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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凰诀番外姒墨> 第七章 伤害

第七章 伤害(2/3)

慕仪看桌上姬瑀最爱的松瓢鹅油卷已经吃完了,回头正打算吩咐侍女再去取一些过来,才发觉皇帝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杵在那里半天了。

     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她换上一副恭顺温柔的面具,起身优雅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 她这样矫揉造作的模样姬骞早就见惯了,然而今日却似乎格外受不了,心头一阵烦闷,只淡淡让她起来,就转而询问起长子来。

     “在背诗?” “诺。

    母后在教儿臣背海棠诗。

    ” 姬骞一笑,“这个时节海棠都谢完了,你们倒来背海棠诗。

    ” 见姬瑀闷头不语,他再问:“你喜欢海棠?” 姬瑀思索片刻,谨慎地答道:“母后说海棠花姿潇洒,乃花中神仙,儿臣喜欢。

    ” 姬骞本来有意多问几句,却被他一板一眼的回答迅速败了兴致。

    乏味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看着慕仪,“皇后甚是有心。

    ” “教导皇子是臣妾的责任,也是臣妾的荣幸。

    ”果然不愧是心心相印的母子俩,慕仪的回答更加一板一眼。

     他默默瞅她片刻,率先朝殿内走去。

    慕仪吩咐了宫人将大皇子带回偏殿好生服侍,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用完晚膳,两人各自沐浴、换了寝衣,姬骞坐上床榻,眼睛却扫到了枕边的一卷书册。

     他最近几日都不曾过来,这东西自然不会是他的。

    而根据他的了解,这书册既然堂而皇之地摆在皇后的枕边,必然是她最近正在读的,所以才不许人乱动。

     他随手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卷《世说新语》。

     这种东西,他打赌她在十岁时就看了十遍以上了,怎么会突然又找出来呢? 修长的手指翻开置有书签的那一页,赫然是《世说新语·惑溺篇》第二则:“荀奉倩与妇至笃。

    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

    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 书册忽然被人抽走,姬骞抬头,看到慕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臣妾竟不知,陛下还喜欢窥人私隐。

    ” “这算私隐?不过是看看你最近读什么书而已。

    ”他笑,“怎么?皇后近来又开始重温先贤之风了?只是朕原以为《世说新语》里皇后最爱的当是《容止篇》,怎么倒看起《惑溺篇》了?” 她默不作声地把书搁到妆台上,背对着他开始梳头发。

     “恩,荀粲,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君子。

    莫非皇后心中羡慕那荀粲之妻?” 梳子搁在妆台上的声音,“有甚好羡慕的?不过一个福薄短命之人而已。

    ”咬牙切齿,“而且陛下没看到后面那句么?荀奉倩自己犯傻,跑到冰天雪地里挨冻,然后去抱着生病发热的妻子,以为这样可以挽救她的性命。

    结果不仅没救成病笃的妻子,还把自己也折进去了,‘以是获讥于世’。

    可见重情重义不是什么好事情。

    ” 姬骞抚着下巴笑,“皇后不喜欢,却反复翻看?” “臣妾是为了自警自省。

    提点自己少做一些无谓的事情,省得最后弄得一身伤痛,还平白招人耻笑。

    ” 他笑意未改,目光却幽深了几分。

     “下午左相来见过你了?” “您都知道了还问?” “为夫只是好奇,泰山大人都跟夫人你说了些什么?”他语气里添了调侃。

     “左不过是夫君猜到的那些。

    ”慕仪从善如流,语声慵懒地回道,“您不就等着看妾身的笑话嘛!” “你怎么应对的?”姬骞饶有兴致。

     “我跟他说,我厌恶你。

    ”慕仪转身直视这姬骞,一字一句,“我说我恨你,所以我不愿意与你亲近。

    说这话的时候我表情激动、态度坚定,就差没闹起来。

    他难得见我敢当面对他发一次疯,估计很新奇,需要一点时间去反应。

    所以,我逃掉了。

    至少最近没有被继续追问的风险。

    ” 听了这话,被她直言“厌恶”“恨”的姬骞敛了笑意,淡淡地与她对视。

    良久短促地笑了一声,背过身子躺上了床榻。

     慕仪无所谓地看他一眼,就着温水服下了安神的丸药。

    最近入睡愈发艰难,光靠熏香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必须在睡前服一丸药才能勉强睡着两三个时辰。

