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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英雄志小说> 第二十卷 保卫京城 第四章 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第二十卷 保卫京城 第四章 地狱无门你自来投(1/3)

江湖父老传说,武林有所谓的“练武奇才”。

    他们生来就有一种天赋,远比常人会练武。

    平常人无论用了什么法子、费了多少苦心,都无法练到他们这种境界。

     天下高手多如过江之鲫,不过众所公认的“练武奇才”,便是苏颖超。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是因为没有人见过他练剑。

    每回苏颖超现身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仰望浮云白,好似发着呆,可一出手便是上乘剑法,所以世人都把他当成了练武奇才,以为他生来聪明,总能不劳而获。

     这“练武奇才”最让人称羡之处,便是“不劳而获”。

    别人辛苦练破头,他放屁便能当神仙。

    一觉梦醒,身在力大,让人又恨又妒。

    只是不论此说是真是假,在苏颖超而言都是个误会。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苏颖超无时无刻不在算。

    从早到晚,他状似打盹睡觉、无所事事,实则脑海里刀光火石,不住推算敌招敌剑。

    若非这般绞尽脑汁,他凭什么找到敌方的破绽?故而说,苏颖超没有不劳而获,他也不是练武奇才。

    任何人只消一天算十二个时辰,一年算上三百六十五天,接连十年之后,自也能成为似他这般的“练武奇才”。

     苏颖超不是真正的练武奇才,那“郁丹枫”呢?相传此人是武当后起之秀,练成了百年失传的“纯阳功”,如此无师自通,震古铄金,该算是练武奇才吧? 郁丹枫自己明白,他之所以练成了“纯阳功”,所恃这并非是得天独厚的天资,而是秦霸先留下的秘籍。

    因而他绝非“练武奇才”。

    任何人只消照本宣科、依样画葫芦,自也能练到他的绝顶内力,却是何奇之有? 其实不只郁丹枫,算不上“练武奇才”,连秦霸先也不算。

    他之所以能破解“纯阳”,靠的是他读破万卷书,胸怀古今一切道藏,故能找出练就“纯阳”的的秘法。

    所以说任何人只消一天读上十个时辰的书,连着十个寒暑日夜无休,自也能成为下一个“秦霸先”。

     如此说来,世上没有练武奇才?不,天下当然有练武奇才,这问问伍崇卿便知道了。

     伍崇卿小时候很矮很瘦,在学堂里老是被同侪殴打,于是他暗中习练“大力金刚指”,打算来日报仇,谁晓得私下偷练的结果,手指竟然肿得像葡萄,便给爹娘痛骂了一顿。

    其后爹爹亲自过来开导,崇卿也才明白一件事,原来“大力金刚指”不是人人能练的,除非是“练武奇才”,否则最好别碰。

     作为天下第一大门派,少林寺向来有挑选弟子的秘法。

    以“大力金刚指”而言,初练时甚是容易,只消将白米置于槽中,指插米粒,日以十回,其后涂以药膏,便算了事。

    不过每到深夜时分,师父便会仔细察看弟子的手指,只消一有红肿之像,该生便得立时除名,以免终身残废。

     从嵩山到莆田,少林每年入门生多达三万,可资质能过第一关的,不过三百,到了第二关,这三百人不再手插米粒,而是指插黄沙,此时受力远比白米更重,手指损伤也更大,至此,三百名弟子能过关着,不过三人。

     从三万到三百,由三百中再捡“三”,虽说已是万中选一了,却还不是一定能保证练得成“大力金刚指”。

    接下来的岁月里,他们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拼命插着铁沙。

    十年后倘还没残废,那时他们便能捏金成印、以指倒立,成为罗汉堂的金刚法僧之一。

     曾经连续十年,“大力金刚指”竟然宣告失传,因为所有弟子尽皆受伤,谁也撑不下去了。

    然而上推五百年,少林又有谁敢自称练全了“金刚指”?按达摩院秘法所言,“金刚指”一旦练到最上乘,手指纤细如玉葱,可以凌空出指、气能裂石,号称“如来拈花”,能与天下一切神功抗衡。

    然而走到少林里一瞧,谁的手指不是歪歪斜斜?原来早就变形了。

     “小红脸,让爹瞧瞧,你是不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崇卿小时候的外号叫做“小红脸”,那时他听完爹爹的解说,不免吓成一个小白脸,立时逃之夭夭,再也不敢练武了。

