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戏该收场了(3/3)
恐怕没人想到,伊和平不但嗜赌,而且贪色。
澳门那边的调查记录显示,伊和平这几年年年去澳门,逢赌必输,华宇每年的利润还不够他在澳门的开销,于是拖欠货款就成了华宇的常态。
在所欠货款中,好力奇的数额不是最大的,但也很厉害。
据李念他们最终核实的数据,目前华宇共拖欠好力奇货款两千四百二十六点八万。
如果加上其他几家企业,华宇负债应该在八千万以上。
再加上银行贷款等,总负债早就过了亿。
这样的销售企业,按说早就该破产关门。
华宇之所以破不了产,其实还是生产单位在“帮”他,不帮不行啊,人家一破,你所有的货款都追不回来,这损失难以承受。
市场就是这样一个怪胎,越是欠债多的,反倒越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因为它死不起,别人也不敢让它死,只能让它在那里活着。
至于伊和平的生活作风问题,温启刚不想提。
他只是“敬佩”伊和平,都玩到这份儿了,还那么镇定、那么从容,还敢跟好力奇叫板。
温启刚很快发现,真正让伊和平跟好力奇叫板的,并不是什么神奇力量,也不是华仁。
曹彬彬说得对,华仁不过是个陪衬,是帮着演戏的。
在伊和平跟好力奇玩的这场游戏中,两个人扮演了重要角色:一个就是他最信任的岳奇凡,另一个,仍然是林若真。
林若真在抓住华仁的同时也抓住了伊和平,因为她知道华宇在温启刚心中的分量。
于是她到粤州后,一边跟华仁接触,一边又派自己在粤州的助理——年轻貌美、气质不凡的陈艺可跟伊和平接触。
很快,伊和平就让陈艺可抓在了手上,到现在,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是猫就会沾腥,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温启刚手上现在就掌握着伊和平跟陈艺可几次约会的照片和视频,其中有一段,简直黄得他都不能看。
那个叫陈艺可的女子,装扮出来真像是职场中人,干练明达,形象气质也俱佳,可一旦到了床上,就成了疯子,比日本AV女郎还发狂。
林若真真成精了,她似乎永远知道男人的软肋在哪儿,每次都能用最小的成本干成最大的事。
这次也照样,用一个女人加上五千万投资的许诺,就让伊和平乖乖听了话。
伊和平到后期完全就是在听林若真摆布,林若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对好力奇不断加码,就是看中了温启刚不想对华宇放手这一点。
至于中间出现的所谓华仁投入巨额资金收购和独享华宇,全是假的,是林若真一人在导演,借华仁敲竹杠,逼迫好力奇就范。
查清华宇背后的这些事实后,温启刚心里越发有底。
他决计将计就计,一则可以借华宇的贪心彻底打败伊和平,二来也能把藏在中间的内鬼岳奇凡挖出来。
于是他天天催促岳奇凡,制造紧张气氛,让岳奇凡不惜代价去跟伊和平谈判。
他的这一招瞒住了任何人,包括唐落落,也包括林若真。
恐怕到了此时,林若真也不会想到,温启刚是有意而为之。
没有办法,演戏必须演得逼真,必须给对方足够的信心与理由,才能让对方彻底暴露出来。
当然,温启刚的目的并不是戏弄华宇跟林若真,对华宇,他丝毫没改变主意,这家公司他吃定了。
派李念跟舒畅过去,是让他们担负起另一项重任,为下一步收购华宇做准备。
这就是温启刚下的第一步棋。
只可惜,岳奇凡自以为聪明,没看出其中的半点破绽。
岳奇凡帮伊和平,跟林若真没有关系,这一点温启刚完全可以肯定。
林若真甚至不知道好力奇还有岳奇凡这么一个人。
是岳奇凡贪心所致。
一个利欲熏心的人!