     “你最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我生气。

    ”一个闷闷的声音忽然传来。

     慕仪错愕回头,瞪着他的背影,再四下扫视,仿佛想要证明那句话不是那个人说的。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她瞅着他,不知怎的居然从那背影中瞧出几分寥落来,暗骂自己真是见鬼了。

     不是吧,这个情况是,被伤感情了?更毒的我也说过啊!要不要突然这么脆弱! 晚风入殿,衣袂飘飘、长发如云的皇后娘娘僵立床前,看着榻上的那个身影,默默石化了。

     六月份完了之后,煜都也进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

    因宫中近期祸事连连,皇帝决心好好整饬一下六宫的风气。

    皇后接了谕令,下了几次狠手,加之素来最为张扬的贵妃万氏从云婕妤过世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是以六宫再次回到江滢心事发前的安宁。

     慕仪与惠妃私下商议了几回,纷纷表示万黛最近的表现太过反常。

    被这样狠狠算计了一遭,以她的性格必然是要立刻报复回来的啊! 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让人略觉伤感:一个素来有仇必报的人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却没有立刻报复,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她在酝酿着更大的报复…… 慕仪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她早点出手算了。

    等待暴风雨来袭的滋味真是比身处暴风雨之中还令人揪心啊!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只得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宝贵的清静。

     更何况,她还得费心照料皇长子,实在腾不出手来。

     姬瑀是个十分早慧的孩子,不过四岁的年纪却每每提出不该是他这个岁数的孩子会想的问题,十分考验慕仪的应变能力。

     譬如他会问慕仪:“为什么很多时候看到父皇在笑,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并不高兴呢?”(慕仪给出的回答是,“那是他脾气怪!”) 又或者他会问慕仪:“我原来住在佑心殿的时候,伺候我的宫女嬷嬷对我也都很好,但为什么我有时候待在她们身边却会觉得不安心呢?”(“安心!是安心啊!你四岁的时候知道什么叫安心么?”) 唯一一个能令慕仪圆满回答的问题被他在某个夕照美丽的黄昏提了出来,“阿母你跟我说过,我不是你生出来的。

    那么生我出来的那个阿母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在了。

    太过早慧的孩子已然明白那个母亲已经去了永远见不到的地方,他现在关心的是,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慕仪跟他并肩坐在椒房殿廊下,感受着夕阳照在脸上的温柔触感,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之中。

    良久,她的声音遥远得似乎是从梦境中传来,“她啊,是这个世界上,心思最纯净的女子。

    ” “心思最纯净?”他费力地理解着这些词语。

     “对。

    你的生母她笃信道家,崇尚自然,认为天地的一切自有其定数,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做任何勉强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她语气低沉而充满感情。

     姬瑀皱着眉头陷入巨大的苦思中。

    许久许久,他放弃地抬头,哭丧着脸,“阿母,道家是什么?” 慕仪:“……” 福引殿自从戚淑容再度醒来,就一直十分热闹。

    皇帝怜惜淑容无辜受难,对其多加安抚,短短一个月赐了无数财帛珍宝,直照得半个福引殿都金光熠熠。

     玉茗恭敬地奉上茶盏,戚淑容面色沉静,看着对面怡然品茗的万贵妃。

     “说吧,这回你要让我做什么?” 万黛唇角扬起,“你知道比起江滢心,你哪点最让我喜欢么?” 见戚淑容不答,她自顾自道:“你比她聪明。

    和聪明人讲话,总是要愉快一些的。

    ” “是啊。

    她如果不蠢,也不会死得这么冤枉了。

    ”戚淑容嘲讽道,“只是臣妾却担心,自己这个聪明人也要不了多久,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

    ” “你怕死?”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上回看你吞那毒药吞得那般爽利,我还以为阿皎你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呢的呐!” “臣妾虽不畏死,却担心若我死了,娘娘便会忘记你的诺言。

    到那个时候,臣妾才真的是死不瞑目。

    ” 万黛敛了一点笑意,“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与温慕仪那狡诈虚伪的女人可不一样,我应承的事情,都会尽全力做到。

