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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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睛不象那些事业有成的人,炯炯有神,反而隐藏着一份悲凉和无奈。
「关于『蜂舒适』有虫的谣传,我已经拟好了一份澄清启事,跟进的工作,也写在计划书里。
」我把计划书交给他。
他在我面前默默把整份计划书看完,一言不发。
「就这样吧。
」他说。
「高先生,你有没有意见?」我慎重地再问他一次。
他摇头,跟我说:「你可以走了。
」
我唯有站起来告辞,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
「邱小姐--」
「什么事?」
我回头问高海明,他终于有意见了。
高海明指指我左边的衣袖,原来我的衣袖勾到了他的战机模型的一小块零件。
「噢,对不起。
」我把零件放在他的手心上。
「谢谢你。
」他又全神贯注砌他的模型。
他的手势纯熟,接口非常完美,他该是经常砌模型的。
他砌模型的时候,严谨得象正在进行一宗外科手术,飞机是他的病人,办公室就是他的手术台,好象只要接合完成,喷上颜色,那架战机就会直飞天际作战。
我为「蜂舒适」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记者招待会,聘请了两位妇科专家发表专业意见,指出卫生巾有虫,虫经xx道爬入子宫,导致子宫生虫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个招待会,高海明并没有出席,由乐涛的总经理代表。
接着,我在报刊登了多天广告再澄清「蜂舒适」有虫的谣传,「蜂舒适」的销量回升,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但警方仍然未能查出是谁恶意中伤「蜂舒适」,案件已交由商业罪案调查科处理,不过据行内人说,同行中伤「蜂舒适」的机会很微,因为「蜂舒适」的几个主要竞争对手的总代理都是大公司,不会冒险做这件事,所以很大可能是乐涛里一些被辞退的员工深心不忿而散播「蜂舒适」有虫的谣言。
「你做得不错。
」方元在办公室里跟我说。
「高海明不象我想象中的卫生巾大王。
」我说。
「他是子承父业。
」方元说,「但不要小觑他,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
「他看来很内向。
」
「所以到现在好象还没有女朋友。
」方元笑说。
周末,我们在梦梦家吃饭。
「铁汉,你考督察的事有结果没有?」我问铁汉。
「我被取录了。
」
「什么时候开始受训?」
「下个星期便开始为期三十六周的训练。
」
「三十六周后,就是男子汉了。
」我说。
「你不怕死吗?」梦梦语带嘲讽问他。
「我--不--会--死--的。
」胡铁汉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那么认真干吗?我知道你不会死,你至少有一百岁命,我们这里几个人都死光了,你还在生,成为人瑞,拿去展览啦!」梦梦冲着胡铁汉说。
「总好过你游手好闲。
」胡铁汉故意气她。
「梦梦根本用不着工作,如果我是她,我才不会去找工作做,大不了就学那些名嫒,搞什么筹款派对、时装表演,或者拿数十万出来跟最红的男歌星拍一辑音乐录影带,出出风头。
」余得人说。
「如果要拍,我就拍自己的音乐录影带。
」梦梦说。
「自己的音乐录影带?」我说。
「我想做歌星。
」梦梦说。
「你?」胡铁汉冷笑。
「我打算参加电视台举办的歌唱比赛。
我已经拿了报名表格。
」梦梦说。
梦梦很有唱歌的天份,她的歌声很动听。
果然,梦梦顺利进入决赛。
比赛当晚,我们去捧场。
到梦梦出场了,她那一身打扮真的吓了我一跳,她穿一件黑色的胶衣和一条胶裤,活象一个垃圾袋,她自己的表情也有点儿尴尬。
但梦梦的确有大将之风,她的歌声低沉而特别,其他的参赛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她不是被打扮成一个垃圾胶袋,表现将会更好。
结果她得到冠军。
唱片公司声言要力捧梦梦,跟她浅了五年合约。
她开展得很顺利。
高海明真不够运,「蜂舒适」的事件平息不久,又轮到他代理的一只纸尿片出事。
乐涛代理的「爱宝宝纸尿片」被传有虫,更传出有一个三个月大的男婴用了「爱宝宝」之后,被虫咬烂了半边屁股。
「爱宝宝纸尿片」是全港销量第二的,市场占有率约三成。
纸尿片有虫和卫生巾有虫是不同的,因为纸尿片用的物料的确会生虫,如果包装得不好的话,便有机会让虫滋生,好几年前试过一宗某牌子纸尿片有虫的事发生,结果代理商收回市面上所有纸尿片。
