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少年侠骨来相护幽谷情苗便暗生(3/3)
踪再说。
我本想缀上了他,待到晚上,他投宿客店,我再去下手的。
岂知他进了这个荒谷,我也就跟着来了。
这时,我已听得他们夫妻谈话,知道你是江大侠的女儿,即使他不是尉迟炯,我也要舍命救你了。
”
江晓芙十分感激,不觉就握着他的手道:“宇文大哥,但得脱险,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宇文雄笑了一笑,道:“你已经报答我了。
”江晓芙怔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宇文雄道:“你待我这么好,我已经感激得很了。
”
江晓芙面上一红,把手拿开,连忙转过话题,说道:“你一见了那恶贼,就叫出他的名字,我还只道你本来是认识他的呢。
”宇文雄道:“我是冷不防地试一试他,果然他就是尉迟炯。
”江晓芙道:“嗯,你倒很有点小聪明。
”宇文雄道:“你为什么又跟踪尉迟炯的妻子,难道你家也和他们有仇?”
江晓芙曾受父亲嘱咐,千万不可向外人泄漏李文成托孤之事,但她心里一想:“宇文大哥的事情对我毫不隐瞒,我怎么可以和他不说实话?”结果,她不但将这次出门的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宇文雄,连江海天怎样吩咐她的说话,她也都说了。
“李文成是天理会的一个头子,天理会意图造反,可惜事机不密,已被朝廷破获,挑了他们的总舵。
天理会的人亡命四方,有许多人已被朝廷捕杀了。
造反的人是要诛九族的,我爹爹是冒着天大的关系,决意收留这个孩子的。
如今这孩子虽然失落在贼人手上,迟早总会被我爹爹寻找回来。
我爹爹不怕牵连,但也毕竟是少惹麻烦为妙,所以他不许我告诉别人。
请你也守口如瓶,千万不可将风声泄漏了!”
宇文雄笑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事情的轻重,还能不懂吗?你放心,我是决计不会在人前多说半句的,但你告诉了我,岂不是先就违背了你爹爹的吩咐?”
江晓芙道:“爹爹只是不许我告诉外人。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是共同患难,我还怎能将你当作外人?”宇文雄心里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又紧紧握了江晓芙的双手,说道:“多谢你没有把我当作外人。
”
春日多雨,说话之间,忽听得雷声殷殷,乌云盖月,宇文雄道:“不好,这场雨恐怕下得不小,快随我来!”江晓芙道:“糟糕,咱们好不容易才生起这堆火。
”宇文雄道:“先顾你的身体要紧。
”将她拉了起来,急急忙忙便走。
原来宇文雄在日间找寻食物之时,随处留心,已看中了一个地方,可以躲避风雨的。
那是两块相连的大石,中间有五六尺宽的缝隙,恰恰可以容得下一个人。
宇文雄和江晓芙刚好跑到那个地方,大雨倾盆而降。
宇文雄把江晓芙推了进去,江晓芙道:“宇文大哥,你,你——”宇文雄道:“我受伤比你轻,身体也比你好,着一点雨,不打紧的。
”他脱下外衣,罩在头上,靠着石头,恰恰堵着缺口,等于给江晓芙做了一面屏风。
江晓芙本是想叫他进来,但石缝狭窄,只容得下她一个人,转动还不很自如,要是拉他进来,那岂不是挤得要命?江晓芙天真无邪,但毕竟也还是个少女,懂得害差,所以也就只好任由宇文雄留在外面了。
江晓芙心里很是不安,但她拔了一天草,已是疲劳之间,不知不觉便在风雨声中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只听得宇文雄牙关格格作响,原来他正在那里发抖。
江晓芙好生难过,不由得说道:“大哥,你进来避避雨吧。
”宇文雄道:“不必了。
我、我挺得住。
雨、雨也早已止了。
”声音抖颤,有气没力。
江晓芙探首一望,只见东方已现出鱼肚白,但大雨过后,晓寒侵人,似比深夜的寒气更重。
江晓芙走出岩洞,说道:“大哥,里面暖和一些,你昨晚一定没有睡好,还是进来歇歇吧。
我去生火,请你把火石给我。
”她把姓氏省去,只称大哥,更显亲热。
宇文雄心道:“就凭她这‘大哥’二字,莫说着了点凉,就是大病一场,那也值得了。
”
江晓芙迎着晓风,吸了口气,只觉精神爽快,比昨日已是好了许多。
原来她的功力虽是不及宇文雄,身体也弱一些,但她练的却是纯正内功的底子,经过了一晚酣睡,精力渐渐恢复,虽然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脚步虚浮,但比起昨天的有气无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堆火早已熄了,幸而地上没有积水,不过柴火湿透,已不能再用。
江晓芙心道:“看来今日会是好天气,且待日头出了,再拾些树枝烧火。
现在先去找寻食物。
”大雨过后,小溪水涨,游鱼倒是不少。
只可惜江晓芙不识水性,不敢下水捉鱼。
用石子打死两条,水流湍急,还未来得及捞起,又冲走了。
她运气太坏,找寻食物,找了半天,只遇上几只土拨鼠,她见这种野鼠的形状丑恶,哪敢捉来当作食物?只找到了十来个不知名的野生果子,也不知能不能吃,姑且摘了再说。
果然是个好天气,阳光遍地,晒得人暖烘烘的好不舒服,江晓芙精神一振,人也不觉得那么饿了。
她拾了一堆枯枝,用长长的茅草细缚,抱了一大捆回来。
心道:“让大哥再睡些时,再叫醒他。
”
江晓芙拈刀弄剑是看家本领,生火煮饭之类的家务事却一窍不通,那些枯枝茅草也还带点湿气,好不容易才把一大堆火烧旺起来。
江晓芙一看日头已在头顶上空,是正午的时分了。
江晓芙喜孜孜地跑过去叫道:“大哥,我把火生起来了!你醒了没有?出来烤火吧!”