     该来的跑不掉,荒废了四年后,小红脸还是开始练武了,不过这回他知道自己不是“练武奇才”,随时会受伤。

    于是他事先想好了办法,他找了刑部高手,请教他们平日如何虐夹犯人的手指,却又不会让他们留伤?得到秘法后,小红脸兴高采烈,立时向自己下手,瞧瞧会发生什么事。

     地狱的第一层,便是夹手指。

    三个月后,小红脸发觉自己的手指并未折断,反而长出来奇怪的老茧,于是他深受鼓舞,便用更可怕的法子折磨下去。

     针扎虫咬,火烤冰镇,浸泡毒酒,地狱里的酷刑一样一样尝试后,在伍崇卿二十岁那年,他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一拳击破大圆石,两指一捏,轻易粉碎硬核桃。

    这也让他相信了一件事,世上确实有一个“练武奇才”,那便是他自己。

     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接下来的千年岁月里,即使聪明如宁不凡、博学如秦霸先,他们总有一天也会被后人取而代之,却只有伍崇卿不可取代。

    因为他的天资无人可以模仿,那是一种血泪誓言,让他咬着牙,忍着泪,从而打破上苍为他设下的一切界限,完成自己的“真龙之体”。

     伍崇卿心中坚信,他的天资空前绝后,在接下来的一千年里,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练武。

    现下他即将再次验证自己的资质,机会就在眼前。

     三更鼓尽,万福楼里稀稀落落,客人早已走了大半,五楼处更是人去楼空,除了包厢里的卢云,以外,便只剩下了窗边的两名酒客。

    只见西首处是一名青年公子,他的眼儿大得像猫,此时双眼圆睁之后,望来更像是一面大镜子,照出了东首对座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坐了个年轻人,他身穿黑袍,竖指成三,正自放声狂笑,那模样当真目中无人之至。

     “你……你……”苏颖超呆呆望着对座,骇然道:“你……你想练‘三达剑谱’?” “哈哈哈!哈哈哈!”伍崇卿笑得更欢愉了,他露出了森森白牙,道:“什么智剑、仁剑,我压根儿就不要……”说到此处,笑声止歇,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在“三达传人”的面上转了转,森然道:“我只要‘勇剑斩天罡’!” 听得伍崇卿意在“勇剑”,苏颖超自是傻了,他张大了嘴,难以做声。

     智剑屈敌,仁剑护身,勇剑斩杀,这便是宁不凡赖以击败“剑神”的绝技,其中“勇剑”一技便是传闻中的压箱宝,至今武林虽大,却是无人得见。

    却不知道此人是狂徒、是疯子,居然想染指传闻中的绝技? 当此惊愕一刻,苏颖超呆呆望着对座,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元宵深夜,万福楼里再次响起了笑声……这回轮到苏颖超发笑了,他越笑越是难以抑制,好似见到了世间最荒唐的事情,竟而笑得眼泪渗出,声嘶力竭,几乎不支倒地。

     伍崇卿冷冷得道:“你笑什么?”苏颖超擦拭眼角笑泪,喘息道:“没事,我……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好生可爱,忍不住想发笑。

    ” 伍崇卿可怕可怖、可憎可恨,却容不得“可爱”二字。

    他听得对方言带讽刺,不觉沉下脸去,森然道:“苏君……伍某今夜来此,实已冒了生死大险……希望你别故作玩笑……”说话间撇眼过去,看那目光所望之处,却是桌上的那柱线香。

     此时已过子夜,窗边香烟袅袅,那柱香早已烧过了大半,仅余下区区半截。

    卢云凝神远观,忽的心下一醒,忖道:“他这是在算计时光。

    ” 看伍崇卿上来万福楼,第一件事便是在桌上拍落这柱线香,随即以袖剑将之引燃。

    当时以为他有意卖弄武功,可此际看来,这柱香恐怕真是拿来测度时光之用。

    想起伍崇卿自称“甘冒生死大险”这几个字,卢云与苏颖超自都暗暗惊疑,依此观之,一会儿线香燃尽之时,万福楼里或有大事发生。

     “苏君……”无声无息中,伍崇卿沉下脸去,双拳微微握紧,道:“小弟既已道明来意,今夜便不能空手而归,此番心情,望你成全。

    ” 伍崇卿要抢劫了,别人是“抢不如偷,偷不如骗、骗不如拐”,总之“君子动口不动手”。

    伍崇卿却恰恰相反,此人向来不拐不骗,专抢专杀,乃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之辈,料来对方出言拒绝后,他的拳头便要重重挥出,直到人家欢喜答允为止。

