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1/3)
受命护送她去佟府的,还是莫伦阿。
来到畅春园外,马车已经备好。
楚言正要登车,被人唤住。
见是十阿哥,莫伦阿对赶车的太监递个眼色,一起退开几步。
十阿哥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一脸的愧疚:&ldquo楚言,我,那个,其实&mdash&mdash&rdquo
知其来意,楚言微微一笑:&ldquo十爷,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rdquo
十阿哥越发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ldquo是我让沙子迷了眼,让猪油蒙了心,你生气恼我,骂上几句也好,我&mdash&mdash&rdquo
楚言笑道:&ldquo我没生气也没恼,做什么骂人?十爷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生气气恼的,另有其人。
十爷还是找对人再道歉吧。
&rdquo
十阿哥呆呆的,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ldquo十爷,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人。
&rdquo话是对十阿哥说的,眼睛却看着不远树下站着的那个人。
八阿哥轻轻一震,视线紧锁在她身上,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急切。
九阿哥靠近来,低声劝道:&ldquo八哥,别放在心上。
大局为重,她应该明白!&rdquo
目送载着她的马车远去,八阿哥定定地回头看住他:&ldquo九弟,帮我一个忙。
&rdquo
佟府没有哪位长辈露面。
但为她收拾出来一个精巧的小院,派了十来个殷勤妥当的下人。
在宫里管教她的几位嬷嬷原班来报到。
少了贾威发号司令,又在宫外,嬷嬷们轻松很多,经过前一段的明争暗斗,又在佟府,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一切都明朗化,用不着接着演戏,不必再想东想西,没有人打扰,楚言也放松下来,积极吸收可能有用的知识才技。
她原本聪明,真心想学的东西一向学得很快。
谁都不提从前的事,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平平和和。
没有宫里的规矩管束,又没有长官,嬷嬷们变着法开始&ldquo偷懒&rdquo,倒是每天都来点卯,白天分两拨,上下午轮班,晚上由富夏杨三位嬷嬷轮流值夜陪伴,当一天的班,回家可以呆个一天再来。
楚言是个简单省事的,眼前晃悠的人越少越好。
这么一来,倒也公私两便。
这天下午是富嬷嬷和夏嬷嬷在,晚上轮到富嬷嬷当值。
秋意渐浓,又下着雨,天黑得早,丫环早早掌起灯。
晚饭后,楚言拿起一本介绍西北地理的资料书翻着,等着富嬷嬷的睡前讲座,看见夏嬷嬷进来,也没太在意。
这夏嬷嬷最和蔼尽心不说,也最多礼,每次离开前都要亲自过来告别一声。
不清楚她到底是受了谁的好处,楚言也不问,左不过那三四个人,她受他们的关照多了,欠的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
&ldquo嬷嬷吃过了?这是要家去?下雨路滑,嬷嬷多小心,让他们派个人掌个灯笼送一送。
&rdquo楚言满脸堆笑。
&ldquo多谢姑娘记挂!虽是一把老骨头了,腿脚眼神还好使,早叫了车在门口等着,雨不大,这儿出去路也好走,常来常往的,老婆子自个儿当心点就是了。
这天阴冷阴冷的,何苦让人跑一趟。
&rdquo夏嬷嬷大声说着,一边来到跟前,把腋下夹着的包袱递过来,压低声音:&ldquo这是奴婢的衣服,新作的,没穿过,请姑娘快些穿上。
&rdquo
楚言愕然,不解地望着她。
夏嬷嬷一边把衣服取出来,一边解释:&ldquo姑娘的妹妹,嫁给九爷的那位,想见见姑娘说几句梯己话,来了几次,佟大人不让过来,只得回去求九爷想法子。
可巧这两天秋禾的娘病了,姑娘好心让她回家去,剩下这两个,奴婢还对付得来。
下着雨,姑娘换上奴婢的衣服,把头发盘起来,撑着伞走出去,不会有人发觉,门口有人有车等着。
姑娘过去住上一晚,姐妹两个好好叙叙话。
&rdquo又解开她的辫子,开始为她盘头发。
原来她背后的主子竟是九阿哥。
楚言听着她的解释,直觉不妥:&ldquo富嬷嬷一会儿就要过来&mdash&mdash&rdquo
&ldquo姑娘真是个精细人。
正是因为今儿是她,只要她拦着,不让别人进来就是。
奴婢原本明儿一早该回来,姑娘赶早点,不会有事儿。
&rdquo
连富嬷嬷也收买了?九阿哥不知砸了多少钱!太子当初挑人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不能出自那几位阿哥旗下,尽量的都是从他自己掌握的人里面挑。
把这些人买过来,代价绝不会小。
九阿哥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大力气,不会是为了让寒水。
如果只是让寒水和她见一面,让寒水乔装了进来,容易得多。
楚言明白,是另一个人要见她,不惜一切地要再见她一面。
她有些踌躇,总觉得这个险冒得太大,为了不使他们的事公开化,不破坏他好容易在康熙心里建立起的地位,不破坏他和佟家的关系,他们牺牲了很多,放弃了很多,都到这份上了,再弄点事出来,前功尽弃,值得吗?无论如何,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相守。
带走那些美好的回忆,用以消磨未来漫长酷寒的冬夜,对她已是奢侈。
可他似乎不这么想。