温启刚悲伤地垂下了头。
他真是不想看到这一幕,他一直期待着岳奇凡能主动找他,主动告诉他真相,从而把错误控制在可控制的程度,可是岳奇凡没有。
刚才会上他还给了岳奇凡机会,如果岳奇凡能及时省悟,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如实检讨出来,而不是靠别人揭发,或许李念和舒畅就不出场了。
接下来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可岳奇凡鬼迷心窍,到这时候,还想蒙混过关。
李念和舒畅的调查报告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当场就把众人炸蒙了。
人们已经感觉到今天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则爆炸性新闻!岳奇凡竟串通华宇,暗算好力奇!这在好力奇可是闻所未闻的。
“说谎,全是说谎,这不可能!”岳奇凡撑不住了,未等行政部助理舒畅把话说完,就急着辩解。
“岳经理,等我把话讲完,你再指责好不?”舒畅反倒显得彬彬有礼,不过她的眼神很犀利,犹如刀子刻在岳奇凡脸上。
岳奇凡虚张声势道:“什么岳经理,你拿我当经理看了吗?无中生有,捏造事实,造谣中伤,血口喷人。
舒畅,你到底想干什么?”
“忠诚。
刚才温总不是讲了吗,员工对企业的忠诚,做人的忠诚。
我只是尽一份该尽的责,岳经理明白不?”
“你也配谈忠诚?哼!当初你忠诚于王子奶,现在又改忠诚于好力奇,你真是忠诚啊!”岳奇凡近乎胡搅蛮缠起来。
舒畅没接他的茬儿,拿出另一份报告,准备往下说。
岳奇凡急了,忽地扑上去,想从舒畅手里抢过报告。
“你想做什么?”坐在一边的温启刚一看岳奇凡如此无礼,火了。
岳奇凡的步子止住了,不过他的声音比刚才更高:“想不到公司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在市场前沿浴血奋战,有人却在背后放冷箭,寒心哪!”说着话,岳奇凡冲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意在鼓动这些人响应,声援他。
那几位都是销售部的,平日跟岳奇凡也走得近,此时却全哑住了。
说实话,听到这些,他们也很吃惊,纷纷用怪异的目光看岳奇凡。
岳奇凡见没人支持他,越发失态,竟冲上去指着李念的鼻子说:“是不是你在暗算我?我早知道,你在嫉妒我,嫌我能干是不是,抢你风头了是不是?没本事在市场上冲锋陷阵,倒有本事在后面捅刀子。
李念,你也只配做这种事!”
“够了!”温启刚猛地站起身,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下桌子,“你们两个先下去!”他把李念跟舒畅打发回座位,又怒瞪住岳奇凡,“你表演够了没,如果没表演够,我再给你搭一个更大的台,要不让律师也进来,顺便把经侦大队的人也请来?”
一听律师还有经侦大队几个字,岳奇凡的脸黄了,蜡黄。
前面他还敢抱着侥幸,这会儿心里那道防线却垮了。
陡然,岳奇凡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
温启刚果然没跟他来假的,更不是做做样子。
“温总……”他有点服软似地嘟囔一句,沮丧地垂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温启刚越发凶狠,再也不肯给他留半点情面,“岳奇凡,你不是很有理吗,不是理直气壮得很吗?好,我问你,华宇公司是不是拖欠了我们两千四百二十六点八万?”
“这……”温启刚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岳奇凡有点撑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好点头。
不点不行,岳奇凡也是聪明人,了解温启刚的性格,他知道,温启刚今天突然出此招,是要彻底跟他撕破脸了。
他再想隐瞒,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但他不想就这么认输,也输不起。
他一边低头认错,一边紧急思忖,看还有没有办法挽回败局。
温启刚却不给他机会,乘胜追击:“你在跟华宇达成的协议中,将销售政策擅自降低二点五个百分点,一笔抹掉欠款近八百万。
剩余的一千六百多万,又以扶持资金的方式入股华宇,等于是把好力奇的两千多万拱手送给了别人,是不是这个理?”
“这……”岳奇凡挠头装糊涂。
“中间你收回六百多万,但没入账,也没跟财务做任何说明,有没有这回事?”
