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3)
回了,谁也没去数,谁也没去记。
本来嘛!谁没事儿数那?记那?放羊的孩子拾儿,赶着羊到山下来了。
他已经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可是还是那么黑黑的,还是那么样不胖不瘦。
长长斜斜的一双眉,黑白分明而且闪闪发亮的两眼,挺直的鼻子,方方的嘴,比刚来时俊多了,也比刚来时成熟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双眉锋老微微皱着,嘴也闭得紧紧的,像是有一份淡淡的忧郁,而且不爱说话。
不要紧,他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跟羊群在一起,羊群不会跟他说话。
羊群是不会说话,可是有那不是羊,有那会说话的。
山下是一片大草原,小草绿绿的、厚厚的,绿得让人看了心里舒服,厚得让人踩在上头软软的,就像踩在毛毡上一样。
这一天,晌午刚过,拾儿躺在草地上,闭着眼,似乎睡了。
突然,有一阵急促的,像是擂鼓似的声音传了过来!拾儿忙睁开了眼,再听,没错!他没有听错!他忙坐起,循声望,一眼就看见了,那是一人一骑,飞也似的驰了过来。
到这儿来这么久,这是他头一回看见人,除了老和尚跟他以外的人。
也难怪,他都在那既高又大的山上,自是见不到别的人。
他忙站了起来,只是,眉锋还是微皱着,嘴还是紧闭着。
很快的,那一人一骑驰近了,看得出来人,马高大健壮,雪白雪白的;马上的那个人,则是穿的花花绿绿的。
转眼工夫之后,那一人一骑到了眼前,看得更清楚了。
马,是匹高头健骑,从头到尾白雪似的,没一根杂毛;人,则是个姑娘,年纪比拾儿小一点的姑娘,身上穿的花花绿绿,身材长得刚健婀娜,小脸蛋儿有红有白,也是跟朵花儿似的。
花儿是花儿,恐怕是朵带刺的花儿。
怎么?你不见小姑娘一脸的任性、刁蛮模样儿?不信,听!“喂!你是个放羊的?”
小姑娘的话声清脆甜美,只是绷着脸,斜着眼望人。
“是的!”
拾儿应了一声。
“你在这儿多久了?”
“半天了。
”
“看见我的雕没有?”
“雕?”
“我的雕追一只兔子,从这儿飞不见了。
”
“没看见。
”
“真没看见?”
“真的。
”
“你要是看见了不告诉我,我可不饶你!”
“我真没看见!”
小姑娘这回正眼望人,而且还上下打量一阵:“你说你在这儿半天了?”
“是的。
”
“你是从那儿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以前都在山上放羊。
”
“山上?”
“是的。
”
“你住山上?”
“是的。
”
“那座山?”
“那座!”拾儿回手一指。
“究竟那一座?”
难怪小姑娘这么问,拾儿指的山,好几座连在一块儿。
“那座!”拾儿还是那么指。
“中间最高那一座?”
“是的。
”
“真是那一座?”小姑娘疑惑的望拾儿。
“真的。
”
“怪了!”小姑娘像问拾儿,又像自言自语:“我怎么不知道,那儿住的有人家?”
拾儿没吭声,这叫他怎么说。
“你家在那座山住多久了?”
“好几年了。
”
拾儿终于会这么说了,本来嘛!大了,不能老说下了几回雪了;山上,再住下去,长年积雪,那怎么办?再说,老和尚也会教他。
“好几年了?”
“是的。
”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似乎她应该知道。
拾儿仍然没吭声。
“你在山上放羊,放得好好儿的,为什么到山下来?”
“想到山下来走走。
”
“想到山下来走走?你知道不知道,这片草原是我家的?”
“不知道,老爷爷没告诉我。
”
“老爷爷?你跟你爷爷住?”
“不是我爷爷,是和尚爷爷,我叫他老爷爷。
”
小姑娘瞪大了眼:“和尚爷爷?”
“是的。
”
“老和尚?”
“是的。
”
“你怎么会跟和尚爷爷住?”
拾儿告诉了小姑娘,没有隐瞒,没有人叫他隐瞒。
小姑娘两眼都瞪圆了:“你真是好福气。
”
“好福气?”
“你的和尚爷爷,我们都叫他老神仙,多少人求他收留,他都不答应,也不许人上山打扰他,所以至今没人敢上那座山一步,而你却那么容易就被他收留了……”
容易?拾儿容易么?拾儿没说话。
“你说你被老神仙收留,已经好几年了?”
“是的。
”
“那你的武功一定很好!”
“武功?”
“是呀!”
“我不会武功。
”
“怎么说,你不会武功?”
“不会。
”
“我不信!”
小姑娘一马鞭抽向拾儿,“叭!”地一声,拾儿左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衣裳破了,胳膊上也一道血红。
拾儿一怔:“你怎么……”
小姑娘也一怔:“你真不会……”
她忙跳下马,拉着拾儿的胳膊直揉,还直问:“疼么?疼么?”
拾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道:“我不怕疼。
”
“老神仙怎么会没教你武功?”
“我不知道。
”
“老神仙都教你什么?”
“老神仙教我念书、打坐、干活儿。
”
“念书、打坐、干活儿?”
“是的。
”
“怪了……”
“怎么了?”
“老神仙怎么会不教你武功?”
“老神仙该教我武功么?”
“老神仙既然收留了你,该教你武功。
”
“可是老神仙没有教我武功。
”
“所以我说怪了。
”
拾儿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和尚爷爷为什么不教他武功,可是他也不认为和尚爷爷没教他武功,是一件什么怪事。
只听小姑娘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拾儿!”
“什么?”
“拾儿,我是拾来的。
”
小姑娘听明白了,“噢!”了一声,她同情的又看了拾儿两眼,道:“我叫美娃!”
就这么,拾儿认识了美娃。
又待了一会儿,美娃走了,从那个方向来,往那个方向去,骑着马消失在了大草原与蓝天的相接处。
第二天,美娃又带个人来,是个小伙子,骑一匹黑色骏马。
小伙子年岁跟拾儿差不多,跟拾儿一样的俊,可比拾儿白净多了,叫蒙格,是美娃的哥哥。
就这么,拾儿又认识了蒙格。
就这么,三个人玩在了大草原上。
每天,蒙格跟美娃从那个方向来,又从那个方向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又下了几回雪;有一天,蒙格跟美娃突然不来了,不是那一天没来,而是从那一天起没再来。
拾儿很盼他们再来,可是他们没再来;大草原与蓝天的相接处,从此没再见他们骑马的身影。
拾儿不知道原因,想去找他们,可是明知道不能,问和尚爷爷,老人家也没说什么。
从此,拾儿在大草原上天天望,从早到晚,从赶着羊来,到赶着羊走。
除了知道兄妹俩叫蒙格、美娃,其他拾儿一无所知,因为他从来没有问过,也不知道问;蒙格跟美娃也从来没有说过。
大草原还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