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法传说-哀骨引(3/3)
黎明前我们编造了谎言:说哀骨指引我们找到岩穴安葬了长老。
希伊演说时眼中闪着动人的泪光,我则将断骨重新裹好塞回木箱。
整个商队如释重负,直到夜幕降临后——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声音从此如附骨之疽。
唯有我和希伊心知肚明——我们犯下的罪孽,已随暗流溯回巢穴。
但今夜,一切终将改变。
我们沿着熟悉的峡谷小径前行,我死死盯着希伊的后脑勺。
疲惫如潮水般侵蚀着我的意识,却仍咬紧牙关紧盯表兄的背影。
赤红砂岩构成的峡谷高墙渐渐收拢,我们终于抵达河边。
不久前爆发的山洪让水流依然湍急。
我举起那半截哀骨指向水面:
“希伊,你感觉到了吗?”
他侧过一只耳朵看我:“什么?”
“骨头在靠近河水时震颤。
”
我又向前迈了一步,几乎踩到湿滑的岸沿。
从这里看去,激流的速度足以致命——它真能卷动河床的遗骸吗?
“过来听。
”
希伊缓缓靠近,将他那半截骨头如法杖般悬在水面上划动。
“我什么都听不见。
”他盯着对岸的卵石堆,“看来我这半截是哑的。
”
当然不会有什么声响——我手中的断骨同样沉默。
我攥紧骨片绕到希伊背后,在他看不见的死角猛然抡臂——
咔嚓!
哀骨砸中他后脑的闷响令人牙酸。
希伊闷哼着跪倒在地,我俯视着这位挚友,这个提议抛尸的始作俑者,这个为我们招致诅咒的祸首。
他染血的瞳孔里映出我高举骨片的剪影。
"哈瓦......"
"闭嘴。
"
第二记重击让比我强壮的希伊彻底瘫软。
拖他入水时,唯有在触及河面的刹那他才开始挣扎。
带血的爪痕在我腕间绽放,但我将哀骨死死抵在他咽喉往深处压去。
气泡如珍珠链般浮涌,最终归于平静。
当我松手时,希亚的尸体本应浮上水面。
可他却开始缓缓下沉,空洞的双眼始终凝视着我,直到彻底消失在深水中。
我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剧烈喘息,强忍着泪水与呕吐的冲动,每只爪子都紧握着一截沉默的哀叹之骨。
长久以来第一次,我耳畔不再有滴水声,而席卷全身的解脱感竟压过了盘踞心底的恐惧与愧疚。
"结束了吧!"我嘶吼着,"你满意了吗?啊?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带他走,放过我们吧!"
短暂的寂静笼罩四周。
接着哀叹之骨发出了笑声。
尖锐的骨爪突然钳住我的脚踝猛拽,我踉跄着栽进水中。
挣扎间又有东西扣住我的手腕,面前浮现出一张浮肿皱缩的脸——在水底浸泡三个月的里弗长老正对我龇牙咧嘴。
我想尖叫,却只能呛进大口腥臭的河水。
我爪中那两截哀叹之骨正灼灼发烫。
「世世代代,你们的驼队都将亡者托付于我。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如同暴雨后的晴空般清晰,正是数小时前——恍若隔世——我从木箱取出骸骨时听见的嗓音。
「他们履行了沉重的职责,而我赐予灵魂安息,为他们寻找最终归宿。
千百只狐族循着我的哀哭而来,唯独你抛弃长老,任他在永无宁日的河水中独自对抗激流。
」
又有冰冷手指攥住我的脚爪,希亚破碎的躯体也缠了上来。
他们拖着我不断下沉,我拼命挣扎却敌不过那股蛮力。
扑腾间肺叶因缺氧灼烧般疼痛,力气正飞速流失。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绝望地想着,低头对上堂兄支离破碎的脸——他的眼眶里只剩虚无。
「是吗?那第一夜我就已为你哀悼过了。
」哀叹之骨呢喃道。
幻觉中浮现那晚场景:我和希亚将里弗长老抛入水中,而骸骨正发出凄厉哭嚎。
「如今你亲自来到归宿之地寻我。
」
里弗与希亚共同拽着我下坠。
河水越来越深,越来越冷,直到最后星辰也熄灭了光芒。
不过,这个故事你们怕是早听过千百遍了吧?关于两只玩忽职守的幼狐,如何折断哀叹之骨,又如何被诅咒纠缠至死的传说。
但有些事,你们的父母绝不会告诉你们。
我死后第二年,我的骸骨被冲上了峡谷入口处的河滩。
父母寻回我的遗骨,连同希亚那些被礁石磨得支离破碎的残骸——能找着的都找着了——一并交给了库伦长老。
她在我骨头上刻下那首你们耳熟能详的可怖诗篇。
如今每当有人死去,便由我引领驼队穿越沙海。
我感知荒漠的召唤,哭泣、哀叹、尖叫。
在找到安息之地前,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但我能听见一切。
我听见你背着祖母的尸骸走得精疲力竭。
数周的跋涉看不到尽头,驼队渐渐失去耐心。
你浑然不觉我在你爪中颤动,却瞒不过我——当你嘟囔"还要走多久"时嗓子里压着的焦躁,当你对恩内提议"干脆把祖母埋在岩架下的浅坟里"时衣摆的窸窣。
是啊,多省事。
可我劝你三思。
若想偷奸耍滑,最好记住:玩忽职守者,终要自食恶果。
毕竟驼队永远需要一根哀叹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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