“温总……”岳奇凡脸白如纸,他没想到温启刚连这些都调查清楚了。
“六百多万,你的胆子也忒大了!”
“这六百万在,我只是补了另一家公司的欠款。
”
“哪家公司?”
“郑州兴源。
那边拖款太严重,我怕影响考核,所以就……”
“还算你有点良心,没私吞掉。
我再问你,你跟华宇达成内幕交易,你替华宇抹账,华宇从账面上为你处理二百多万短款,这事是真还是假?”
岳奇凡这下不敢轻易点头了,但又摇不得头。
温启刚把数字搞得如此清楚,看来他早就在人家的掌控中。
他悔啊,居然一直拿温启刚当大树,当靠山。
呸!他在心里恨恨地呸了一声。
他的脑子在迅速转着,这二百多万跟上面那六百多万不同,那六百多万是他实打实地把款回到了公司,而这二百多万是被他挥霍掉了。
岳奇凡这些年挥霍掉的货款不止二百万,买车买房,还跟几名女子保持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其中有个小情人,还狠狠地骗了他一笔。
他之所以如此卖力地跟华宇谈,就是想急着通过华宇把这个大窟窿给补上。
谁知……
温启刚一连问了岳奇凡十一笔款项,这些都是岳奇凡这些年陆续用借账、走账的方式从公司的应收货款中套取的。
有些已经作为呆死烂账处理,有些目前还挂在公司的账务上,但大部分他都巧妙地借华宇这边把账处理平了。
的确,他在华宇是没拿钱,根本拿不到,伊和平哪有钱给他啊?但伊和平答应他,只要能把两千多万欠款处理掉,华宇这边就为他提供一切便利条件,把他那些不便在别处处理的账务一并处理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岳奇凡和伊和平以为,他们的这种走账方式很隐蔽、很巧妙,好力奇市场那么大,各市场之间窜货走货是常有的事,加上各市场销售政策不一样,折扣和货款回笼指标也不一样,钻市场空子、做虚假账务就成了销售人员挣私钱捞好处的最好方式。
殊不知,这一点温启刚早就注意到了,并且责成李念从公司调货出货入手,详查各市场的发货率、发货批号,一笔一笔对账,最终将岳奇凡的这些“小机巧”全给揭穿了。
温启刚罗列出的岳奇凡的各种营私舞弊的款项高达六百多万,这还不算,在人们的一片议论声中,温启刚又道出另一个事实:“从东州药业收购回来的那批产品,你把它们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冒充我公司的产品投放到了市场上?”
岳奇凡吓得魂都没了,他最怕温启刚提这事。
从东州药业收购过来的那批产品,公司内部的处理意见一直不一致。
温启刚坚决主张销毁,一罐也不流入市场。
可很多人认为,这批产品就质量而言完全是合格的,质检部门也做了多次鉴定,均符合标准,销毁实在可惜。
后来唐落落联系到一贫困地区,想以公益的形式把它们捐赠出去,前提是只能分发给山区的农民或学生,不能进入市场,更不能有其他交易。
请示温启刚时,温启刚说这事让销售部拿主意,捐赠可以,就怕监管不力,转而流向市场,被对手抓住把柄,就不光是经济方面的损失了,还会殃及企业形象。
也不知唐落落是怎么想的,居然就将这批产品全部交给岳奇凡,让他处理。
温启刚得知消息,感觉这里面有文章,唐落落会不会故意拿这个考验岳奇凡呢?于是他多了个心眼,让李念严密跟踪。
当李念告诉他,岳奇凡确实将其中一批产品私自倒手给销售商时,温启刚火了,立即命令李念将那批货如数收回,全部销毁。
这事温启刚自始至终没跟岳奇凡提,岳奇凡以为温启刚在护着他,谁知他是留在这样的会议上提。
“你知不知道,仅这一条,就够给你定罪!”温启刚突然黑下脸说,那神态,那语气,分明有一股肃杀味。
岳奇凡浑身一哆嗦。
完了,这下全完了,温启刚连这话都说了。
他的头垂得更低,脸上是死灰一般的颜色。
会议一结束,岳奇凡就被公安机关的人带走了。
温启刚一开始不想这么做,他想把能追的损失追回来,辞退岳奇凡就行。
召开会议之前,他已经通过关系让有关方面冻结了岳奇凡所有的私人账户。
岳奇凡的十几张银行卡上存有现金三百六十二万,再加上房产,所幸公司损失还不是太大。
但岳奇凡在会上的表现,尤其是强词夺理、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彻底激怒了他,也让他明白,如果这次不拿岳奇凡开刀,以后想堵住公司内部管理尤其是销售方面的漏洞,就是空话。