     这年头舌头不如拳头,打落门牙混血吞之后,有理也是说不清。

    苏颖超自知打不过人家,却也不曾转身逃走,他凝视着伍崇卿,慢慢从脚边拾起了一只包袱,扔上了桌,随即将之打开。

     桌上两碗烈酒,烧出了青焰火光,只见包袱里放着一本经书,望之厚重残破,年代颇为古远。

    对座的伍崇卿、包厢的卢云,二人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只见苏颖超举起经书,示向对座,静静的道:“三达剑。

    ” 书皮上有三行小字,“智剑平八方”、“仁剑震音扬”、“勇剑斩天罡”,原来这本毫不起眼的破书,便是名震天下的“三达剑谱”。

    当年宁不凡号称“天下第一高手”,连败“剑王”、“剑神”,直至退隐前仍不得一败,这一切灿烂传奇,全是出于这本残破经书所赐。

     眼看宁不凡一生的丰功伟业便在眼前,此时此刻,非只伍崇卿心摇神驰,连卢云也是呼吸微微加促,酒楼里的伙计们更是伸长了脖子,都想瞧瞧这本破烂旧书有何奥妙。

     一片沉静中,苏颖超轻抚泛黄的书皮,道:“伍少爷,此书出于天隐之手,其后穷天下之智,历十代启发,而后传于吾师之手,终得大成,这些过往事迹,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 伍崇卿点了点头,道:“是。

    我晓得你十三年前获得此书,乃是‘三达’第十代传人。

    ” 景泰三十三年,宁不凡封剑退隐,将此书传与一个弱冠少年,此事轰传天下,四海皆知,卢云当然也是熟知的。

    回思当年上山观礼的点点滴滴,对比今夜的白云苍狗,卢云遥望苏颖超的背影,心里忽起怜悯之意。

     光阴催人老,当年的天才少年,如今也有三十岁了,苏颖超默默翻看剑谱,听他轻声道:“伍少爷,苏某是方今华山门户之长,这本‘三达剑谱’向来也归我保管,你今夜若想借走这本剑谱,总该先问我答允不答允,对么?” 伍崇卿淡淡的道:“听苏君此言,咱俩又得打上一场了?”苏颖超摇了摇头,道:“那也不必。

    兄弟的武功强过在下,苏某找不出法子克制你。

    ” 伍崇卿哈哈大笑:“难得啊难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君如此深明事理,小弟这里先谢过了!”说话间俯身向前,凝视着桌上的剑谱,只消右手暴长,立时便能下手劫夺。

     伍崇卿身手之快,人尽皆知,苏颖超却未多加提防,他摇了摇头,道:“伍少爷别急,你想借观‘三达剑谱’,苏某不会出言劝阻,更不会下手阻拦。

    只不过我身为华山之长,在把东西借给你前,得先请你应允两件事。

    ” 包厢里的卢云微微一惊,包厢外的伍崇卿也是“哦”了一声,都没料到对方如此豪迈慷慨,好似真要出借剑谱了。

    伍崇卿微笑道:“也罢,小弟生平从不守信,不过看在你这般大方的份上,只要苏君的条件不难答允,伍某必然尽力而为。

    ” 苏颖超道:“若是条件极难答允呢?” 伍崇卿“嗤”的一声,斜目道:“那我又何必睬你?” 伍崇卿乃是真小人,这番话宛如强盗口吻,刺耳之至,苏颖超并未反唇相讥,只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请求其实不难,其一,这本剑谱只能借你三天,三天之后,你得完璧归赵,不得有脏污破损,缺页摞角等情事。

    伍少爷,不知你可否做到?” 听得这个要求如此容易,伍崇卿也不禁微微一奇:“你不怕我另行抄录副本?”苏颖超耸了耸肩,道:“无所谓,你要能录下副本,那也是你的本事,苏某不会阻拦。

