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蜃井

仲夏，长安。

     西市。

    缥缈阁。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让人觉得燥热难耐。

    也许是天气太热了，今天缥缈阁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倦怠，元曜一边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掸灰，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里间走出，灵巧地跃上半人高的柜台。

    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爪子，用碧色的瞳孔瞥了一眼元曜，胡子抖了一下，蓦地口吐人语：&ldquo爷一会儿不盯着，你这书呆子又开始偷懒了？！&rdquo 元曜吓了一跳，瞌睡虫也飞走了，分辩道：&ldquo小生哪有偷懒？小生又是看店，又是弹灰，倒是离奴老弟你从早饭后就一直在后院的树荫下偷懒睡觉！&rdquo &ldquo少啰嗦！爷说你偷懒，你就是偷懒，不许还嘴！&rdquo离奴理亏气不亏，嘴角的獠牙闪过一道寒光。

     元曜不敢还嘴，哼哼了两声，埋头弹灰去了。

     元曜再回头时，柜台上的黑猫已经不见了踪迹，一个面容清秀，瞳孔细长的黑衣少年站在柜台后面。

     离奴懒懒地倚在柜台后，火眼金睛地监视元曜掸灰，不时地挑刺嘲笑他笨、呆、傻、懒。

    元曜也不回嘴，心中默默地背《论语》，横竖只当耳边是猫叫。

     元曜和离奴正对峙间，有人走进了缥缈阁。

     离奴回头，望向门口，幽瞳闪烁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ldquo客人想要些什么？&rdquo 元曜回头，望向大热天里顶着暑气而来的客人。

     来客是一名男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年龄约在四十开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丝绸长衫。

     &ldquo这里是&hellip&hellip缥缈阁？&rdquo男子勉强笑了笑，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离奴彬彬有礼地笑道：&ldquo不错，这里正是缥缈阁。

    客人是想买古玩，还是想买香料？宠兽？&rdquo &ldquo不！&rdquo男子摇头，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神色有些好奇，不经意间又露出一丝忐忑、恐畏，他试探似地问道：&ldquo有人告诉我，在这里可以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这里的主人可以替人实现任何愿望？&rdquo 离奴笑得深沉：&ldquo看来，客人是来买&lsquo欲望&rsquo的了。

    &rdquo 男子舔了一下嘴唇，否认道：&ldquo我只是遇到了一点难以解决的麻烦&hellip&hellip如果方便，我想见一见缥缈阁的主人。

    &rdquo 离奴礼貌地颔首道：&ldquo请稍候，我这就去请主人出来。

    &rdquo 离奴虽然这么说了，但却站着不动，对元曜使了一个眼色。

    元曜知道他懒得动，想使唤自己去请白姬，也懒得跟他计较，放下鸡毛掸子，走向了里间。

     元曜进入里间，绕过屏风。

    －－这架屏风很有趣，屏风上的图案春天是牡丹，夏天是荷花，秋天是金菊，冬天是寒梅。

    经过荷花屏风时，元曜伸手点了一下停在幼荷上的一只蜻蜓，那只红色的蜻蜓受惊，振翅飞走了，又停在了一朵莲蓬上。

     元曜觉得很好玩，开心地笑了笑，走上楼梯。

     按惯例，这个时辰，白姬应该在午睡。

     元曜来到白姬的房间前，大声道：&ldquo白姬，有客人来了，请你下楼相见。

    &rdquo 元曜叫唤了几遍，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元曜抬手敲门，他的手刚碰上门，门就开了。

    －－原来，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元曜走进房中，房间素净而简约，除了一方铜镜台，一扇仕女游春画的屏风外，几乎没有什么摆设。

    挂在西边墙上的水墨卷轴画仙灵清幽，画中的山峦中仍在袅袅不绝地冒着烟雾。

    白姬曾说，那是终南山的道士们在炼不老仙丹。

     元曜刚走到床边，就觉得一股凉意迎面袭来，浸骨入髓，让人神清气爽。

    在这暑热难当的夏日，让人凉爽惬意的冷气来自床中央的一方比棋盘略大的寒玉石。

    一条手臂粗细的白龙盘成一圈，睡在寒玉石上。

     白龙的眼睛微阖着，鼻翼轻轻翕动，犄角盘旋如珊瑚，通体雪白晶莹，柔软如云朵。

    元曜忍不住想伸手戳它一下，但看了看它锋利的爪子，又不敢了。

     白龙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扫了元曜一眼，懒懒地口吐人语：&ldquo是轩之啊，怎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么？&rdquo 元曜冷汗：&ldquo刚吃午饭，还不到一个时辰。

    &rdquo 白龙哦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睡：&ldquo我就说嘛，肚子还没饿，怎么就要吃晚饭了。

    &rdquo 元曜突然觉得离奴的懒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其主，必有其仆。

    最近生意冷清，又是炎夏，除了吃饭之外，白姬和离奴一个盘卧寒玉床，一个蜷眠树荫下，唯有小书生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看守店门，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