    李副将在我父亲麾下,自然会官运亨通、平安顺遂,他与你私相授受的事,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晓。

    ” 戚淑容抿紧双唇。

    若非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中,又怎会处处受制?她与表哥发乎情、止乎礼,落到她口中却这般不堪,她甚至用表哥的性命来威胁她! 万黛嗔怪道:“别这副表情。

    连温慕仪的情郎都死而复生跑回来见她了,你也一定可以活着再见到你想见的人。

    ” 戚淑容神色微变,“皇后娘娘的……情郎?” “是啊,皇后娘娘的情郎,她也有情郎。

    我前些日子让你吞药装疯嫁祸皇后就是为了引他出来,可惜被温慕仪给破坏了。

    ” “居然是为了这个?”戚淑容神色震惊,“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了你,你还能安心把那致人神智昏聩的药吃下去?”万黛慢悠悠道,“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 看着神色变化不定的戚淑容,她笑意吟吟、一字一句道:“我有个计划,可以彻底致温慕仪于死地,不过需要你的帮助。

    阿皎,你愿意帮我吗?” 戚淑容与万黛对视片刻,自嘲一笑,“我有说‘不’的资格吗?贵妃娘娘,臣妾听凭差遣。

    ” 七月底,朝堂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为犒赏骠骑将军江楚城多年征战对社稷做出的贡献、也为了安抚其失妹之痛,皇帝决定将自己排行第十五的妹妹繁阳长公主下降将军。

     将军尚公主是历朝历代的优良传统,自然是要一直保持的。

    这次联姻对于皇家与江氏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云婕妤已死,江氏急需与皇室建立新的姻亲关系来巩固地位。

     圣旨颁下,婚期议定,眼看诸事顺遂、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忽然横生枝节。

     且是大大的、要命的枝节。

     江楚城忽然悔婚。

     他在奏疏中以自己“出身寒微,难配长主大德”为由,拒绝继续这场婚事。

     据说皇帝在朝堂上收到这封奏疏时面色铁青,差点没当场发作出来。

    更让皇帝恼火的是,在他再三暗示说“爱卿怕是第一次娶妇、欢喜糊涂了,胡言乱语也是有的“之后,将军仍然不肯顺着他给的台阶退一步,依旧坚持要取消这门亲事。

     抗旨不遵是死罪,反悔与皇家的亲事也是死罪,纵然如此,皇帝却仍然没有将将军下狱治罪,只是以“神智不清、言辞无状”为由狠狠斥责了他一通,并罚当众受了三十杖责。

     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受完三十杖责之后,将军仍然不肯改口,带着一身的伤痕背脊挺得笔直,坚贞不屈地表示自己一定不能与长主成婚,不屈傲骨引得围观者赞叹连连。

     于是就又打了五十杖。

     当天夜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江楚城带着一身伤被抬回了江府,第二天“骠骑将军悔婚”消息就在整个煜都传开,且有多个版本。

     普通版本:骠骑将军因为自卑自己出身太低,担心伺候不起高贵的长公主,自惭形秽之下请求陛下取消婚事。

     文艺版本:骠骑将军因为心中一直有一个意中人,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相思不得相亲。

    然而纵然如此,他却也不愿意放弃心中的佳人而另娶她人,即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第三种版本:因为繁阳长公主长得实在抱歉,煜都的世家贵族没有一个乐意娶她,以致年过十七依然待字闺中。

    陛下也不厚道,欺负骠骑将军出身寒微、从前没有见过长主便打算把这个大麻烦塞给他,眼看就要成功了却不知怎的被将军在最后关头察觉。

    骠骑将军大为受辱,愤而悔婚…… 这三种传言轰轰烈烈地流传在煜都的大街小巷,大大丰富了煜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间满城民众都对将军和长主十分感激。

