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 鬼子六六安客栈小憩(1/3)
暮春时节,皖江于晨雾之中宛如一匹尚未裁剪的素缎,悠然舒展。
江岸垂杨轻蘸粼粼波影,将鹅黄新叶揉碎在船头漾起的涟漪里。
江令宜斜倚于湘妃竹榻之上,月白罗裙顺着软垫的弧度蜿蜒出柔美的S形曲线。
她以素白绢帕掩着唇角,恰似沾了晨露的海棠;指尖在蜀锦裙角的缠枝纹样上轻轻打旋——那茜红色的并蒂莲图案,原是她待字闺中时亲自描绘,如今却因舟车颠簸,被尘灰洇得发旧,仿若被岁月揉皱的残卷。
“哗啦”一声,木桨切入如翡翠般的水面,惊起两三尾银鳞小鱼。
鬼子六屈膝蹲于船头,宽阔的肩膀几乎将竹帘撑得倾斜。
其古铜色的小臂随着划桨动作,鼓起遒劲的肌肉,腕骨处一道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光泽,宛如古旧剑鞘上的铜饰。
他忽低声唤道:“姑娘看,白鹭。
”对岸芦苇荡里,三两只白鹭正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如雪的羽毛剪破满江碎金般的波光。
江令宜抬眼望去,素绢帕自指间滑落,露出下颌精致的弧线。
她发间还簪着半朵昨日摘下的桃花,此刻已略显蔫软,却仍倔强地绽着胭脂色,恰似她沾了尘灰的罗裙,虽不复初时鲜亮,腰间系带却依旧系得端端正正。
行至正午,舱外微风忽起,柳花如碎雪般扑进帘内。
江令宜轻咳两声,抬手用帕子掩住口鼻。
鬼子六回头时,正见她蹙着眉拨弄裙上柳絮,指尖动作轻柔,仿若抚弄琴弦。
日头偏西,木舟终于靠岸。
历经多日行程,他们的盘缠所剩无几,已无法继续承担乘船费用。
无奈之下,鬼子六与江令宜只得决定弃船徒步前行。
江令宜扶着船舷踏上跳板,绣鞋尖刚触到青石板,便听得“噗嗤”一声——竟踩进了道旁的泥沼里。
她惊呼着踉跄半步,下意识抓住鬼子六的手臂,水蛇般的腰肢在他掌心轻轻一颤。
“小心!”鬼子六长臂一伸,稳稳托住她的腰肢。
触手处柔软如春日新絮,却又瞬间意识到失礼,指尖如触电般缩回,耳尖泛起薄红,比岸边新开的杜鹃更为鲜亮。
江令宜低头看着陷在泥里的绣鞋,珍珠流苏沾满赭色泥浆,不禁轻轻叹道:“这鞋还是去年上元节母亲让人做的。
”步道旁的刺槐正飘落白花,细碎的花瓣扑在她发间,与月白罗裙上的土黄尘渍相映成趣。
她踩着硌脚的碎石前行,每一步都使脚踝在绣鞋里轻轻蜷起,裙摆被荆条勾出的毛边扫过小腿,宛如春燕的尾羽拂过水面。
鬼子六走在前方,时不时回头张望,见她蹙着眉却仍咬唇坚持,忽然伸手拨开路边横斜的荆棘,粗布短打的袖口蹭过带刺的枝条,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几日,他们风餐露宿,历尽艰辛。
终于,在一个暮色四合、炊烟消散的傍晚,六安驿站的灯笼在视野中亮起。
暖黄的光晕洒落在江令宜肩头,她攥住鬼子六手臂的指尖不自觉收紧,触到他小臂上凸起的静脉,仿若握住一截饱经风雨的竹节。
“到了。
”鬼子六转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眼角的纹路里透着江湖人的爽朗。
尽管江令宜的父亲因被贬而失去官职,但仍在庐江担任知府。
凭借父亲之前给予的凭证,他们应该能在驿站免费,稍作休整落脚。
然而,驿站内一片喧闹。
管事的面露难色,搓着手道:“实在对不住二位,今日吴总兵公子和上官县令都要歇脚……”江令宜眉头微微一蹙,裙角的缠枝纹在烛火下轻轻晃动,犹如被风吹皱的春水。
她强压心中不满,缓声道:“既然如此,那普通客房也行。
”管事的听后,依旧连连摇头,叹息道:“实在抱歉,今日客房皆已住满,无法为二位提供。
不过,二楼西边有间闲置的库房,虽简陋了些,但二位若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