    ” 苏颖超言语越是慷慨,众人反而越觉诧异。

    要知武林里多少门户,莫不敝帚自珍,岂肯把武学秘密示人?看苏颖超这般大方,难道不怕华山本门绝学就此外泄?卢云暗暗纳罕,伍崇卿则是嘿嘿笑道:“好慷慨啊!却不知苏君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可是要我读罢经书后,立时下手自杀啊?” 正讥讽间,却听苏颖超道:“伍少爷,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华山‘三达剑’向来开诚布公,从不禁门人弟子翻阅,只不过几百年来,从没听过有谁想抄录副本。

    ” 伍崇卿微笑道:“凡事都有第一回,到时绝学外泄,你可别怨我。

    ” 听得对方屡番挑衅,苏颖超仍是心平气和,他摇了摇头,道:“能给外人盗走的功夫,配称什么绝学?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依着我华山门规,任何人要想借阅剑谱前,都得给长老们瞧一样东西。

    ” 伍崇卿双手枕在脑后,微笑道:“什么东西?” “资质。

    ” 苏颖超神气漠然,说道:“欲练三达剑,便得有这两个字。

    在下今夜斗胆,得测评你的资质高低。

    ” 伍崇卿笑道:“苏大哥,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要求么?” 苏颖超淡淡地道:“正是。

    ” 刷的一声,伍崇卿两柄袖剑伸出,他亮出了凶狠虎爪,微笑道:“来吧,你要测伍某左手的资质呢,还是右手的天资,姓伍的都奉陪到底。

    ” 伍崇卿开起口来非打即杀,动起手来更是非死即伤,料来什么资不资质的,在他眼中都是一滩血。

    苏颖超叹了口气,摇头道:“伍少爷误会了,在下要考校的是阁下的天资,并非是找你打架。

    ” 伍崇卿晓得苏颖超怕了自己,不禁哈哈一笑,道:“那你要怎么个考校法?咱俩若不出手打架,难不成是要画圆不成?” “答对了。

    ” 苏颖超给折磨了一整夜,终于露出了笑容,颔首道:“我就是想画圆。

    ” 他低头望向桌上的两碗火酒,轻轻一笑,骤然间长剑出鞘,剑尖探入了的地狱火海之中,自在半空中飞横而过。

    轰!点点青焰凌空而转,半空中现出了一个大火圈,望来罕正无匹,宛如月轮。

     伍崇卿愕然道:“圆?” 苏颖超还剑入鞘,微笑道:“没错,就是圆。

    伍少爷,太极是圆的,日月是圆的,连吃饭的碗儿,地下的轮子,也统统是圆的,来吧,你只消能画出一只真正的圆,在下这本三达剑谱,立刻随时双手奉上。

    ” 伍崇卿双眉一轩,道:“就这样?”苏颖超淡然颔首道:“就这样!” 嗡的一声大响,伍崇卿袖剑飞出,气势如同奔雷,转眼间酒水飞洒,半空中现出一只大圆,状如满月,宛如天女散花。

    众伙计见得天地奇观,莫不骇然出声,只觉这只圆饱满浑正,便算用尺规来画,怕也不过如此。

     人人赞佩有加,转看苏颖超,却只低头默然,竟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伍崇卿斜目望向对座,淡然道:“苏君,这够圆了吗?”苏颖超摇了摇头:“差之远矣。

    ” 伍崇卿沉下了脸:“何以见得?” 苏颖超以手支额,幽幽的道:“说了怕你不懂,还是不说吧。

    ” 伍崇卿朝桌上一拍,厉声道:“说!”掌力拍落,烛台、菜肴、酒碗、筷子全跳了起来,伙计们看在眼里,也不禁吓得向上一跳。

     苏颖超叹了口气,低声道:“伍少爷不必动怒,你方才的圆儿并不算是正圆,依我看来,你连七除二十二也及不上,遑论一一三除三五五……” 伍崇卿森然道:“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一一三?”苏颖超好似有些心懒了,他目望窗外,轻声道:“一一三除三五五,可得盈数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七忽,腩数……九毫二秒六忽,正数在盈腩二限之间……”伍崇卿怒火上升,仿佛遇上了疯子,一旁伙计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却只有卢云心下一惊,忖道:“这是密率。

