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3/3)
谕才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萧景曜的肩,“辛苦了。
”
有这么个爹,怪不得萧景曜小小年纪就这么沉稳。
实在是亲爹不靠谱,孩子不得不稳重。
陈教谕都要怜爱萧景曜了。
一时间竟不知道萧元青和张复礼这两人到底谁更坑儿子。
一个有学识却不善交际,一个精于人际往来却不会念书。
教导学生多年的陈教谕都想把萧元青和张复礼拉一桌好好聊聊,看看他们能不能来个取长补短。
萧景曜对于陈教谕这一声“辛苦”倒没有多大的感想。
萧元青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摆亲爹的架子,反而能带着萧景曜毫无形象地满院子的疯玩,然后跑去萧子敬面前作死,被萧子敬拿着鞋满院子追着打,为萧景曜枯燥的念书生活提供了大量的乐趣。
在外人面前,萧景曜还是十分维护萧元青的,当即抬头看着陈教谕,认真道:“我不辛苦,我爹把我养这么大,才辛苦。
”
陈教谕微微一愣,而后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
”
从两个孩子来看,竟然是没有学识却擅长交际的萧元青略胜一筹?
陈教谕对萧景曜更加好奇,十分期待他入学之后的表现。
正好萧元青在场,陈教谕特地提醒他,“府学的课程较多,会有礼乐御射等课,府学教谕大多善琴,若是家里宽裕,可以给曜儿买一张古琴。
”
至于马,还是先不提。
陈教谕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见萧元青那一身光华隐隐的锦袍就知道萧家应当是有些家底的,但先前萧景曜又说他家在府城置办了个小宅子,陈教谕也摸不准萧家的家底到底是厚还是薄,便没有提马的事,只提醒萧元青给萧景曜买张琴。
这还真是触碰到了萧景曜的知识盲区。
萧景曜上辈子在孤儿院长大,没有条件能像同龄人那样学门才艺,后来有钱了,萧景曜也对古琴不感兴趣,倒是喜欢收集各种孤本棋谱,找人对弈。
所以萧景曜还真不会弹琴。
萧元青听了陈教谕的话后,当即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给曜儿挑一张好琴!”
陈教谕不由失笑,对萧元青有多看重萧景曜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怪不得萧景曜那么维护萧元青。
这样的父子情,虽然有些怪异,也算得上是父子情深。
萧元青是个急性子,当即就要带着萧景曜去买琴。
萧景曜无奈,“府学既然开了这门课,必然有多余的琴。
不然的话,那些寒门学子,平日里买点笔墨纸砚都捉襟见肘,让他们再去买张琴,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
萧景曜这话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任何时候,才艺的花销都不小。
现在一张便宜的琴,最少也得20两银子。
就算来府学念书的都是廪生,每个月都能领到八斗米。
按照现在米价来算,一石米700文,八斗米大概在560文左右,折算成银子,一年下来,也就不到七两银子。
府学虽然不收学费,但一日三餐的伙食,以及笔墨纸砚的费用,还有和同窗出去聚会的花销,以及置办衣裳鞋袜和买书的银钱,算下来,这七两银子还不够自己花的。
哪里还能找出来20两银子去买琴。
再说了,若是贫家学子,考上秀才后,必然想着反哺家中,哪里还能忍心问家里要这么大一笔银子?
所以萧景曜合理猜测,府学中应当有多余的琴。
他可以在上了乐课之后,请教教谕如何选一张好琴,再去买琴。
萧元青很着急,“万一府学里没那么多琴,你上课没有琴怎么办?”
萧景曜叹气,反问萧元青,“那也不过是耽误一节课罢了,爹莫非觉得我赶不上?”
萧元青语塞。
“再说了,我们家,谁会选琴?送上门去给店家当肥羊,我可不干。
”
萧景曜资本家属性发作,坚决不肯让自己当肥羊。
笑话,只有他宰别人的份,哪里轮到别人把他当肥羊宰了?
萧元青被萧景曜说服了,但还是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暗自决定,明天就去找上回在府城认识的那几个纨绔小伙伴。
他们家大业大的,肯定有会买琴的人。
指不定谁家里就是卖琴的,到时候让那人去他自家店铺里买琴,难不成店掌柜还会坑他们东家不成?