于是温启刚心一狠,只能挥泪斩马谡。
会议结束后,温启刚把自己关进办公室,谁也不见。
没人能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也没人看得见他此时的脸色。
副总黄永庆觉得这时候应该陪在他身边,过去敲门,温启刚不开,连声也不回。
高静和许小田也过去了,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抬手敲门。
后来还是许小田胆子大,说不就敲个门吗,又不是上刀山。
许小田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会出事吧?我可不想看到他死。
”许小田可怜巴巴地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高静伸出手,奓着胆子再敲。
十几分钟过去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高静无奈地说:“回去吧,他不想见我们。
”
是的,温启刚不想见她们,也不想见任何人。
对岳奇凡的处理伤着了他。
这些年来,对下属下手,他还是第一次,这一刀砍得有点狠,可不砍又能怎么样呢?岳奇凡,他一次次叫着这个名字,痛恨自己没能早发现问题,没能早点伸手阻止岳奇凡。
作为一位高管,一位惜才爱才的企业家,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好力奇上下全被温启刚震住了。
那些对他抱有看法的人开始重新思考、重新认识他,员工内部传来传去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会议内容不打折扣地传到了唐落落耳朵里。
一开始唐落落还不以为然,来这一套,用得着吗?她在心里冷笑。
在她看来,温启刚此举不过是做做样子,重新笼络一下人心。
可一听公安真带走了岳奇凡,唐落落惊诧了。
“真的带走,高静,你能确定他是动真的了?”
高静重重地点头。
此时的高静,对温启刚、对唐落落,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唐总,温总这次是下了大决心,你没见他在会上的表现,壮士断腕啊,我都傻眼了。
我们对他,是不是……”高静欲言又止。
看得出,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但内心的挣扎和不安明显地露在脸上。
唐落落一阵沉默,咬着嘴唇不说话。
可是没多久,她的醋意就上来了,抬起头来,用异样的口气说:“高静,你最近的表现有些不正常啊,是不是后悔为我办那件事了?”
高静一愣,旋即坚定地道:“唐总,我是很后悔,我一向认为自己是有主见的,可这次,我感觉自己把主见丢了。
”
“高静,你什么意思?”
“唐总,我们不该怀疑他,更不该跟他离心离德。
”
“离心离德?”唐落落夸张地叫了一声,“高静,你太上纲上线了吧,就因为他拿掉一个岳奇凡,你就感动成这样?他这是在作秀、在表演,你懂不懂?他拿岳奇凡当祭品,不就是想打我的脸吗?让全公司的人都以为我唐落落小肚鸡肠,不明事理,专门跟他过不去。
有种他就把自己的内亲也拿掉。
他敢说那人没问题?不敢吧,可为什么他对自己内亲的问题只字不提?”
高静知道唐落落在说谁,之前她跟许小田敲温启刚门的时候,有个影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楼道拐角处,不用怀疑,那人就是孟子非。
孟子非跟温启刚的关系,高静之前听说过一些,这次去香港,又听那边的人说,孟君瑶在世时很照顾孟子非,虽然只是叔叔的儿子,可在孟君瑶那儿,孟子非就是她的亲弟弟。
至于孟子非在好力奇究竟做了什么,高静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她感觉温启刚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孟子非。
想到这儿,她说:“唐总,公司不能再内斗了,你和温总得合起心来。
”
“内斗?高静,你认为是我在搞内斗?”唐落落跳将起来,她可不想听高静句句都护着温启刚。
温启刚需要理解,她难道不需要?她现在比他更需要!