只见宇文雄盘膝坐在地上,对她的叫声似是听而不闻,动也不动。
江晓芙心道:“原来他正在运功。
哎呀,我听爹爹说过,若是重伤之后,不宜过急练功,除非有高手相助,否则真气驾驭不住,便有走火入魔之险。
”她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宇文雄身边,忽听得宇文雄喉头咕咕作响,突然一跃而起,双眼火红,向她瞪视,作势便要抓来!
江晓芙大吃一惊,反身一跃,叫道:“大哥,你怎么啦?”宇文雄吼道:“恶贼,我与你拼了!”掌挟劲风,竟把江晓芙震得摇摇欲坠。
江晓芙用“风刮落花”之式,连避三掌,闪过一旁,叫道:“大哥,你看真些,我是晓芙!”宇文雄双眼张得又圆又大,闪闪放光,蓦地叫道:“我知道,你是天鹅!”江晓芙道:“我爹爹是江海天。
你还想得起这个名字吗?”
宇文雄似乎呆了一呆,喃喃说道:“江海天,江大侠。
”江晓芙道:“不错,你想起来了,我就是他的女儿呀!”
宇文雄目光呆滞,涩声叫道:“不错,江大侠的女儿就是天鹅,你要飞走了是不是?我偏要抓着你,死了也要你陪我!”江晓芙柔声说道:“大哥,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呀,我怎么会抛开你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宇文雄一个虎跳,伸手就向她疾抓。
江晓芙见他双眼红丝遍布,状类疯狂,十分害拍。
叫道:“大哥,你醒醒。
你这样子,我怎敢在你身旁?”宇文雄大笑道:“我早知你这头天鹅是飞走的了,好呀,我一定要抓着你,吃、吃掉你!”
宇文雄一步一步迫上前来,如疯如醉,江晓芙东躲西闪,又不敢出掌抗拒,怕打伤了他,蓦地脚下绊着石子,宇文雄哈哈大笑,一把抓着了她,叫道:“看你还往哪里跑?”张开口就要咬她!
江晓芙本能的用力挣扎,反手一掌,“啪”的打了宇文雄一记耳光。
宇文雄呆了一呆,似乎清醒了一些,喃喃说道:“我,我做了什么了?”江晓芙见他脸上指印通红,不觉又是十分怜悯,惶然说道:“大哥,我失手打了你,你别怪我,你醒醒吧!”
宇文雄的目光渐转柔和,忽地抓着江晓芙的双手,凝视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喃喃说道:“你不是要飞走吗?”江晓芙心道:“原来他总是怕我抛下他,想得疯了。
”心里又是害羞,又是高兴,又恐怕宇文雄对她有什么无礼举动,登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忽听得有人大喝道:“大胆贼人,放开我的师妹!”江晓芙怔了一怔,心道:“我哪来的什么师兄了?这声音好熟!”还未来得及回过头去看,已听得他爹爹的声音喝道:“谁敢欺负我的女儿!”
江海天夫妇和叶凌风三人,正是因为看见谷底有火烟升起,觉得奇怪,下来察看的。
想不到果然便发现了江晓芙,从高处看下去,她正是被敌人追逐,形势危殆,江海天怕出声惊动“贼人”,会对女儿有所不利,意欲悄悄走近,再发暗器。
叶凌风已忍耐不住,先叫出来。
叶凌风既出了声,江海天怕那“贼人”先下毒手,只好表露身份,并用“狮子吼”功震慑对方。
江晓芙的内功出于父亲所授,父女同一路子,江海天的狮子吼功震得她耳鼓嗡嗡作响,但对她身体却是无伤。
宇文雄已是在受伤之后,怎生禁受得起?耳闻霹雳之声,心头蓦地一震,“哇”的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江海天身形一起,疾如飞箭,自山坡上直“射”下来,脚步不停,衣袖一卷,已卷起几颗石子扣在掌心,他随身没带暗器,就地取材,信手拈来,双指一弹,一枚石子,破空飞出!