     然而繁阳长公主却半分没有变成名人的欣喜。

    躺枪如此之深的她在传言起来的当天夜里就哭哭啼啼地跑到御花园的灼蕖池畔,打算举身赴清池、以死明志。

     最后当然被救下了。

     整个后宫都被长主意图自尽这个行为给惊动了。

    大晚上的宫灯一盏盏被点亮,帝后连夜赶到长主的粹玉殿,开始艰巨的安抚工作。

     “好了,凌波你不要哭了。

    你都哭了大半个时辰了,再哭下去就要伤着身子了。

    ”慕仪坐在榻边,握着长发散乱、满脸泪痕的繁阳长公主的手,柔声劝慰道。

     “皇嫂,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我的!我什么脸都没有了!”繁阳长公主抽抽噎噎地重复已经说过七次的话,“那个什么江孟皋,我又没说过要嫁给他!是皇兄给我定的这门亲事!他凭什么一会儿答应一会儿反悔的,害得我被人这样耻笑!” “是是是,都是你皇兄的错。

    你放心,皇嫂跟你保证,一定让你皇兄给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皇嫂你答应我的!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好!皇嫂绝对说话算话!你是我大晋的长公主,你的颜面就代表着皇室的颜面,于情于理,皇兄和皇嫂都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又苦劝了许久,繁阳长公主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睡着了。

     慕仪走出内殿,对因为不堪忍受妹妹啼哭而避到外面的姬骞苦笑道:“终于消停了。

    ” 姬骞颇同情地看她一眼,“辛苦了。

    ” “你倒是躲得快,留我一个人在里面面对风霜刀剑。

    ”慕仪没好气。

     “这种事情不就该你这个皇后来做的嘛!” “你说这话真是半分都不带不脸红的!”慕仪在他对面坐下,端了一盏茶慢慢饮着,劝了这么久她真是有些渴了,“你这个十五妹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明明只比我小了三岁,我却总觉得她跟个小孩子一样,半分长公主该有的仪态气度也无。

    你等着吧,明日长主意图自尽的事儿再传出去,又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 “皇后这是在指责父皇不会教女?”姬骞的眉毛危险地挑起。

     慕仪才不会被他诓进去,眄他一眼,“臣妾是在指责陛下没有尽到兄长之责,才会把妹妹娇纵得刁蛮任性!” 姬骞噎住。

     繁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女儿,且是他生前十分宠爱的阮昭仪所出,是以十分得先帝疼爱,也因此性子比其她公主都要骄纵,待大一点,这骄纵就变成了刁蛮不讲理。

     也因为这个才让许多有尚主资格的名门贵胄望而却步,而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她却又看不上,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耽搁到了这个年纪。

     十七了。

    这个岁数如果在民间,官媒娘子早该上门撮合了,还好她贵为公主,真拖着不嫁也没人敢逼她。

    只是堂堂帝女硬生生给耽误成一个老姑娘,面上总归是不好看。

     “陛下您弄明白了么?江孟皋是因为什么突然悔婚?” “你难道没听到坊间的传闻?”姬骞笑得诡异。

     自然是听到了。

     若是别的皇后,这种民间的流言自然传不到锁在深宫的她们耳中。

     但是慕仪不是一般的皇后。

     她是,十分八卦的皇后。

     煜都大街小巷流传的各种版本的谣言早就被她命人仔细抄录下来并发散性地编成了一个八回合的故事,而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的正是那位文采不凡的彤书女史傅氏。

     终于不用再靠彤史每日的更新过日子了,慕仪表示十分欣慰。

     可没想到她白天刚看完了以繁阳长公主为恶毒女配发展起来的故事,晚上就被叫到恶毒女配的寝殿内进行心理辅导。

    虽说报应不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但她的报应来得略快了些吧…… “传闻?你指哪一个?长公主棒打鸳鸯那个还是长公主丑若无盐的那个?” 姬骞默默地看她半晌,慕仪恍然惊觉,心虚地低头又开始喝水。

     “江楚城心有所属那个。

    ” 慕仪睁大了眼睛,“就是说江楚城真的是心中有着仰慕的女子,所以才不愿意娶凌波?” 姬骞点头。

     突然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慕仪心头十分激动,不得不拼命控制住想要冲回长秋宫连夜给傅女史爆料好让她深入创作的冲动,淡定地点点头,“这样啊……” 再一想又觉出不对,“可若真是如此,赐婚之初为什么不说?陛下您不是委婉地询问过他的意见吗?当时他并没有反对啊!” “他跟朕说,那女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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