    ” 卢云博学古今,自知天下最初的密率载于“周髀算经”之中,以七除二十二为圆,三代以降,无出其右。

    直至千年之后,方有人跨前一大步,找到了圆径一百一十三、圆周三百五十五,此即南朝祖冲之所创的“缀术”。

    也就是苏颖超口中一一三除三五五的由来。

     伍崇卿不耐烦了,他转头去瞧线香,只见香头早已烧去了大半,只余下短短一截,冷冷的道:“苏君,少耍嘴皮子,你想说服小弟,劝你拿真工夫出来。

    ” 苏颖超微微点头,“也好,口说无凭,咱俩还是剑上见真章。

    瞧瞧是你圆还是我圆?”说话间执剑在手,平举胸前,伍崇卿也是冷冷一笑,霎时亮出了袖剑,二人剑尖相抵,各自不动。

     喝啊一声,猛听伍崇卿一声清啸,随即举臂横扫,袖剑一抖,再再次旋出一个大圆弧,却于此同时,苏颖超恰也挥剑而出,剑尖却也绕出了一个圆圈。

     双方各出一圆,听得“当”的一声轻响,剑刃互撞,双圆相交,火花立时四溅。

    只见伍崇卿的袖剑受力晃荡,竟尔摆荡开来,转看苏颖超的配剑,却慢条斯理的绕完了大圆圈,神完气足。

     伍崇卿吃了一惊,万没料到对方还藏了这手功夫,竟能拂开自己的青锋,他满心不信,森然道:“输……大哥,请小心了。

    ” 深深吐纳间,一时全身紫光流转,手腕更是青筋暴起。

    众酒保远远看着,心下自是暗暗惊惧,料知此人运足了气力,这一剑必然锐不可挡,双方硬碰硬之下,公子爷的长剑非得折断半空。

     伍崇卿潜运发力,气势万钧,苏颖超却是不动声色,只管安坐不动,但听“呜哇”一声怪吼,伍崇卿的剑上暴起紫光,随即化作一只大圈,扑面而来。

     一片紫光笼罩中,苏颖超提起了长剑,起地面下的送出了一个圆弧,听得嗡嗡清响,双剑相交,这回伍崇卿的袖剑非但给远远荡开,连身子也是晃荡不休,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大惊失色,连忙坐正了身形,愕然道:“你……你哪来这么大的气力?” “我没有用力,”苏颖超还剑入鞘,摇了摇头。

    伍崇卿喃喃自忖,顿时“啊”了一声,心下醒悟:“你……你是借了我的力?” “没错。

    ” 苏颖超抬起头来……微笑道:“因为我比你更圆。

    ” 骤然之间,全场醒觉,连从没练过武的酒保也听懂了几分道理。

    伍崇卿之所以会输,并非是气力不及,而是他的圆不够圆,故而被连打带消,卸下全身气力。

     伍崇卿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这个把月来神思恍惚,便是在搞这玩意儿?” 苏颖超叹了口气,慢慢把剑送回了鞘里,点了点头。

     近月以来,苏颖超日夜埋首书案,却没人明白他在做些什么,人人都当“三达传人”失心疯了,连琼芳也不例外。

    却没人知道他正在求一个崭新的武学境界:“无上正圆”。

    四两之所以能拨千斤,是因为“圆”,车轮之所以会载重,也是因为圆,太阳是圆的,太极是圆的,越圆的东西越不受力,越圆的东西越能借力,只消能寻出一个举世无匹的正圆,非仅工匠技艺要迈进一大步,连武林高手也能藉此展开心法,从而借力打力,无往而不利。

     伍崇卿冷冷的道:“依此看来,苏君设下这道考题的用意,便是要伍某一起下场画圆了?” 苏颖超叹道:“你说对了,这些时日来,苏某日夜苦思,就是盼能画出一个举世无双的正圆,如此一来,我或许便能给它开方了。

    ” 伍崇卿皱眉道:“开方?什么叫开方?” 苏颖超解释道:“开方就是开平方,如十六开方得四,二十五开方得五……”伍崇卿不耐烦了挥手道:“行了,这和画圆有何干系?”苏颖超微微苦笑,抚面道:“伍少爷还听不懂么?我要化圆为方啊。

