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追你(2/3)
清晰。
沈寻望着伫立在床前的男人,迎上那双深沉如墨的黑眸,一时间,竟觉得心魂震动。
他就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沉默守候的姿势。
而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守候了。
“为什么隐瞒伤势?就这么强撑着?”他开口,依然是极具压迫感的语气。
“不想让你分心。
”她嗓子微哑。
“你知不知道,时间拖久了,要是感染,你这只胳膊都会废掉?”他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
沈寻愣了一下:“我没想那么多。
”
她右手撑床,想要坐直,程立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扶起了她。
四目相对间,他出声:“那么,你想的是什么?”
沈寻胸口一窒。
深吸了一口气,她微微一笑:“我想的是,你在乎的事情。
”
“我在乎什么,和你有关系吗?”他起身,声音清冷。
沈寻缓缓抬起头,水眸清亮:“有。
”
程立与她对视数秒,就移开了视线,未再言语。
他隐隐地觉得,彼此的对话已经到了一个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瞅见他的反应,沈寻扬起嘴角。
箭已离弦,她不打算回头,也无法回头。
“程队,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像——好像有点在乎你,所以在乎你所在乎的。
”轻柔的声音,却挟着危险的力量。
箭中靶心。
那双深沉的眼眸,瞬间起了风浪,却又立即被压下。
但是,她瞧见了。
静默之中,他欺身向前,如刀的目光掠过她的脸。
“我做了什么,令您这么上心?”他刻意加重了“您”字,语气带着点嘲弄,慵懒的嗓音却又透着一股具有压迫力的性感。
“程队,我的职业本能告诉我,当我的受访者对我的问题产生抵触时,就会用反问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沈寻迎着他的视线,不闪不躲,嘴角还浮起一丝轻浅的笑,“你常年做审讯,大概也有这样的体会。
”
“你现在也是在避而不答。
”他利落出声。
“我答啊,谁说我不答?”她笑得柔媚,看到他的眼眸里,映着小小的自己。
仿佛一场暗战,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大好机会。
她突然起身,吻住了他的薄唇。
如鱼得水,肆意游荡,虽然只是数秒。
刹那间,如过电般,心旌摇荡。
他浑身一僵,箍住她的双肩,迅速退开身。
“比起言语,我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沈寻瞅着他阴沉的脸色,笑意盈盈,“程队,你逃得很快。
”
“表达什么?你爱心泛滥?”程立冷冷地看着她,表情越发难看。
“随你怎么想,”沈寻耸肩,声音可怜兮兮的,“程队,你弄疼我了。
”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眉心紧蹙:“好好躺着,别胡闹。
”
“程队,你有没有打算找一个女朋友?”她撩得兴起。
“没打算,”他一口回绝,漆黑的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即使有,也不该是你。
”
“不见得哦,”沈寻挑眉,“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打算追你。
”
“你最好也有心理准备,”他缓缓出声,“别哭着回去。
”
言罢,他转身离开,拒绝再和她交流。
沈寻瞅着他出门的背影,笑意更深了。
看这块冰山奓毛,感觉好爽。
程立站在卫生院门口的路灯下,点了一支烟。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渐渐淡去,一切沉入紫蓝色的夜幕里。
晚风拂面,就像方才那一吻,温柔、挑逗。
那种柔嫩、清晰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唇边。
他狠狠地吐了口烟,心里一阵郁闷,活到34岁,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强吻了。
简直奇耻大辱。
真是个麻烦,明明正事儿都忙不过来。
打开手机,微信上是江北发来的照片,一个男人躺在一片血泊里,是冯贵平,在砖厂废弃的屋子里,他身中五刀,最致命的一刀,直接封喉,其余四刀,分别在四肢腕部。
这是一种惩罚的方式。
凶手的手段狠辣利落。
从冯贵平的死亡时间和厂里留下的胎痕来看,凶手和那辆黑色速腾脱不了干系。
从一路追随到险些中炸弹埋伏,他也见识到对方行事的老练和凶残。
眼下,增援的警力正在搜山。
只是地势险峻,树林茂密,加上临近边境,很难说就一定能抓到人。
想到这里,他面色沉了几分,将烟头用力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转过身,却看见沈寻也站在路灯下,静静地望着他。
浅黄色的灯光下,小脸俏生生的,因为苍白带着点娇弱气。
他一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她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她慢吞吞地朝他踱过来:“程队,我OK了,不用再休息,咱们出发吧。
”
“瞧你能耐的,要不要我给你发把枪,你跟我去抓人?”他睨着她,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气凉薄。
“我觉得你应该对我友好一点。
”沈寻有点郁闷地抗议。
“我都被你‘猥亵’了,你让我怎么对你友好?”他轻嗤。
“猥亵这词严重了,‘甜蜜的偷袭’可能更准确。
”沈寻微笑,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那里长出了些胡楂儿,显得格外性感。
“不愧是文字工作者,上头派你过来是负责讲笑话的吧。
”
沈寻语塞。
真是的,那么好看的嘴巴,亲起来也合适,偏偏说话这么毒。
“一会儿子宁他们会来接你,”低沉的声音在夜风里扬起,“这里医疗条件一般,你还是尽快回到景清市里好好处理下伤口,休养下。
”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沈寻连忙问。
他摇摇头,眸光深沉:“我还有事。
”
“我可以留……”
“不可以。
”未等她讲完,他利落回绝。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她有点不甘心。