萧元青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
萧景曜回家再舒舒服服地放松了一天,然后在萧元青和师曼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背着书箱去了府学。
如同陈教谕所说,开学第一天,先由他带领着所有学子前去孔庙拜孔子。
在典礼开始前,教谕们纷纷用严厉的眼神扫过每一位学生的衣冠。
若是有衣冠不正的,当即就会被盛怒的教谕们用戒尺狠狠敲手心。
儒家最重礼,子路更是说“君子死而冠不免”,为正冠而死。
拜祭孔子的庄重场合,若是衣冠不正,那简直就是作大死。
萧景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他年纪尚小,还未到加冠之年,所以只要理正自己的衣裳便是。
所有人衣冠整齐在孔庙前站好,由陈教谕领着他们进入孔庙,对着孔子像跪拜,陈教谕再训诫他们几句,便是礼成。
萧景曜和张伯卿因为是院试的第一和第二名,直接被分进了甲字班。
其他18人打乱分进了乙丙丁三班,旬考后,再以排名重新分班。
萧景曜和张伯卿作为甲班唯二的新晋学子,自然迅速建立了友谊,十分默契地走到了一处,张伯卿本来还想同萧景曜坐在一起,但萧景曜以年龄的优势,直接被教谕安排了最前面的位置,张伯卿也只能叹着气坐到最后面。
说实在的,萧景曜对教室第一排的位置,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离教谕越近,他就越得把头仰高一点,才能看清教谕的脸,有些不方便。
萧景曜的到来,更是引起了府学中所有教谕和学生们的好奇。
那里有个神童,好奇地看一眼,长得挺俊的,再看一眼。
萧景曜在先前准备拜孔子时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谁知到了甲班后,这些打量的目光反而更加大胆,有真正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还有跃跃欲试估计是想出手探探他的深浅的。
萧景曜忍不住叹气,当个神童,真是不容易!
今天没有君子六艺的其他课程,以四书五经为主。
陈教谕进了甲班后,见众人时不时向萧景曜投去好奇的目光,陈教谕严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沉声道:“你们似乎对新来的这个小三元神童不太服气?”
学生们火速收回目光,齐刷刷摇头。
萧景曜心中却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正要开口,却听见陈教谕轻描淡写道:“既如此,你们就同萧景曜比上一场吧。
”
萧景曜:“?”
陈教谕坑我!
其他学生:“!”
陈教谕你是不是太看低我们了?
就连拿萧景曜当好朋友的张伯卿都忍不住开口了,“陈教谕,便是景曜弟弟天赋再出众,我们也都是廪生,才学并不比他差多少。
您让我们一起和他比,是让我们欺负小孩子,还是看轻我们,觉得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赢不了他?”
萧景曜扶额,只觉得自己受了场无妄之灾。
有陈教谕这样当老师的吗?一来就让自己集中了全班同学的火力,人干事?
陈教谕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讥讽道:“小孩子?圣人说达者为师,什么时候年龄都能成为你们看低别人的借口了?你们说我看轻你们,那你们就能因年纪而看轻萧景曜吗?”
陈教谕说着,指着张伯卿冷笑,“你倒是年纪比他大,院案首落在你头上了吗?”
“服气的不服气的,都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同他比一场,看看你们能不能赢过他!”
张伯卿头一个跳了出来,“景曜弟弟,还请不吝赐教。
”
萧景曜无奈,心知陈教谕这是为了自己好,省得其他人总以年纪说事故意打压自己。
心下叹气,萧景曜面上依然风度翩翩,对着张伯卿一拱手,“伯卿兄,你先请。
”
张伯卿也不客气,张嘴就问,“山下出泉。
”
这是《易经》中的蒙卦,萧景曜倒是没想到张伯卿最精的竟然是《易经》,但萧景曜对起来也毫不含糊,“君子以果行育德。
”
张伯卿又连着问了几卦,萧景曜一一答了,还认真地给张伯卿指出一个错处,“你这两个卦词记混了,都是坤卦,但卦词不一样。
”
张伯卿悻悻坐下。
很快又有人站起来开向萧景曜发问,这一次的问题难度更大,不仅仅是背诵,而是熟练地用典。
然而萧景曜依然答得从容,“这个典故你记错了,不是出自《左传》,而是出自《战国策》。
”
“孟子没说过这话。
”
“第五个字错了,你买的可能是之前刊印有误的书,后来改正了。
”
……
一通下来,竟是人人败北。
最后一人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问萧景曜,“假有县典,故增囚状,如何判?县尉知而判人,如何判?”
张伯卿皱眉瞪向那人,“这是律法的内容,你们已经学过几年,怎好拿律法断案来为难萧景曜?”
萧景曜心说这不是巧了嘛,律法他熟啊,当即笑道:“《大齐律》第五十六条:假有县典,故增囚状,加徒半年,县尉知而判人,即以典为首,合徒半年。
典若单丁,决杖一百。
县尉减一等,处杖九十。
”
满堂皆惊。
张伯卿惊得都成结巴了,“景、景曜弟弟,你、你怎么、怎么还会律法?”
考秀才的时候,夫子也不教律法啊!我爹也是最近才开始让我背律法。
萧景曜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正好家里有《大齐律》,我就翻了翻。
”
众人无语,你这是随便翻一翻的水平吗?服了服了,彻底服了。
他们考上秀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就在秀才范围之内。
萧景曜考中秀才,显然是因为他现在只能考秀才。
陈教谕说得对,因为萧景曜的年纪而故意看低他,想考量考量他的自己,真的好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