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东倒西歪，夜明珠滚到地上，小帐篷和一个小房子也塌了，只有水潭旁边那个白玉小房子完好无损。
白玉房的小窗户里探出了一个怂怂的小脑袋，小人咬着唇，明明很害怕，又很好奇，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山洞中心。
那里坐着一个人。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上扬的眉毛微蹙，眼瞳青灰，鼻梁高挺，嘴角带血的人。
郁清见过的人。
穿着衣服的人。
听到洞口的动静，他抬起头。
青灰色的眼，像远古洪荒时，暮色里天空砰然裂开射出的一道光，那道光穿过夜明珠温暖的光，穿过时间，穿过洪荒，锐利地看过来时，像一把锋利的飞镖，直直钉住靶心。
他的视线直接而凌厉，修长有力的手指擦掉嘴角深红的血滴。
郁清心口蓦然一紧，喉咙干哑。
怀里的小丧尸身体僵硬，微微颤抖。
颤抖唤醒了郁清，他回神轻轻拍了拍小丧尸，那个人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到郁清怀里，眼睛微微眯起。
郁清把小丧尸笼住，走到他面前。
不管眼神是怎么样的，额头隐忍的青筋，微微蜷缩的犄角，都暴露了这个人此时的痛苦。
郁清把小丧尸放到一边，那边小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看到郁清他就不怕了，捯饬着小腿飞快地跑到郁清脚边，拉住郁清的裤脚，安静又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
“熔熔？”小人小声地说。
看到那个人视线移过来后，立即躲到郁清脚后，一双小手紧紧住着郁清的裤脚，瑟瑟发抖。
熔熔，吓人。
郁清从储物镯中拿出药膏和手帕递给眼前极力忍痛的人，他的手刚伸到这个人面前，立即被一双火热的手紧紧攥攥住。
“滚开，别碰我。
”声音喑哑，眼里满装肃杀之气。
小人：“……”
小丧尸：“……”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山洞里那股让他们害怕发抖的气息好像少了，这个人说的话和他的气势一样凌厉，可他们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压住。
他说滚开，他让郁清滚开。
他让郁清别碰他。
两小只看向紧紧握着郁清的手，看犄角明显是宿熔，那个眼神从来不舍得离开郁清的宿熔，两小只默了一下，然后眼睛水亮。
小丧尸：“让别人滚开，你先松开手啊。
”
山洞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下。
小丧尸觉得他说没错。
一般来说，让人滚开不要碰他，应该一巴掌打开别人的手，如果真的从心底里不想让碰，都不会打开，而是用什么工具挥开，握着手说不要碰？
小丧尸觉得他的逻辑很对，可他承受不住这个人的视线，和小人一样躲到郁清脚后了。
郁清站在他们面前，不疾不徐地说：“滚到哪里？这山洞是我的。
”
手上那双手僵硬了一下，趁着手上的力度稍松，郁清把手抽回来，背到身后。
掌心的细汗和手指上炙热，一点点在衣服上蹭掉，把手里的药膏换到另一只手上。
郁清看向正皱着眉，眼里因为忍痛和茫然而笼上一层青灰色烟雾的人，视线扫过他嘴角，那里原本的一滴血，被随意瞎掉，留下一抹轻红。
郁清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他的犄角。
这时候，眼前的人猛然站了起来。
两小只和郁清一起抬头，看向高高的人。
那个人一张脸寒浸浸的僵硬着，只是站了一下，就抬脚向外走。
“衣服也是我的。
”郁清说。
两小只看到那个人脚步顿了一下，背影看着更僵硬了。
不管什么时候，小人都要向着郁清，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个时候也不例外，他听到郁清这么说后，紧紧抓住郁清的裤脚，大胆地噗叽了一声，“衣衣，送你。
”
高高的人，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额上青筋若隐若现，从幼崽变成人，还是一样善于忍耐的疼痛。
郁清的视线从他额头移开，落在他的身上，“既然都穿了我的衣服，就别在乎在山洞过一晚了。
”
“衣服很合身。
”郁清说。
那个人身体更僵硬，薄唇紧抿，还是走了……走到洞口外靠在门旁边。
山洞里那股紧绷凝滞的气氛顿时活了起来，小人拉着郁清的裤脚一跳一跳，“噗叽！噗叽！”
这么兴奋着急，显然有很多话要跟郁清说。
郁清把小丧尸的小帐篷扶起来，拿起夜明珠，捡起小人和小丧尸坐在蒲团上。
小人探出脑袋，偷偷看一眼洞口外的人，倏的一下收回来，兴奋地跟他们分享，“噗叽！熔熔！”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小人断断续续地跟他们讲山洞里发生的事。
郁清和小丧尸离开山洞后不久，小人在睡梦中被沉重的撞击声惊醒，他懵懵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摘下睡帽，穿上脱鞋，冲到门外，就看到一个高大陌生的人跌在地上。
小人没找看到郁清、幼崽和小丧尸，害怕地缩回小房子，又实在好奇，便趴在窗户向外看。
那个人跌倒了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跌倒，头撞到夜明珠上时，小人看到了他头上的犄角，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熔熔。
熔熔从幼崽期突破了，变成人了。
小人的小手捂住嘴巴，不敢过去，因为变成人的熔熔身上有股可怕的气息，那气息犹如实质，锋利似刀，把桌子和石壁都划破了，眼神也很恐怖，很陌生。
小人就这样又害怕又兴奋地看着，看着他情绪慢慢稳定，山洞里的东西不再乱飞，稍微安心，直到郁清回来，才彻底放心。
郁清听了小人手脚并用的噗叽生后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
他摸着小人的小脑袋，对两只说：“别害怕，刚变成人时情绪会有些不稳定，而且他正处于力量融合期，神志不清。
”
两小只听了郁清的话，心里安定很多。
郁清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山洞，把小丧尸的小帐篷移到水潭边，安置在小人的小房子旁边，“已经下半夜了，快点去睡吧。
”
两小只很乖地点头，各自钻进小房子和小帐篷里。
莫名兴奋的他们当然没法立即入睡。
两小只脑袋里同时一遍遍回放着一句冷冰冰的话，“滚开，别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