他往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彻底覆盖住了她,带着绝对的压迫力。
“你最好听话,”他俯首瞅着她,嘴角轻扬,“别逼我把你绑车上。
”
沈寻闻言瞪向他,见他神色冷沉,心知他是认真的,于是眨了眨眼,不再吭声。
她退开两步,有一下没一下地踩地上自己的影子,裹着纱布的胳膊跟着晃荡,一副可怜样。
程立站在一旁瞧着,突然觉得有点碍眼:“你上去等。
”
“不用。
”她索性往地上一蹲,开始玩手机。
沈寻刚点开挂着红点的微信,就感觉脖子后一紧,被拎了起来。
“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扛你上去?”低沉动听的声音,偏偏是用来威胁。
沈寻挣扎,想要躲开他的钳制,却一头撞进他怀里,坚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一阵酸痛,可痛楚里又混了点清淡的香水味,像是松木混了皮革香,好闻得很,叫人想流连。
长臂一伸,程立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自己胸口拉开。
他真是服了她,不放弃任何揩油的机会。
一折腾,碰到了胳膊上的伤处,沈寻疼得一咧嘴,顿时消停下来。
程立的手还搭在她后颈上,刚要收回来,却又觉得掌心发热,他顺手摸了下她额头,眉间微蹙:“你好像在发烧。
”
结果不是好像,是真发烧了。
值班医生过来一量体温,38.5℃,命令沈寻立刻躺下休息。
沈寻也不敢再添乱,乖乖躺回床上,然后瞅见程立拿起电话:“你什么时候到?”
她估计他问的应该是张子宁,语气里带着点隐忍,大概是烦了她,希望有人来换掉他。
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埋首在被子里,闭上了眼。
“你饿不饿?”半晌,她听到他问。
她又睁开眼,摇摇头,瞅着他仍握着手机,便问:“子宁什么时候来?”
“大概还要半小时,”程立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抱肩看着她,“你可以睡一会儿。
”
“睡不着。
”
沈寻看到他肩膀上沾了一片灰,大概是爆炸时为了护住她沾上的,忽然间,好想伸手替他拍掉。
“他们找到冯贵平了吗?”她问。
“找到了,就在老砖厂,”他抬眼望向她,“被人杀了。
”
沈寻怔住。
她想起自己今天同李娟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这一次她的丈夫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人的一生,有时何其脆弱短暂。
”她轻轻叹息。
程立没说话,但看着她的眼眸里,仿佛瞬间起了寒气,像是冬日里冰封的湖。
“对不起。
”她意识到自己踩中了他的隐痛,于是局促地道歉。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语气平淡,“我已经习惯了。
”
“习惯什么?”
“死亡与分离。
”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
“为了更多的‘活着’和相聚。
”
他整个人浸在昏暗的灯光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低垂的眼睫也敛住了平日锋利的光芒,可沈寻却觉得,眼前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她摸出手机,把方才的对话记录下来。
“你见过那么多故事,很多并不美好,可曾对人生失望?”低沉的嗓音突然扬起。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看过我写的报道?”
“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对你的调查。
”他抬眼看着她,平静地答。
沈寻突然觉得有些窘迫,仿佛年少时被别人偷看了日记。
“也许只有见到了人性的最坏处,才能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好好活着,努力去做对别人、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情。
”她想了一下,缓缓出声。
“他人的故事,要感同身受其实是很难的。
”
“我想我能体会。
15岁的时候,我遇到非常糟糕的事,后来我同自己说,天底下不快乐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即使有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能把我摧毁。
”
“所以你把伤疤换成了刺青。
”
“谁不曾受伤呢,”她看着他,双颊因为发烧有点微红,一双眼睛却格外水灵,“总会结疤的,执着于伤口,反而不利于复原。
”
程立嘴角露出一丝轻浅的笑,没有说话。
她这样年轻,又怎会懂得什么是念念不忘。
张子宁进病房的时候,瞅见程立半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颚,眉眼低垂,不知想着什么。
他对面的床上,容貌娇俏的女子悄然沉睡。
室内灯光微弱,淡淡地笼着一切,显得格外静谧。
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的到来有点突兀,好像打破了一幅安宁的画面。
程立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坐直了身体,看了看表。
“怎么这么久?”他的声音很轻,微哑。
“路被山洪冲坏了,耽搁了点时间。
”张子宁也不由得压低了嗓音。
程立点点头,站起身:“那你看着,我走了。
”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她还没吃东西,等她醒了,你去买点。
”
张子宁一愣。
好诡异。
老大怎么突然有点暖男画风。
“三哥,我也没吃呢。
”他嘿嘿一笑。
“那我给你去买?”黑眸瞅向他,平静无波。
张子宁心里突然一哆嗦:“不用了不用了,您先忙。
我刚才带了点水果上来。
”
他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您要不要来点?”
程立从袋子里拿了个苹果出来,接着往外走。
“程立……”一声轻吟在他身后响起。
“三哥,她在叫你?”
“说梦话呢。
”程立扔出一句,高大挺拔的身影只是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