但今次「爱宝宝」有虫的事件至今仍是传言,没有人投诉,这种恶意中伤的手法就和中伤「蜂舒适」的手法一样,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一帮人做的。
为了「爱宝宝」的事,我再次上乐涛跟高海明见面。
如我所料,我进入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地砌另一架战机模型,模型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本来旗下产品接连被恶意中伤,应该很烦恼才对,但高海明看来很平静。
跟上次一样,他默默地看完我的计划书,没有任何意见。
「就这样吧。
」他重复同一句说话。
「那我就这样去办了。
」我起来告辞。
「邱小姐--」他叫住我。
「什么事?」我连忙看看自己两边衣袖,是不是又不小心勾到他的模型零件。
「可以让我看看你双手吗?」他说。
我莫名其妙,放下手上的公文袋,伸出双手。
高海明把手放在身后,好象研究一件工具似的用目光研究我双手。
「你的手指很纤幼。
」他说。
「谢谢你。
」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他问我。
「当然可以,你要怎样帮忙?」
他指住一粒精细的零件说:「请你替我把这个零件黏在驾驶舱里,我的手指不够幼,工具又不知放在哪里。
」
原来如此。
「我不懂砌模型的,我怕弄得不好破坏你的模型。
」我说。
「不要紧。
」他没有表情地说。
我唯有照他的吩咐去做,用指尾捡起那一片不知是哪一部分的零件,战战兢兢地黏在驾驶舱内高海明指定的位置上。
高海明一直严谨地望着我,生怕我会出错,我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幸而终于完成任务。
「是不是这样?」我问他。
「对。
谢谢你。
」高海明满足地看着自己的模型。
「这辆战机是什么型号?」我大胆地问高海明。
也许是因为念心理学的缘故,我对于这类好象患了自闭症的人很有兴趣。
「F十六。
」高海明出奇起望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奇怪有一个人竟然逗他说话,还是奇怪有一个人竟然不知道那是一架F十六战机。
「你砌得很漂亮。
」我称赞他。
「谢谢你。
」他没有望我。
他好象比我更害羞。
这个时候,他的秘书走进来跟他说:「高先生,有两位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探员想跟你谈谈。
」
「请他们进来。
」高海明似乎不太愿意见这两名探员。
「高先生,我告辞了。
」我跟他说。
「你知道『蜂舒适』和『爱宝宝』为什么会被传有虫吗?」高海明突然主动跟我说话。
「可能是对手传出来的,也可能是被你们辞退而深心不忿的员工,也可能是你们家族的仇人吧。
」我说。
他摇摇头。
「那会是谁?」
「你没想过会是我吗?」高海明问我。
高海明说这句话时,神色既得意又暧昧,好象一个顽童做了一件令大人很头痛的事,而又逍遥法外似的。
我很震撼。
两名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探员进来,我离开高海明的办公室。
在路上,我一直反覆思量高海明的说话,难道他说的是真话?根本没有什么商业战争或深心不忿的员工,散播谣言中伤「蜂舒适」和「爱宝宝」的,是高海明自己。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第一种解释,是他不满现实。
虽然他拥有人人羡慕的条件--年轻、出众、出身富裕家庭、毕业于外国名校,而且还是单身,但这一切对他而言,是一个囚牢,他并不想接掌父亲的生意,然而,他又无法抗拒父命,于是他眼看旗下产品销量不断上升之际,他偏偏要散播谣言,说这些产品有虫,令产品销量大跌。
产品销量大跌不独不会增加他的压力,反而可以令他减压。
情况就象一个备受宠爱的孩子偏偏要做一件坏事来令父母伤心。
第二种解释,是他喜欢控制大局。
高海明活得太寂寞,太无聊了,于是他想出一个卫生巾和纸尿片有虫的游戏,看着其他人,包括公司高层、警方、传媒和我,四处奔走来解决这件事情。
我们就象他手上的棋子或模型,任他摆布、指挥,竟然不知道这是他的恶作剧。
在观看这出恶作剧的时候,他便仿佛升上上帝的宝座,在俯视世人,并嘲笑他们的愚昧。
他控制了全局,他是最聪明的人。
还有第三种解释,是他在戏弄我。
散播卫生巾和纸尿片有虫的谣言的,根本就不是他,他只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但他为什么要戏弄我呢?