    ” “化圆为方?”伍崇卿微感错愕,众酒保也是满面不解,卢云却是大吃一惊:“他想化圆为方?这……这怎么办得到?” 所谓化圆为方,简而言之,便是拿了一只圆盘子,却要做出一只大小全然相同的方杯子。

    而其中第一个难题,便是要给“密率”开平方。

    举例而言,若圆盘子是九寸见方,开方后得三,自能据此作出一只相同大小的四方杯,然而这是办不到的,因为“密率”本身是没有尽头的,一个连余也除不开的数儿,遑论要将之开方? 自“九章算术”问世以来,“化圆为方”便是举世公认的第一难题,此时连卢云也为之骇然,却要伍崇卿怎么听得懂?他满心不耐,只目望桌上的线香,沉声道:“苏君,什么方方圆圆的,我听都懒得听,你明说吧,你究竟为什么想画圆?这和‘三达剑’有何干系?” 苏颖超微微苦笑:“伍少爷,这就是‘仁剑震音扬’啊。

    ” “天下第一守招”大名一出,伍崇卿不由啊了一声。

    卢云也不禁站了起来,他神思如电,深深吐纳几下,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对了,‘化圆为方,化方为圆’!这就是宁不凡的仁剑诀!” 今夜并非是卢云第一次见识“仁剑”,早在十年前宁不凡与卓凌昭生死大战,他便曾目睹过这招“仁剑震音扬”。

    奈何当年卢云的武学造诣不足,虽把胜负看在眼里,却难以领略“仁剑”的奥秘,如今十年水瀑独居,道贯天地,再把苏颖超的说话听入耳里,内心已是一片雪亮。

     华山的“三达剑”中,算计最精的便是“智剑平八方”,当年宁不凡轻描淡写,却尽破“剑神”的种种奇招,仗的便是“智剑”的料敌机先。

    这套剑法寻敌破绽,专攻不守,招招直指敌方要害,是以它的每一招都必须是“直”的,从己方剑尖到敌方要害,那势若奔雷、妙到颠毫的一直线,便是“智剑平八方”。

     “智剑”攻敌所必救,出剑时自也忌讳与敌刃相交,以免受制于人。

    可“仁剑”不同,夫仁者,二人之事也,“仁”这个字,说得便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

    两人同行,可以分高低,可以分敌我,当然也可以交朋友、结同心,故而“仁者之心”,并非是敌我之心,而是“推己及人”、“与彼同心”。

    正因要与彼同心,“仁剑”出手时绝不害怕与敌刃相交,相反的,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要与敌方兵器紧紧缠绕,故而“仁剑”的招式绝不能是笔直一线,它必须是“圆”。

     圆是世间最大的形状,覆盖之广,无所不包。

    圆也是天地最弱的的形体,受力再深,举重若轻。

    唯有这“至广至柔”的形样,方能包容万物,与敌同体,进而与敌同心,最终消弥敌方一切杀意,进至化敌为友,以期“仁者无敌”。

     仁者之无敌,并非是说杀光了所有敌人,而是说他打心底里就没有敌人。

    也难怪这招剑法会以“仁”字之定名,它的心法确实与专攻不守的“智剑”截然相反。

    它压根就不想击败强敌,它打从心里就敌我不分,只盼与敌同欢,与敌同泣,独此胸襟,方足称“天下第一守招”而无愧。

     念及“仁者之剑”,卢云如痴如醉,一面思索宁不凡的武学奥秘,一面印证自己在水瀑里的所悟所得,内心真是喜悦兴奋、无以复加。

    只是伍崇卿对这些学问毫无兴趣,只听他冷冰冰的道:“听苏君说得口沫横飞,敢情你已练成了仁剑?” 苏颖超神情落寞,叹道:“我若练成了仁剑,还能容你在此猖狂吗?”伍崇卿哈哈大笑,蓦然间怒目圆睁,厉声道:“说得好!”话声甫出,左手向前探出,直取“三达剑谱”,那右手袖剑则如雷霆闪电,一招“独劈华山”亮出,便朝苏颖超脑门砍落。