武林高手,飞花摘叶,伤人立死,何况是以江海天的功力,飞出这枚石子?江晓芙听得暗器破空之声,大惊之下,无暇思索,把宇文雄一搂,便将自己的身子遮掩着他!这才声音颤抖,叫出了“爹爹”二字。
江海天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连忙把第二颗石子发出,幸而他第一颗石子只是用了三分力道,这一次却是全力施为,第一颗石子堪堪打到,给第二颗石子赶上,碰个正着,“卜”的一声,两颗石子改了方向,斜斜飞出,恰好从江晓芙额边擦过,却没有伤着她一分一毫。
江晓芙的“爹爹”二字方才出口,说时迟,那时快,江海天已是闪电般地赶了到来,衣袖一拂,轻轻把女儿推开,一手便抓着了宇文雄,江晓芙连忙叫道:“爹爹,不可!……”话犹未了,江海天一掌就在宇文雄的背心印了下去。
江晓芙吓得呆了,要想扑上,双脚已是不听使唤。
只见宇文雄身躯微微颤抖,却并非她想象那样,给她父亲一掌打成肉泥。
江海天“噫”了一声,说道:“这人是谁?他是重伤之后,又受风寒,运功不当,以致真气走歪,心神迷乱,幸而还没有走火入魔!”江晓芙这才知道父亲是以绝顶神功,助宇文雄收束真气,令他恢复心智,而不是要把他毙于掌下。
江晓芙道:“爹爹,你千万要给他治好。
他是救女儿的恩人。
”刚刚说了几句,谷中莲亦已赶到,只看了江晓芙一眼,便大惊失色,将女儿搂入怀中,说道:“是谁将你打得如此重伤?”江晓芙道:“不是此人,是一个名叫尉迟炯的恶贼。
”谷中莲道:“海哥,你不先看看女儿?”江海天道:“我早已留心着了。
芙儿伤得虽重,并无性命之忧。
至多调养一月,便可复原。
这少年嘛,哎,哎,可是有点,有点不妙……”
江晓芙泫然欲泣,颤声说道:“爹爹,女儿这条性命全是靠宇文大哥救的,爹爹,你可不能让他死去!”江海天道:“我尽力而为便是。
”
江晓芙听得父亲的口气不是怎么肯定,更为着慌,连忙问道:“爹爹,你倒是说句实话,他到底有无性命之忧?”
江海天眉头深锁,半晌说道:“这个么,性命、性命大约是可以保得住的。
我先把他救醒了再说吧。
”江海天本来还有“不过,如何如何……”一大段话的,为了怕女儿担忧,“不过”后面的一大段话就省略不说了。
原来宇文雄重伤之后,又受风寒,运功不当,真气走歪,已是病入膏肓,更加上给江海天“狮子吼功”震伤心脉,即使暂时能保全性命,最多也只能活三年,而且在这三年之内,还有随时死去的可能。
谷中莲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望了女儿一眼,问道:“你和这人已是结拜兄妹了么?”
江晓芙双颊泛红,说道:“在这患难之中,哪有心思想到结拜的事情。
不过我的性命是他救的,他又对我很好,我早已经把他当作大哥看待了。
”
谷中莲默然不语,如有所思,过了一会,方始说道:“你是怎么碰上他的,你把经过都说给我听吧。
”
江晓芙从那日与祈圣因的遭遇说起,一直说到她与宇文雄一同受伤,险死还生的种种经过,足足说了一顿饭的时间,宇文雄还没有醒来。
谷中莲心道:“如此说来,这少年对芙儿实是有大恩大德,也算得是侠义中人,只是他的来历尚未深知,只凭芙儿所说的一鳞半爪,并未可靠。
”
江晓芙说到一半的时候,叶凌风已经来了。
他虽然没有听得完全,也已知道这少年是师妹的救命恩人,而且从师妹的神情语气之间,还可以听得出来,她对这个少年,除了感激之外,也似乎还有一种难以名说的感情。
叶凌风满不是味儿,心中暗怀妒意,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说道:“这位宇文大哥的恩德,咱们须得好好报答才是!”
谷中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应该如何报答?”
叶凌风道:“待师父将他救活之后,我愿意将他护送回家。
他不是镖局出身的吗?师父交游广阔,还可以荐他在京师的大镖局里做个镖师,这些事都交给我办好了。
”
谷中莲喜道:“好,你替他设想得很是周到。
海哥,你看如何?他的伤势,雇一辆车子让凌风送他回京,可碍事么?”
叶凌风道:“姑姑放心,一路上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有什么需要的药品,可以早些备办?”
谷中莲道:“芙儿,你还剩下三粒小还丹,都可以让他带去。
”她在征求江海天的意见,江海天却还没有回答。
正是:
欲施调虎离山计,都为关心儿女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