「爱宝宝」有虫的谣言终于也平息了,乐涛度过了两个危机。
我第三次见到高海明,不是因为工作--
星期天,我和梦梦到旺角看电影,我们经过一间模型店,那里挤满年轻男女,女孩子们乖乖地陪男朋友选购模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橱窗内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模型,双眼发光,好象他已经快要拥有这一辆跑车似的。
「不要看了,我累得要死!」梦梦催促我。
我们在模型店附近等候计程车,这个时候,我看到高海明拿着一只大箱子走进模型店。
这天,他没有穿西装,只穿恤衫和牛仔裤,样子看来更年轻,他可能是来买模型的。
他把箱子打开,拿出一架战机模型,正是那天我看见他砌的那架战机,店主看过之后,付钱给他,为什么店主会反过来付钱给他?
店主把战机模型收好,放在柜台下面。
高海明收到一叠钞票,放在口袋里,便离开模型店。
我连忙拉着梦梦走开,不让高海明看见我。
「你认识他吗?」梦梦问我。
「他就是那个卫生巾大王。
」我说。
「我还以为卫生巾大王会是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呢。
」梦梦笑说。
我目睹高海明开日本小房车离开。
以他的身家,即使要开法拉利,也是绝对开得起的。
看来他是个颇低调的人,跟他的自闭性格一样。
我拉着梦梦走入店里,店主是个年轻小伙子。
「老板,刚才那个把模型交给你的,是什么人?」我问他。
「我只知道他姓高。
」
「他为什么会把模型交给你?」
「他是代人砌模型的,这个模型是别人买下的,他砌好了,当然要交给我。
」
我很震惊,卫生巾大王竟然代人砌模型?
「你知道他做什么工作的吗?」我问老板。
「我不知道,也许是个普通白领吧,砌模型可以赚外快。
」老板说。
我觉得好笑,高海明还需要赚这种外快?
「他砌的模型是我见过砌得最好的。
」老板说。
「他没有买模型自己砌吗?」
老板摇摇头。
这个高海明的行径真是怪异。
我忽发奇想,问老板:「我买一盒模型,可以指定由他砌吗?」
「可以。
」
我选了一艘战舰。
「这个不行。
」老板说。
「为什么?你说可以指定由他砌的。
」
「他只砌战机模型。
」老板说。
「只砌战机模型?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只砌战机。
」
「那就选一架战机吧。
」梦梦说。
「哪一架战机最复杂?」我问老板。
老板在架上拿起一盒战机模型说:「这个吧!这是F十五,很复杂的。
」
「就要这个吧。
」我说。
「我付一半钱。
」梦梦说,「他每个月也做我几天生意,该为我服务一下。
」
「好呀!」我笑说。
「什么时候可以砌好?」我问他。
「你们留下电话,他砌好了,我便通知你们来取,时间没有一定的,不过,他通常很快交货。
」
「你可不要告诉那个姓高的,这盒模型是有人指定他砌的啊。
」我提醒老板。
老板虽然一脸狐疑,还是点头答应。
这个高海明上次戏弄我,说「蜂舒适」和「爱宝宝」有虫的传言是由他散播出去的,这一次轮到我戏弄他。
那天到乐涛开会,我故意经过高海明的办公室,他果然聚精会神的砌着那架F十五战机。
「高先生。
」我跟他打招呼。
他轻轻点头。
「这一架战机很复杂呀。
」我说。
他点头。
我心里不知多凉快。
「再见。
」我轻轻地跟他说。
三个星期后,模型店老板通知我,战机模型已经砌好了。
「他砌得很好。
」模型店老板以赞叹的口吻跟我说,「这个人的确有点天分。
」
战机模型的确很漂亮,我看着战机,想起我花了高海明三个星期时间和心血,心里暗暗欢喜。
我把战机模型捧回公司,放在办公桌上。
王真走过来问我:「是谁砌的?是你男朋友?」
「不,我男朋友在英国念书。
」我告诉她。
「是吗?」她好奇地问我。
「还有八个月便毕业。
」
「你提到他时,样子甜丝丝的。
」王真取笑我。
原来幸福是很难隐瞒的。
王真突然咳起来,咳得很厉害。
「你没事吧?」我拍拍她的背。
「没事,我身体一向都很差。
」她说。
「你该调理一下身体。
」
「我中西医都看过了。
」
「你该去做一些运动,这是最好的药。
」我说。
方元看到战机,也来问我:「是谁砌的?很漂亮。
」
「不能告诉你。
」我故作神秘。
方元这个人好奇心重,硬要问我是谁砌的,我只得撒谎,说是朋友砌的。
方元若知道我这么斗胆戏弄高海明,可能会把我辞退。
我万万料不到,有一天,高海明竟然在我的办公室出现。
那天下午,我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工作,一个男人站在我跟前,很久也不走开,我好奇抬头看看,竟然是高海明,他看着我的战机模型,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高先生。
」我故作镇定地称呼他。
高海明跟我点头招呼之后,便走进方元的办公室。
从方元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又站在我面前,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我:
「这个模型是你的吗?」
「对,是我的。
」
