一声长叹,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堂内众人心头一窒。
他不再多言,只是垂手肃立,等待着刘备的决断。
那份沉静,那份以退为进的姿态,比张飞的怒吼更具压迫力。
冰冷的现实如同巨蟒,缠绕着刘备的咽喉,越收越紧。
拒绝,百车救命的农具化为泡影,新野的饥荒与动荡近在眼前。
答应,便是将命脉交予他人,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刘备的内衫。
他端坐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案几边缘,目光低垂,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木质,看透这命运两难的棋局。
堂内静得可怕,只有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
“军师,此事…您如何看?”州牧府后堂书房,灯火摇曳。
刘备将刘基的书信和张范的请求复述一遍,目光紧紧盯着坐在下首的诸葛亮。
年轻的军师羽扇轻摇,眉头却微微蹙起,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诸葛亮没有立刻回答。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的气息涌入,带着远处军营隐约传来的、因寒冷和饥饿而压抑的咳嗽声。
那声音微弱,却像针一样刺人。
“主公,”诸葛亮的声音清朗而冷静,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刘基此计,名为雪中送炭,实为釜底抽薪,其心…昭然若揭。
”
刘备的心猛地一沉:“军师也认为,这户籍册簿,万万给不得?”
“给不得,却也…由不得我们不给。
”诸葛亮转过身,烛光在他清癯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羽扇停在了胸前,“张范此人,言辞滴水不漏,姿态谦卑至极,却句句直指要害。
他带来的,是能解新野燃眉之急的‘炭’,更是能勒住我们咽喉的‘索’。
”
他踱步到刘备案前,手指轻轻点在那封刘基的书信上:“主公请看,刘基信中,将姿态放得极低,只谈安民,不言其他。
张范更是巧妙地将索要户籍,包装成‘效仿良法’、‘利民之举’。
此乃阳谋。
我们若断然拒绝,便是置新野数万军民饥寒于不顾,坐视流民生变,坐看军心溃散。
届时,不需刘基动手,新野自溃。
此其一害。
”
“其二,”诸葛亮目光锐利如电,“刘基索要的,并非军机秘要,而是流民屯田的户籍丁册。
此物在明面上,确属民政范畴。
我们若以‘涉及机密’为由拒绝,一则显得主公心胸狭隘,见死不救,恐失流民之心,寒天下义士之望;二则,正好给了刘基口实,他可大肆宣扬主公只顾自身,不顾百姓死活,在道义上抢占高地。
此乃诛心之论。
”
刘备脸色愈发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袍下摆:“难道…难道就只能任其拿捏?”
“非也。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