     伍崇卿不再画圆了,有了先前吃亏的例子,他这一剑已是当头直劈而下,正是伍定远亲传的“拳中剑”。

    苏颖超知道对方撕破了脸,已要公然劫夺剑谱,当下也拔剑而出,剑光旋绕如盘,护住了头脸,正是宁不凡的绝学:“仁剑震音扬”。

     伍定远对上宁不凡,前后两代“天下第一”,双方传人已然正面交手。

    这厢伍崇卿苦练筋骨,师承乃父,动起手来只在乎三个字:“够不够快”“够不够狠”“够不够重”,似他这般霸悍身手,本就不该学人家画圆圈、绕迂回。

    这招“独劈华山”气势磅礴,将一身阳刚之气发挥的淋漓尽致,却不知三达传人的“仁剑”能化解掉几分? 当然巨响之中,双剑相交,只见伍崇卿身子一晃,袖剑已然受力荡开。

    转看苏颖超,他的长剑则是成了一只大圆盘,半空旋转不定,一路飞上了屋梁,随即坠落下来,倒插桌面,至于持剑的右手则是微微发抖,掌中空无一物。

     输了,事隔月余,画了千万个圆,三达传人的“仁剑”依旧是虚有其表,毫无长进。

     “输大哥啊!”伍崇卿仰头狂笑:“回家再多画几个圆吧,这本‘三达剑谱’就让小弟替你保管吧。

    ” 他伸出手来,正想将剑谱收入手中,却听“啪”的一声,肩头上拍来了一只黑毛大手,听得一人冷冷得道:“坐下。

    ” 酒楼里的第四位客人到了。

    卢云凝目去望,只见店里多了个黑熊也似的壮汉,他嘿嘿冷笑,将手攀在伍崇卿的肩上。

    瞧那横眉竖目的面孔,腰上还缚了一柄大刀,却不是“山东老神刀”的宝贝儿子、宋通明是谁? 这宋通明是卢云的小同乡,过去虽不常来往,却因同是山东出身,颇有香火之情,是以一眼便认出人来了。

    看他满面狞笑,只管把手攀在伍崇卿的肩上,森然放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黑狗王,咱找了你一整晚,想不到你躲在这里乱咬人啊?” 伍崇卿默默坐着,只任凭对方搭着自己的肩,不言不语。

    这宋通明很坏,他一边在伍崇卿耳边放着狠话,一边拿起人家的酒碗,打算免费来喝,不忘朝苏颖超嘿嘿笑道:“苏老弟,别怕这只黑狗王,他的真面目已经给人家揭穿啦……告诉你,他便是闯入太医院的黑……”黑字才出,碗到口边,嘴唇稍沾酒水,登时“啊呀”一声,痛得打翻了酒碗。

     黑狗王的酒水不是给人来喝的,上头着了青焰,望之便如同地域火海,宋通明妄自来尝,不免大吃苦头。

    眼看酒碗便要落地,忽听“嗤”的一声,面前横来了一只手掌,半空中截走酒碗。

     酒楼里的第五位客人到了,那是一条蒙古大汉。

     无畏者,无敌也。

    蒙古蛮人提起了酒碗,咕噜噜地大口喝了下去。

     这碗酒不是寻常烈酒,而是魔焰烈酒,能喝将它下去的人,肯定是妖魔鬼怪。

    不过这人确有几分能耐,熊熊烈火灌入了喉头,他还很好喝似的添了舔嘴,仿佛炎海清凉。

     “嗯。

    ” 蒙古蛮子喝完了酒,嘴里鼻孔都窜着火,望来便如龙王吐火,狰狞万状。

    他斜睨着伍崇卿,嘿嘿一笑间,慢慢拿起了另一碗酒水,当头浇了下去。

     哗啦啦……烈火当头淋浇,伍崇卿却只双手抱胸,任凭烈火淋上全身。

    看得出来,他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想躲,他要和哲尔丹比一比“勇”。

     武林里就是如此,好汉们不只比武功,更要比胆子、比威风。

    眼见伍崇卿眯眼垂首,不痛不痒,哲尔丹徒然大吼一声,破空暴响,一拳便朝伍崇卿背后击下。

    看这拳夹带黑影,带得店内烛火猛烈摇晃,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大黑天拳”。

     嗖的一声,伍崇卿后仰翻空,身子半空旋转,宛如陀螺,全身火势给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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