我的心卜卜地跳,害怕他会发现真相,如果他知道我戏弄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高海明端视战机良久,似乎是要记忆一下这一架战机是不是他的作品。
方元也走过来问:「什么事?」
「没什么。
」高海明说罢便跟方元道别。
「他为什么会上来?」我问方元。
「他很满意我们为他处理『蜂舒适』和『爱宝宝』的工作,打算长期合作,你的功劳很大。
」方元说。
没想到高海明在方元面前称赞我,我觉得很内疚,要他用三个星期为我砌一架战机。
但这种内疚感很快就消失了,他不为我砌模型,也会为其他人砌模型。
再想一想,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即使他认出我的模型的确是他砌的,那又怎样?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我到那间模型店买模型,并且找人代砌模型,而店主刚好就把这个模型交由他去砌。
我在高海明离开韵生之后两小时,大概是晚上七时吧,也离开公司,走出大厦,我发现高海明正在大厦对面的便利店内看杂志。
他看到我,匆匆付钱买了一本杂志便从便利店走出来。
「高先生,你还在这儿附近吗?」我问他。
「你的战机模型在什么地方买的?」
「你为什么对我的模型那么有兴趣?」
「那刚才去了那间模型店。
」
他好象东西一切似的望着我。
难道那个老板告诉他是有人指定要他砌的?那个可恶的家伙。
我装着不太明白高海明说话的意思。
「你就是买模型的两位女孩子的其中之一吧?」
高海明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仿佛是这个计划瞒不住他。
我完全无力招架,不知道怎样辩护。
「我的车子就停在前面,你有时间吗?」高海明问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有时间谈谈,还是有时间做些什么呢?
他好象也说不出来。
我和他在铜锣湾闹市中静默了三分钟,他终于再次开口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吗?」
坐下来干什么呢?他也没有说清楚,但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恶意,我于是答应他。
高海明开的是那辆我在模型店外见过的日本小房车,开车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我看出他并没有为被我戏弄的事不悦,这一点使我稍为宽心。
他把车停在湾仔一条小巷,带我进去一间意大利餐厅。
「你喜欢吃什么?」高海明问我。
「我还是头一次吃意大利菜。
」
「那吃天使头发并吧。
」他推荐。
他也要了一客。
所谓天使头发其实是一种很幼的意大利粉条伴以少量龙虾和酱汁。
「你喜欢吃这个吗?」我问他。
「我喜欢它的名字,味道却不怎样。
」他说。
「能够单单为了一个名字而吃一味菜,也挺浪漫。
」我说。
「你为什么要指定由我替你砌模型?」他盘问我。
「我没有。
」
「那天你看到我砌模型,露出很得意的神色。
」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吗?你为什么要替人砌模型?」我反问他,「你实在用不着替人砌模型啊。
」
「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找人砌模型吗?」高海明反问我。
「当然是他们自己不会砌模型,所以要找人砌啦。
」
「找人砌模型的,通常是女孩子。
她们买模型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并且欺骗这些男孩子,模型是她们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砌的。
」
「这些男孩子会相信吗?」
高海明的模型砌得那么好,根本不可能是那些女孩子砌的。
「说也奇怪,那些收到模型的男孩子都会相信是女孩子亲手砌的。
」高海明说,「因为那些男孩子收到模型战机时,太感动了,不会去仔细研究,他们并且相信,女人会因为爱情的缘故,办到一件她原本办不到的事情。
」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替人砌模型。
即使喜欢砌模型,也不用替人砌呀。
」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透过这间模型店,替人砌了三十三架战机。
」高海明神采飞扬地告诉我。
「那又怎样?」
「那就是说,在这一刻,在三十三个不同的角落里,都放着一架我砌的战机。
」
高海明说这句话时,眼睛闪烁着光采,仿佛那三十三架战机是他所生的孩子,而那三十三个不知名的角落,便是他给孩子的封邑。
「你的占有欲真强。
」我说,「你觉得自己好象一位驾驶战机的机师,占据了三十三个地方,对不对?」
至少我认为他有这一种心态。
「我没有占有欲。
」高海明说。
我认为他在否认他的占有欲,不好意思承认爱侵占别人的生活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