想起他那时说的&ldquo信我,我定能救你出来&rdquo,她暗自叹气,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今夜,不如信任他的安排,如能见上一面,把该说的能说的话都说清楚,不留遗憾误会,对两个人都是最好吧。
上下打量一番,认为差不多,夏嬷嬷拿起门口的纸伞递给她,推她出门,一边大声说:&ldquo我走了。
天冷,姑娘快回屋里去。
&rdquo
楚言撑起伞,提着灯笼,拾阶而下,听见边上的屋子传出富嬷嬷的声音:&ldquo上回那个拿回去,我几个孙女外孙女都喜欢的不行。
不是我自夸,我家里那几个女孩儿也算得上心灵手巧,平日里没少得街坊和亲戚夸奖,自视甚高,见了你们的绣活,都老实了,这才知道天外有天,都央着我来讨花样子。
尤其是大的那个,明春该出嫁了,正为嫁衣的花样发愁,天天催我,烦也烦死了,只好老着脸皮来求两位姑娘。
&rdquo
两个丫头都笑着:&ldquo不值什么,我们抽空描几张给您就是,只不知您孙女看得上看不上。
要是着急,今晚上就给您画,不过,姑娘那里&mdash&mdash&rdquo
&ldquo都有我呢。
&rdquo
院子门那儿跳出来一个小厮:&ldquo嬷嬷回家啊?这天路不好走,我送送您。
&rdquo殷勤地接过灯笼,一路提醒她注意脚下。
夏嬷嬷身材中等偏瘦,天黑下雨,楚言换了装,打着伞,远看不容易察觉,走近了怎会分不清是少女还是老太婆?大概又是买通好了的。
楚言一声不吭,直管跟着他走。
为了方便嬷嬷们进出,佟家给她安排的这个小院离着西角门不远。
楚言没怎么在佟府住过,来时也不是走的这个门,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找不到。
雨夜,天冷,看门的缩在屋里。
小厮打了个招呼,开了门送她出去。
门外立刻走过来一个人:&ldquo嬷嬷快点吧,小的还约了几个兄弟吃酒呢。
&rdquo
领她到马车前,扶她上车时改了口,低声说:&ldquo姑娘请坐好,要绕点路。
&rdquo楚言认得正是上次吓过她一次的那个车夫。
马车外面普通,里面宽敞舒适。
路上很安静,耳中只有雨声和马蹄声。
好一阵子,车停在一家民居前。
车夫下去,似乎在等客人下车的样子,口中说着:&ldquo您慢点,走好,是,明儿一早来接您。
&rdquo
门板一响,马车又动了起来,又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车夫低声说:&ldquo姑娘,到了,请下车。
&rdquo
像是一个大宅子,进了那个角门,边上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ldquo跟我走。
&rdquo是九阿哥。
跟着他拐了两个弯,穿过一个园子,天黑看不清,依稀象是寒水住处的花园,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外面看着象是只有一间,里面居然是三进,出来穿过一个小院子,再进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
九阿哥动了一个机关,书柜后面打开一条暗道。
楚言跟在九阿哥后面走下台阶,感觉进了一个地道,不由暗暗奇怪,不知九阿哥几时买下这些房子,又是几时弄出这些机关暗道。
暗道不长,出口在一个小花园里。
花厅里亮着灯。
九阿哥走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去。
听见脚步声,屋门从里面打开,屋里的人迎出来,接过她手中的伞,笑道:&ldquo衣服湿了?先到里间换一身吧。
天凉,别冻着。
&rdquo
楚言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当真先进去换衣服去。
玫红的夹袄是紧身的裁剪,穿在她身上略微有些宽松,因为她最近瘦了一些。
干燥温暖的衣服上身,旧日的回忆也爬上心头,撩起门口的布帘,默默注视着正认真烹茶的他,将这个文雅英俊的体贴男人印进心底,把这些平淡温馨的点滴幸福悄悄收藏。
温杯注水,专注地守着,在最合适的时间打开盖子,清新的茶香霎时弥漫了屋子。
抬头微笑相邀:&ldquo来尝尝九弟弄来的白毫银针。
&rdquo
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凝神细看,茶水清澈明亮,烛光下近乎无色,杯底沉着一簇浅碧的幼芽,啜进一口,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ldquo象是春天的味道。
&rdquo
他轻笑一声,魔术般地拿出一个白瓷小攒盒放到桌上,内装几色蜜饯果脯。
恋恋地一样一样望过去,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拿过盖子盖上:&ldquo我洗漱过了。
&rdquo都是她爱吃的,而且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见他眉毛一挑,笑得戏谑意外,忍不住嗔道:&ldquo在你眼里,我就是只馋猫?只会吃?&rdquo
&ldquo当真是只馋猫倒好了,总还养得起养得住。
&rdquo轻叹,竟似颇为遗憾。
见面之前,他有些惴惴的。
在畅春园,她打断了他好容易鼓起勇气的当众告白,他知道她是为他着想,不忍让他为难,也怀疑她不信任他。
发生过那么些事情,虽然她说从来不曾恨他,心里大概还是留下了阴影。
幸而,他们还能相处如昔。
她笑了笑,安静地品茶,过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唤道:&ldquo胤禩&mdash&mdash&rdquo
他也正好开口:&ldquo楚言&mdash&mdash&rdquo
两人都是一愣,相视而笑。
&ldquo你先说吧。
&rdquo他的眼中流淌着温柔和爱惜。
迟疑地,她问道:&ldquo这些天,你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