“高静,我算是白疼你了。
”唐落落说了句废话。
高静没理她,她现在想的不是这些。
唐落落也好,温启刚也罢,在她心里有同样重要的位置。
她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更不是那种为了讨上司喜欢就放弃做人原则的人。
她是真不想看到公司搞内耗,耗不起啊!
“唐总,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跟温总较劲了,这样较劲有意思吗?你们是在帮别人搞垮好力奇啊,公司现在需要齐心协力,需要携起手来!”
“怎么携,让我跟他道歉?”唐落落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听上去比哭还难受。
高静听出,唐落落是在硬撑着。
也难怪,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便向别人低头呢?算了,这些事都不想了,高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呢,遂道:“唐总你休息吧,最近你气色不太好,可不能太劳累。
”
一听高静要走,唐落落那根敏感的神经又被触动,没好气地说:“谢谢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唐总。
”
高静也不解释,她真是约了人,急着跟人家见面呢。
那人跟温启刚有关,目前跟好力奇也算是有了关系,跟她更是关系重大。
高静也是有秘密的,要说这秘密跟唐落落也有关系,如果不是唐落落派她到香港,让她知道了温启刚更多的事,高静是不会动用这层关系的。
这层关系对她来说,是痛,但也是喜,是她人生的另一部分。
她跟那个人的关系,到现在都没向任何人公布。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们俩,还有她们的父母,恐怕没人会知道这层关系。
好了,高静该走了,人家等她呢,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了。
对方的脾气可没她这么好,去晚了不但会挨数落,还会挨宰,狠狠地被敲竹杠。
一想到敲竹杠,高静竟幸福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高静,你真让我寒心。
”唐落落误解了高静,以为高静是在讥笑她。
高静赶忙解释:“对不起唐总,我有点分神,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没时间了,改天再跟唐总你解释。
”说完,脚底抹油,风一般地旋走了。
唐落落的心蓦地一空。
她很难受。
此时此刻,唐落落很想高静留下,陪她说说话,哪怕是训她批评她,只要不把她一人留下就好。
唐落落怕孤单啊,孤单是种病,一旦感染上,很可能就没救了。
有人孤单是因拒绝跟这个世界对话,那是哲人、高人。
唐落落不是,她很平庸,女人有的缺点她几乎都有。
唐落落终于承认自己平庸了,现实不断地给她上课,不断地打掉她内心高傲的东西,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状物堆积在她的心田。
这种东西堆积多了,人就会落入世俗,越来越俗。
唐落落发现,相比刚来内地那会儿,她的心已经俗了不少。
更可怕的是,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黎元清的离去,还有好力奇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的涌现,她会不可遏制地一俗再俗。
那个曾经的唐落落已不在了,活在眼前的,是一个被风吹乱了的唐落落。
是的,乱,还有烦、气愤。
无名之火涌出,唐落落想冲谁狠狠发泄一通。
她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却找不到可供她发火的物件,只好怏怏地回到窗前,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香樟。
看着看着,脑子里又冒出温启刚来。
温启刚,你好狠啊,啥招数你都使得出来!既然你早就知道岳奇凡有背离之心,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蒙在鼓里,还给你当帮凶,合着演戏!现在你是壮士断腕,大英雄气概,好力奇的人心全向着你了。
我呢?你让我怎么面对公司员工?
还有,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把我唐落落置于不仁不义、无耻加卑鄙的境地?
唐落落的心声温启刚听不到,也没时间听。
时间不容许他多想,更不容许他把自己捆绑在某种情绪里。
岳奇凡是个盖子,只是他全部计划的一部分,这一步走出,后面的就要步步跟上,不能慢也不能乱。
他在办公室里把自己像囚徒一样困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急忙赶往华宇总部。
他要亲手接管华宇。